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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再见,梧桐树 ...

  •   吧嗒吧嗒,软玻璃门帘被掀起的同时,一团嘈杂的脚步声先后涌入进来,凉爽的空间忽然侵入大股热气,随即把店内为数不多的目光吸引了去——
      夏月带着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也不过问座位上是否有人,便将腰上的斜挎包一绕一甩,不管不顾地坐了下去:“起开,起开。听说你搞了个什么计划,不管,我反正跟定了,你不同意,我就赖着不走。”
      “夏月,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样我很难……”傅海卿眼见对面被挤到角落动弹不得的董越泽,只能无奈地笑笑。
      夏月抬手道:“服务员!给我来杯——哪样是你们的招牌?哦,就它吧。快一点啊,我渴死了都。”
      “你这般执拗,莫非是为了他吗?”
      “不!”夏月侧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董越泽,后者根本不敢叫屈,神奇的是二人皆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女孩子大多不愿在男生面前把心意挑得太明白,夏月又是极好面子的,他二人每回相见,总要在气势上一较高低。然而董越泽不以介怀,虽有小孩子心性却也不当真,夏月同他计较,不说占上风,起码不会吃亏。
      “你也说过,”对阵结果五五开,夏月轻哼两下,下巴跟着得意地在空气中啄了啄,收回目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做,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是,怎么了?”
      “坏事如此,好事亦如此……”她的眼珠转来转去,“你们说对吗?”她先前过分高调,险些叫人忽略了后头跟进来的一干人等。
      周祁矜点了点头:“追寻理想需要勇敢突破现实的阻碍,住进象牙塔却不需要花费任何代价。象牙塔里的理想是虚幻的理想,自现实中走来的才是真正的理想。听说你有组建公益性团体的想法,呵呵,想法是好的,可惜你们二人势单力薄,将来若遇到什么困难,便会顷刻土崩瓦解。不如联合我们一起,到时绝不吝啬动用财力、资源和人脉帮助你,怎样?”
      “真的吗?这样不会耽误你们实现自己的目标么?”傅海卿站起来,惊喜道。
      亦燃与周祁矜并排站,攥着衣角笑了笑,身体弥漫着像是被太阳晒化了的红晕:“我们的事业发展起来了,手里资金宽裕,可以更好的帮助你维持组织的运作,算是做一部分贡献吧。再加上外部募集,二一添作五,基本开销和公益基金都不愁了。你管钱我们自然是放心的,我们相信它能流到需要帮助的人手里。如果你缺兼职秘书或者管理员的话,我还可以在业余时间来做些活计,帮你出出主意什么的……我什么都可以学,真的。”
      “听你们说我太感动了,岂有不应之理!我起初以为夏月开玩笑来着,误会,误会,既然你们真心待我,我、我……瞧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哈哈。”
      夏月象征性地翻了个白眼,要人哄她高兴:“哎哟,怎么啦。我说话就是瞎搅合,人家出面你才愿意信,把我当什么人了?”
      傅海卿急忙作揖:“大小姐,我怎么敢!我是怕你一时冲动,回头反悔,叫我白激动一场!”
      “行吧,”夏月展开满意的笑颜,“看在你连妈妈都让给我了的份上——虽然我不喜欢也不稀罕,但我呢向来宽容大度,该打嘴的打嘴,该包涵的包涵,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儿不计较你的过错喽!”
      董越泽跳起来指着她:“哇,你忘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怎么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了?现在倒急吼吼的叫别人跟你赔不是。”
      “嘻嘻,我哪有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啊,”夏月扭扭捏捏地用手指头绕发丝儿,“我那不过是,少许的骄傲罢了。”
      此时,后面默默无言的司启航站了出来:“你们别光顾着闹,忘了我们几个。照我看,不如我们在这里立个誓,不准背叛彼此!”
      “好主意。”傅海卿偏过头,见曾春莉和平日不声不响的肖慎云都来了,挤在走廊一侧找不到位置坐,唯独不见冷君兮的影子。心下一时失落,早知不该抱有期待,她为了上次的事心结未解,又怎么会来呢?
