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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姓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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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起,唱着<保留>。
“已经忘了你的名字。”
“就在这座寂静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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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电话来告诉他,父亲突发中风,已经送院治疗。
周释来不及收拾行李,草草裹了件风衣,开了一个半小时车,一路疾步如风地闯进病房。
病床前或站或坐了好几个亲友,见他来,让开位子。他于是看清被雪白被褥包裹着的父亲。医院那样薄的被子,也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似的,那样干瘦,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凹进去,像一袋风干后抽了真空的陈肉。
周释只看了一眼,心里的钝痛来由分明。
这回中风严重,父亲大半边脸和身体都偏瘫了,话早已经说不清楚,连饮食都成了困难。他本就常年体弱,病来山倒,没几天人就肉眼可见地委顿下去。
周释请了假,在病房里陪护着。母亲是不好让她一直待在旁边的,她总是忍不住哭,没几天眼睛就不行了,只能让堂姐陪同先回家待着。
下午三叔来看望,见周释满脸疲倦,知道他本来睡眠就有问题,想着他之前也是鬼门关捡回的一条命,这次别反被拖垮了。三叔就接班来陪夜,让周释先回家歇一歇。
周释的脑袋里早就浆糊成一团。医院不是个好地方,他每每闭上眼,胸口就是一阵狂乱的心悸。那个声音反反复复跳出来,加倍在耳边吵闹,一声接一声地,警告他千万不要睡过去。
周释忍无可忍:“为什么不能睡?”
“你睡过头,死的就是他了!”
“他是谁?”周释凭着本能追问。
那个声音仿佛说了三个字,突然放低了,根本听不真切。
只隐约辨认,第一个音仿佛是“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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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释回家的时候下着滂沱大雨。
这样大的雨,这样雷霆的动静。他从地库乘电梯到15楼,金属门向两边分开,一眼就见到青黛色的云端上站着发怒的神,万钧雨点急冲冲砸在万千屋檐与窗扇,成了某种扩音的利器,把不仁的暴虐又凭空放大了许多分。
楼层的窗户敞开半边,斜风刮进许多雨水,地砖上湿滑一片。
周释走过去,将窗户拉上。水痕凌乱的玻璃面缓缓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和他镜像相对,也抬着手臂,指尖相触的地方有着沾染秋意的冰凉温度,像李白邀月时脚下沉默但永不离弃的友人。
埋伏许久的巨大孤独前来突袭。周释在一个寒噤中喉头颤动,下意识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窗户上所有水痕争相向下奔走,无数条冰透色的小蛇就这么游进他的眼睛里——
他仿佛看到同样的雨幕下,气质冷峻的青年正含了浅笑,端着马克杯站在窗前,时而啜饮。杯中有袅袅热气,青年的眸中有缱绻的温柔。这时他微垂下眼,似乎正看着自己的手腕,干净声线里带出宠溺味道,低低地笑骂:“你这懒蛇。”
居家服袖口宽松,滑下去一些,漏出一截劲瘦小臂,那腕上泛着一段青色,定睛看了,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
那蛇听他骂懒,原本伏低的头缓缓抬起来,黑色舌信轻扫,幽碧的瞳仁中有一线渊薮,正定定地看着他。
青年用指腹在它的头顶摩挲,再开口时嗓音软而微哑,像尝过春风髓味而眷恋滋长的草芽,尖端搔在听者心上,一点似有似无的痒:“你睡了两天了,还不打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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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青色的光雾凭空而起,再凭空消失。视线回归平静的瞬间,那蛇已经不见,青年的身后忽然拥来一个硬朗身躯——人的身躯,却有着蛇的微凉。
那人埋头在青年颈项处深嗅,唇瓣虚吻过他耳后,从衣摆探进手去,握着他的腰线,掌心的温度明明如霜似雪,他在不由自主地一下冷颤后,偏偏觉得有烈火燎原。
【略】
行将被送上高峰时青年的五指插进那人头发里,迷乱仰面,轻轻叫了一声。
“佘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