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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终局之后 ...

  •   没有人想到这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的艺术家最后谢幕。
      ——日本青年艺术家幸村精市于今日凌晨发现于爱丁堡家中自杀身亡,年31岁。
      事情发生、被证实、被公开……
      彼时,得到消息的真田正在加拿大远行,等他扔下一切返回日本,申请加急签证,再飞到卡尔顿山脚下时,已经是结局发生两周以后。
      爱丁堡,风啸之地。
      灰衣墓园内,真田攥紧手里的百合花,它一路上都在大风里挣扎尖叫,仿佛具象化了真田仓皇的灵魂。
      “哟!真田大人!您终于来了。”远处,一个黑色长款毛呢大衣的高个子的身影突然向他挥手挥动两下。
      真田的视线有些模糊,使他并没有认出来人,只是下意识地疾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直到走进:“仁王。”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仁王语气里带着真田十分熟悉的少年时期的调侃,眼中却沁满成年人的讥笑。
      真田没有回话,他只是垂目看去,在仁王面前,那块粗粝的石头上的清晰字迹和简短的生平。
      仁王本不想在这个特殊的地点闹出哪怕一点让人不愉快的动静,但是当他看到真田强忍着默不作声的坚韧样子,和记忆里如出一辙,还是忍不住愤怒起来。
      及时察觉到了对方的糟糕的情绪,真田也只是慢慢俯下身,把有点萎顿的百合花轻轻放下。
      还没松开手,就感受到风的力道,真田沉默着单膝跪地,手长时间地按压在那上面。
      他们再次共度沉默。
      直到真田突然吐出一口气:“我一直认为,幸村是个足够坚强的人。”
      话音未落,他就被大脑空白的仁王薅了起来,狠狠挨了一记。
      后退的时候,刚刚长期蹲跪的酸麻爬上小腿,真田干脆随着力道狼狈地跌到一旁。
      仁王收回手,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知道自己上了当,按照真田所期待的给了他一拳。
      但很快的他就平静了下来。
      风吹起仁王的大衣领子和下摆,吹散了墓前的百合。
      他错了一步,挡住了真田想要去抢救那束花的动作,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笑着说:“他应该也没有办法了吧。”
      他的笑容只艰难地维持了那一瞬间,就消散了。
      “毕竟阿西尔·高尔基或者文森特·梵高都没有跻身他喜爱画家的名单。”仁王喃喃低语,“他最爱的是透纳。”
      威廉·透纳,光之子,天才画家,天赋异禀、青年扬名,在自己钟爱的领域引领时代,自信强大且幸运顺遂,一生的信仰从未改变。
      “他最爱的就应该是透纳……就该是他……”仁王只是重复着,不去管真田是否懂了。
      “他的作品正在White cube做展出。但是因为……遗嘱的关系,”仁王突然眯了眯眼睛,“正在走赔付程序,明天就会关闭撤展。”他说着,径自往外面走去,跨过那束散落的百合花。
      “别在这里找救赎了,真田,你自欺欺人的样子依旧令我发笑。”
      看到仁王雅治带着一个男人从墓园走出来,井上百惠急忙扭转方向盘,开车迎了上去。
      两人皆一身寒气开门上车,仁王一反常态的主动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井上意识到这是仁王要等的最后一个人的同时,敏感地察觉出了两人之间极不融洽的气场。
      作为曾经小有名气的话剧明星——仁王雅治的经理人,井上百惠机智的选择跳过自我介绍这个代表示好意味的环节,任由着北方深秋的寒气,冻结了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所有温情。
      井上百惠知道那个不幸离世的艺术家是仁王的挚友。
      虽然她只见过对方两次,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一次是在几年前,仁王雅治在巡演中途突然说要休长假。
      当她不依不饶地追着仁王飞到爱丁堡犄角旮旯的一个乡村时,第一次看到那个站在低矮院墙和荒芜院落中,满眼疏离的艺术家。
      面对井上的到来,对方没做任何表态,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子。
      第二次是在大约一个月前,她作为中间人,陪同仁王受邀前往威尔士某戏剧学院授课。
      其间意外地接到了来自这位艺术家的视频通话。
      仁王好像很意外,并马上接通了讯息,同处一个空间的井上有意无意地去瞄对方屏幕里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和光影的关系,她觉得那个人苍白瘦弱了很多,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然后他们聊起了那个艺术家正在创作的一幅画。
      “这是什么?”
      “我的自画像。”
      仁王看着屏幕里黑色海浪一样的画面:“看起来将是个长期的工程。”
      “……可我已经画完了。”
      电话这头的人愣了一下,尽量委婉地问:“精市,你的眼睛在哪里?”
      “在这里。”那边好像笑着回答。
      然后井上敏锐地感觉仁王的情绪莫名地有点焦躁,但是他的言语却越发轻柔,“好吧、好吧,看来是我艺术修养不够,回去找你补课。”
      “你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下周末,我们昨天才说过这个话题,前天也是。”
      “哦。”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好的。”
      “你不继续了吗?”
      “雅治,我不想画画了。”
      “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好像对面的人做了什么动作或是出现了什么表情,这边的仁王笑起来,“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我想睡觉了。”
      “虽然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但是没关系,”他再次用缓慢的语气强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对面又沉默了一段时间,“那我觉得我能再坚持一会。”
      “这种事,倒也不用坚持什么啦。”仁王耸耸肩,“或者你想出去走走?或者看场出去走走的电影?”
      “唔,好像并没有这些想法。”
      “你一直不出门,街区里的那只红棕色狐狸会很遗憾的。”
      “你上次不是说看到狐狸的事情是编造的吗?”
      “那是因为你一直强调如果我们出门一定就被它咬。”
      ……
      然后对话就朝着越发天马行空的路子滑去了,临离开仁王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时候,他正在和电话那头谈论如果狐狸长得像斑马时会更可爱还是惹人嫌。
      而那天晚些时候,仁王提出了要更改排课时间,提前在下周中之前结束工作飞回爱丁堡的艺术家花园去,给好友一个惊喜。
      可第二个星期还没来得及开启,噩耗传来。
      井上百惠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悔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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