      “坐我跟董越泽的位置吧,我们已经吃过了。外面天气热,来都来了,我请客,你们看点些什么?”说罢冲柜台招手示意。
      曾春莉似是常客,店主刚迎上来便调侃道:“话说小莉呀,好些日子不曾过来,你又瘦了!这次没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没有,”春莉忙摆手道,“我万万不敢再乱吃什么药啦。多亏亦燃给我的好建议,说让我把好吃的东西分享给别人,一来可以避免一个人全吃光热量太高,二来可以获得和小伙伴们分享食物的喜悦,真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啊。”
      “难怪!看样子她的方法你很是受用嘛。今天还是老规矩,少糖多冰,对不?”店主一边笑眯眯寒暄,一边飞快地在手写板上记下众人的要求。
      曾春莉点点头:“嗯,当然。对了大家,昨天我妈妈又做了好多三明治,我全给带来咯,咱们一块儿吃权当下午茶好不好?啊,嬢嬢不会介意我自带食物吧?”
      “小莉客气了,我们怎会不让自带食物呢。”说完笑着走进后厨。
      曾春莉忽地正色道:“亦燃,我必须特别感谢你。因为你的提议,我和大家一起参与运动,一起吃好吃的,感觉真的很棒。我想,即使不减肥也是一种自由,如果让我在美食和变瘦之间做取舍,我情愿选前者。”
      亦燃面上一惊,后退两步,愧不敢当:“我就是动动嘴巴而已,最后能变好靠的还是你自己的努力。我、我不敢领功劳呀。”
      正当许亦燃怯怯地解释什么人生在于体验之类的时候,夏月忽然打断了她们。“好啊,曾春莉,”店内迸发一阵香甜的气息,夏月捂嘴大叫,“原来你之前偷偷带吃的到学校,看我怎么包庇你!”
      “马上毕业了,包庇啥啊!”好端端的,董越泽非呛她一下不可。
      夏月却不理他,接过曾春莉的三明治:“老话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什么来着?瞧我这脑子,刚考完试立马全还给老师。七十而从心所欲,哎呀,我们十几岁就随心所欲了,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哈哈哈。”她得意地擤了下鼻子。
      傅海卿一边咀嚼,一边笑道:“好吃,比我在外面买的好吃。对我来说,随心所欲即是返璞归真。”
      “返璞归真多简单呀。第一步,躺在太阳底下;第二步,闭上眼睛;第三步,”亦燃双手合十放在耳边,“模仿小猫咪睡午觉,呼。据说猫猫的能量很强,可以疗愈心灵,淡化内心深处的执念,抱着猫猫一起睡效果更好喔。”
      “嘁哈哈,你知道你早说啊,我还用得着走那么多弯路?”他捏着三明治,骂骂咧咧地笑了半天。
      说到猫咪,亦燃报喜说:“唔,你们听说了没,我们学校计划趁暑期翻新呢!有人说,他们准备辟出南侧操场的一个小角落,为附近的流浪猫搭建小木屋作为休憩所。既保证猫猫们有地方遮风避雨,又设置了安全护栏,防止学生为了喂猫不慎被抓伤,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啊?真的假的。”董越泽一听捶胸顿足,仿佛痛心疾首的模样,高举双臂嚷嚷着不满,“为什么我们一毕业,学校就装修?苍天啊,你不公!”
