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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爬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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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我?”
齐塬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林阚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
她刚才也是下意识所为,心里一瞬间的愧疚感还没传递到脑袋,嘴巴先开始挑衅起来:“早就该打你了!我看你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她骂完才反应过来齐塬刚才的动作,瞬间怒火又向上窜了窜:“你刚才是想干什么?!”
“齐塬!我且不算是你嫂子,那我也是你的师长,你如此行径,是要目无尊长吗?”
“林姐姐……”
齐塬慌张的放下捂着脸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在看到林阚后退的动作又停下了脚步。
林阚越说越气:
“当初我把你从尸山血海里拎出来就是让你如今这般羞辱我的?!”
“林姐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齐塬冷静下来以后已经察觉到林阚说这些话的目的。
他镇定的说:“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在这。”
林阚也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吵闹的不过一场戏。
她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她问齐塬:“兵权还不够吗?”
齐塬慢慢笑了:“不够。”
“林姐姐,孤要神武将军的兵权,也要你。”
“我不喜欢你。”
她干脆的说。
“我知道。”齐塬扬了扬脖子,“可是姐姐现在只能喜欢我。”
“在王宫里,只有我会是姐姐唯一的依靠。”
林阚嗤笑一声:“你当我是浮草吗?要依附谁才能存活?”
“不,我才是裹缠你的藤蔓,我们一起生,一起死。”他深深地看着她,表情甚至有些向往。
“……癫公”林阚骂道。
他上前扣住她被锁链拴住的那只手,拿起她另一只手放到自己脸颊旁,轻轻蹭了蹭,眼神划过一丝迷恋,语气轻飘飘:“癫就癫吧,只要能和林姐姐在一起,孤愿意再癫一点。”
如果是以前,有一个俊俏的妙龄少男与她这般亲近,林阚早就忍不住上下其手了。
可如今,林阚只觉得心如止水,甚至还有点想念经。
齐塬突然被随侍递来的消息叫走,还来不及与她多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齐塬不知给她下的是什么药,她自醒来便察觉四肢力量不如平常有力,连个凳子腿都掰不断了。
她拨弄了下手腕上的锁链,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了,这下真的成笼中鸟了。
她手上的锁链长度有限,最长也就是到门口,连门槛她都跨不过。
齐塬怕她无聊,命人送来许多乡野杂书,志怪异闻。
她看着那些书,看了睡,醒了再看,看没多会又困了。
室内燃着香,是齐塬惯常爱用的那种,她以前去他殿内呈报时常常闻到,那香闻起来端庄厚重,如同皇帝威仪,但林阚觉得闻起来沉闷,以前还能忍着,如今总是连夜开着窗透气。
林阚躺在床榻上睡得正熟,有人轻轻将窗户关上,细微的“吱呀”一声,她瞬间清醒,悄无声息摸向右袖内侧,下一秒脸色一僵。
忘记了,她身上原先藏的那些个利器药物,早就被齐塬命人清理的一干二净了,连之前的衣服都没能留下。
行吧。她认命的闭上眼。
那人悄悄关了窗,然后两步作三步走近林阚的床榻前,速度之慢林阚心里都替他着急。
随着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林阚的汗毛竖起来了,全身绷得紧紧,然后她就听到了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
这小贼在干什么?她脑海里划过疑问。
下一刻,那人伸手去掀林阚的被子,林阚睡觉时习惯把被子裹得紧紧,于是那人拽了一下她的被角,没拽动。
又拽了一下,又没拽动。
好了,她知道这人是谁了,除了他也没谁了,总不能是齐鸣舟大半夜复活了吧。
她全身放松下来,裹紧的被子却是一点没松,她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过去。
突然之间,隔着一床薄被,她感受到身侧躺下来一具身体。
林阚眼都没睁,从被子伸出一条腿狠狠踹了过去。
齐塬只着中衣刚刚躺下来就被一脚踹下了床榻,他捂着被磕到的额头狠狠瞪向床榻上的人。
林阚闭着眼砸吧下嘴,身子转向内侧。
齐塬站在床下顿了一会,看林阚不像是醒着的,只好憋着一股火又爬了上去。
“砰!”