      亦燃继续说:“而且还有自动装置,定时定量地给猫猫投喂食物和水,安排专门的管理员监控猫咪们的身体健康,实在太人性化……不,猫性化了。所有的猫猫都会被挂上号码牌,由校长先生出资统一进行绝育。”
      “反正考完试无聊,”司启航提议,“我们何不现在就回学校看看,说不定已经开始动工了。”
      “哈哈,监工是吧!可以啊,等会吃得差不多了,慢慢走过去呗。反正这里离学校不远,十多分钟应该能到。”傅海卿说。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校门口,当日值班的保安叔叔通情达理,并未多加盘问,于是很顺利地进入了校园。亦燃一边走,一边介绍她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这里要通小溪扎秋千,那里小桥后面修避雨台,还有校门右边荒废的空地,学校收购了它们打算新起一座小楼。她说新的小楼专门用来布置多媒体教室,外观设计成白塔的式样,再铺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穿过繁花似锦的花园引向桃源般的天地。稍一不慎,遂跌入氤氲麦芽香气的想象之河中心醉。试想一下,里面该有多少没见过的好东西?堪比魔法的飞行座椅,可以肆意变换场景的沉浸式学堂,五彩斑斓的化学反应不断上演……站在原地眺望,塔身恰好处于梧桐树的林荫下,到了秋天,枝叶婆娑,金灿灿的落了一地黄金,不要钱似的纷纷扬扬馈赠给天地,或叫行人拾了去,该有多灵动?欢声笑语,便这样揣了满怀。
      “哇,”夏月十指相扣,双颊绯红仿佛已呈醉态,“假如我晚两年出生多好!有了各种各样的高科技辅助,我绝对玩命学呀。”
      董越泽最见不得人说大话,马上反驳她:“吹牛!你不学吧,还把不学的理由赖在没有高科技上。”
      “呸呸呸,扫兴鬼。跟你出来简直没有好心情!”
      倘若此时坐视不理,他二人多半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吵闹,幸好傅海卿眼尖手快,及时引走众人的目光:“校长,您来了!”
      众人先是一阵讶异,就读大同中学三年,还从未见过那活在人言里的校长呢,然后纷纷顺着手指的方向探去。校长先生杵着拐杖,自梧桐树下踱步而来。他分明六十多岁,却满头花白,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好在骨头硬朗,肩膀和脊柱横平竖直,显得苍劲有力。量身定制的藏蓝色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如同他的为人一般刚正不阿。全赖他精气神太好,衬得手边的拐杖倒好像装饰物似的,只因年轻时腿脚受过伤,否则依他的身体状况,万万不必携带这烦人的拐杖。
      “校长好!”同学们恭顺地敬礼。
      校长搓了搓花白的胡茬,饶有兴味地同小朋友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你这小子,怎的认出我来了?”
      “我一见您便知是校长了。您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气度不凡……”
      “小伙子,马屁不许拍太多哦。”校长亲切地笑了,竖起食指像逗小孩儿那样警告他。
      傅海卿马上立正:“啊呀呀,是。校长先生,您今天来做什么呢?”
      “来看看,”校长顿了顿,说,“咱们的新校园如何了。”
      “原来校长您也是来监工的啊。”夏月笑道。
      “哈哈,你们高兴么?”
      夏月当即变了脸色:“不高兴!”
      “哦?为什么不高兴呐?”校长俯下身,问。
      “唔,因为、因为……”亦燃气鼓鼓地说,“我们将要毕业了嘛。”
      “哈哈,你们几个小不点儿,没想到都是初三的人了啊。”可惜小不点叫得再好听,在几位耳朵里听着总有股长辈自上而下的傲慢。
      傅海卿一激灵,挺直了腰板:“您别小瞧,我们很快会长高的。”
      今天出门踩狗屎,运气来了挡不住。人常说真正的贤者大隐隐于市,退一步讲,多少人想讨教苦于没有门道。他心想,最好别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校长先生,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呀?”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小朋友。”
      风吹沙粒眨眼的瞬间,校长微微点头,不以为意,抬手在眼窝处轻描淡写地一拂,平阔整洁的脸上随即浮现出笑意。他似乎从不怕在孩子们面前丢丑,没有厉声厉气的教诲,哪怕蚊子腿般的小事亦能做得一丝不苟,有着无关对方笑与不笑的坦率。恰逢耳旁一阵风,拨云见雾,作为长辈对晚辈仅剩的一点天然的压迫感倏地荡然无存。
      方才没敢多看,彼时少年少女们终于大着胆子仔细瞧,他那两瓣干燥嘴唇下的牙齿保养得极好,年逾六十竟光洁如新,笑而露齿叫人疑其真假。不过,真假且先放着不论,笑在嘴角,更在眼底。说镶在上面仿佛散发书生意气的一对灼灼有光的眼睛吧,若非亲眼所见,岂知原来所谓鹤发童颜的老者即是这般模样。可以想象,他年轻时多半是一位早慧的青年,生有异于常人的少白头,好学历史,醉心哲学,志存高远。人到中年,有悲天悯人之心,博爱众生,愿尝苦难者之痛,品卑屈者之难,常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如此一副饱经世事不失少年心气的眉眼,以及对视刹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恍如前世旧梦,再相逢,胸中冰晶渐融,翻滚的热血急摧着心脏搏动,把身体变得好像是一个散发光和热的能量体。既然一见如故,便默默记作忘年的老友,亦未尝不可。
      “您——为什么选择用大同命名我们学校?”他投出期待的眼神,就想知道,这以往素未谋面,却不声不响完成了引路人使命的长者,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校长听过,安然一笑,倒不曾出乎预料:“不过是为了圆当年踌躇满志的少年一个梦罢了。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多少年我心中一直铭记着这话。大同不是空想主义,我做不成,不要紧,让千千万万从这儿走出去的孩子们来做。我们一代一代人把棒接下去,就不怕不成功。”
      “原来您开办学校的目的就藏在名字里呀,”他说,“这个问题我知晓了。容许我再问一下,请问您觉得,甘于落俗好吗?如果一个人不屑落入俗套,因此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他是否应该改掉呢?如果一个人只愿置身尘俗,他又是否应该学会摆脱呢?”
      校长被同学簇拥在中间,回答说:“有时人们鄙弃庸俗,自己业已身在庸俗之中了。讨厌以貌取人,却挖空心思为美色至上正名;抵触趋炎附势,但恨攀上高枝的不是自己;反感唯利是图,又在浮躁的社会里醉生梦死。说到底,讨厌的是自己被以貌取人,若以貌取别人便没有关系。你说,俗不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顶着淘汰的压力担惊受怕、头破血流的时候,人家却有高枝可攀,有后门可走,哪个心里没点不忿?没点妒意呢?这,又算不算俗?你淡泊名利,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可是衣食住行样样绕不开一个利字,这俗便是脱不去的外衣了。你非池中物,有万夫不当之勇,力图冲破牢笼,他安于宿命,知俗气若山野村夫,不求超然物外,何解?”
      “我不知道耶?”傅海卿思忖着,“我只感觉,你说的最后一种俗,和前面的俗,不一样!具体哪点,我答不上来。”
      “莫不成俗也分三六九等吗?”曾春莉问。
      前两位的说法夏月仿佛没听见也不在意,人家话音刚落,她便自顾自接上来:“我看呐,发明这种说法的人,未免太嫉妒像我一样漂亮的人了吧。切,给人家套个俗字上来,你丫也不会变好看的!退一万步讲,追捧俗物,人性本来如此,何必加以审判呢?”
      话题很快被引向了夏月所认为的“重点”,围绕她的说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唯独许亦燃插不进嘴。“你们听我说,那个……”
      位于中心的校长悄悄变成了透明状,时不时笑一下,或者点点头,全程侧耳倾听,未漏一字。尽管他们年纪尚小,对话经常牛头不对马嘴,互相反驳不到点子上,但他们在接收信息后,极少给出迅速的认同,而是先思考再提出质疑,即使是自己的说法他们也未必尽信,足以证明他们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看着他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各执一词,扑腾着稚嫩的羽翼张扬心目中的正解,聒噪且毫无秩序的辩论在耳边听着竟深感慰藉。
      趁着稍微安静的空隙,校长恰如其分地叫停,牵着左右的胳膊娓娓道来:“你们说得不错,有时俗用来指代老于世故,因循坐误,散发陈旧的迂腐之气,为人不齿。于是弃俗追雅,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纵然脱俗的未必清新,亦可作为标新立异的手段,人们身在俗中也多少不待见俗事,可人独怕衬托二字,大概不会表现出欣赏或和善的态度,相反排斥有加。假清高尚且如此,那么真俗人是要喊打的了?非也非也。目无下尘的世界,俗却未必没有它的一席之地。所谓纯粹、本真的俗气,是俗而不庸,接地气、惹凡尘,一种豁达敞亮的人生态度。提起千斤重,放下二两轻。貌似不郎不秀,实际同肤浅有天壤之别,是为平易近人,知足常乐,如清风明月,朴素自然。不奢求常人没有的东西,不对儿女的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只守候自己的一方天地——鸡鸣狗吠,烟火渔船,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样的俗又如何呢?”