齐塬又被踹了下来,他咬着牙爬起来,三两步走到床榻前,他不管林阚是不是故意的,他都要把她叫起来说清楚——
“呃”
他走近床榻刚要开口,一只长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搂上他的脖子,压着他的身体倒向床上。
齐塬身体不受控的被拉到她身侧,他抬眼错愕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容,她依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
心里那股火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齐塬一声不吭,慢慢把头贴近她的肩膀,然而他却听见她嘴里嘟囔着一个他最不愿听见的名字。
“...嗯...鸣舟”
齐塬面无表情继续将头贴近她,半晌,又伸出手隔着被子拥紧她。
在林阚看不到的角度里,少年帝王的脸上一片冰冷,嘴角浅浅一点奇异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像一张扭曲的人像面具。
林阚被齐塬半夜爬床那一出闹得好一会才睡着,她刚睡着没多会,就听到有人轻轻敲门,提醒齐塬要准备上朝了。
等齐塬走了,林阚往外面一看,好家伙,天都没亮呢。
她躺会床上,舒服的轻叹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当皇帝真是不得了,享得了荣华,起的比牛早。”
她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一连数日,林阚总是半夜惊醒,然后感受到有一个人爬上自己的床,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被子也不盖。
她每次都装睡把他从床上踹下去,然后他又闷声不吭的爬起来再爬上床。
次数一多,她连抬脚都嫌累,就任由他躺过来,然后天不亮就被随侍叫走去上朝。
有一日林阚白天睡得多,难得醒地比齐塬还早。
借着室内残烛微弱的光,她的目光落在了身侧之人的脸上。
岁月催人,一晃眼,这个曾经总是一声不吭跟在她和齐鸣舟身后的半高孩子,不知在何时褪去了稚气的模样,身骨抽长,五官愈发深刻,显露出少年的青涩,原本昳丽的容貌,因着帝王身份多了几分深沉,只是眉眼间的愁绪一如年幼时那般久久难散去。
齐塬呼吸声很浅,他闭上眼睛睡着时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看起来极为乖巧,常年深居宫内让他肤色偏冷白,于是眼下的青黑便有些明显。
林阚想起了和他初见那时,两人都处于十分慌乱境地。
她提着长刀,带着齐鸣舟的指示,一路斩杀扑上来的宫人士兵,在偌大的王宫里寻找一个十岁的孩子,等到她铠甲上挂满了敌人的血,推开宫门一眼便看见那个被宫人一脸狰狞地掐住脖颈、脸色灰败的看起来最后一口气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孩子。
林阚手疾眼快地将长刀提至半空,飞起一脚将长刀踢了出去,长刀刀身上残留的粘稠血液在半空中划下凌厉的红线,如同封喉处的致命伤口。
那试图将齐塬掐死的宫人猛然被破空而来的长刀从腰间劈成了两截,手上的力道瞬间消失。
狂奔上前的林阚一把捞住年幼齐塬向下滑落的身体,另一只手伸出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十七岁的林阚还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也不顾他气息微弱,面色青白,见他还能喘气就放心的直接将他扛在右侧肩上,然后甩了甩长刀上的血,拎着刀又杀了出去。
齐塬原本被掐的就剩一口气昏迷过去,被林阚抗在肩上颠来颠去,挥来舞去,梗在胸口的那一口气硬生生地颠通畅了,齐塬剧烈咳嗽着醒来,眼刚睁开,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头颅从他身侧半空坠落,跌在地上还微微弹动几下,那头颅的主人面色惊恐错愕,却没有一丝痛意,像是还来不及感受到疼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齐塬被眼前所见震地瞳孔猛然放大,倒挂的身体随着林阚动作不停晃动,脑袋一片翻江倒海,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否已到了地狱?
林阚身子一闪与迎面的长剑擦身而过,周身对于危险的条件反射让她脑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瞬间做出了反应。
她反手将长刀一抽,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提着剑的宫人脖子,林阚避之不及,温热的血液如雨般洒落在在她铠甲上,有几滴落在她面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擦,突然想起来肩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孩子,于是她一只手去擦脸上的血迹,另一边扶起肩上那人看看死活。
毕竟是齐鸣舟的弟弟,还是指明一定要救出的弟弟,总不能真死了,那齐鸣舟怕是要好几日不理她了。
她还沉浸在脑海里的想法,下一秒与一双瞪的极大圆眼睛对上了,仔细一看那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畏惧。
她还沉浸在脑海里的想法,下一秒与一双瞪的极大圆眼睛对上了,仔细一看那眼睛里的惊恐与绝望已经快要把眼眶撑裂了。
林阚下意识露齿一笑表示善意,然后就看到那孩子眼睛向上一翻,身体一软,直接昏过去了。
林阚无语地向上颠了颠他下滑的身体,想道:昏过去也好,不然还要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