      傅海卿听完怔怔的,似懂非懂,反倒让校长先开口了:“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执意想知道答案呢?”
      “谢谢校长,我叫傅海卿。我、我想跟您单独说……”
      校长会意,将他单独带到一边。“不着急,慢慢说。”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又慢吞吞地开口:“那我长话短说吧。先生您有所不知,我的父母离婚了,自我懂事起,我便仅由爸爸教养,他的三观对我影响深远。我爸爸,他大概是个理想主义者吧,所以我日常的习惯和处事风格,也总带着唯美的成分。问题是随着我年岁渐长,我终于发现,爸爸带给我的观念和周围的现实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我不知道怎么去平衡它。索性东搞一下,西掰一下,最后弄得不伦不类的,难看。”
      “哎,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懂得,”他接着说,“我不喜欢把自己弄得很遗世独立,偏偏我又厌憎世俗,矛盾就在这里了。从本质来看,我并不像那些自负的人一样享受众醉独醒的感觉,反而十分痛苦,天知道我多么渴望友谊……好笑,昨日我拼命摆脱,今天我受了什么刺激,又发了疯似的认为自己是高尚的一方,不应该由我去改变,所有人理应迎合我才对。我的意志怎会如此不坚定!像极了在两条钢丝上反复横跳的小丑,全然不知有多危险。”
      “即使你身边已有一堆小伙伴,你仍感到不自信么?”
      “他们现在的确心血来潮,表现得很积极,但我不确定,他们过后会不会后悔,要求退出。那时我必将非常难过和失望!其实您先前的话我听懂了,我之所以提问,并非是因为我仍在左右摇摆,而是想借此机会确认心中的答案是否准确。”
      校长点点头,了然于胸:“是的,问问题的人心中往往早有答案。看起来,他们似乎打破了你长期以来建立的安全感,名为孤独的安全感,对不对?你不敢相信,有你人际舒适区以外的人真正欣赏你作为复杂个体的表现,你的问题与你本身有没有轻世傲物,需不需要改变无关。究竟是脱俗还是落俗,自洽即可。傅海卿小朋友,要知道世间没有标准答案。”
      “对对对,”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立时拍手叫好,“您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哈哈哈哈!”校长见他反应激烈,高兴地搓了搓胡茬,眉目中带点小小的得意。
      他分明是自找的,却不由得羞愧起来,脸蛋红得堪比吃了一整串大辣椒:“瞧我,简直跟光屁股裸奔一样,有点什么心思全被您看穿了。实不相瞒,我还有最后一点疑虑……”
      “小朋友,说好一个问题哦?”校长俯身打断他,假装严肃地说。
      傅海卿不乐意了,如果可以,他宁愿动员身上的每一根寒毛来进行抗议:“校长,说好的尽管问呢?您还反问了我一次,应该抵消掉啊,所以我再问一个不过分吧?”
      “想听句求人的话,你倒会绕弯子!好好好,你问吧。我老头不摆谱。”校长双手叠放在拐杖顶端,乐不可支。
      “为什么随着交往的深入,我老感觉身边同学的家庭情况多多少少有点不一般,莫非特殊家庭的孩子全聚在咱们学校了?太巧了吧。”
      “早在几十年前,大同中学开办之初,有人建议我,让单亲、孤儿和留守儿童优先录取,我欣然同意。后来为了保护孩子们的个人隐私和自尊心,便没有公开这条隐形的规定。倘若你们彼此不互相袒露,就不会知道其他人的家庭状况。此举的本意是想让遭遇家庭变故的孩子能获得更好的教育,减免学费、降低入学门槛,乃是我的一点心意,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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