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分之一巧》徐未已

3、什么？

　　姜颜将那块板子扔进了角落。

　　柳依依笑哈哈的：“这说明我环保啊。重复利用是美德。”

　　姜颜的房间还是以前的格局没变，床头桌上的花瓶插着鲜花。

　　柳依依指了指那花：“你妈妈昨晚刚从我家订的。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这花是我自己种出来的。”

　　姜颜很配合但略显夸张地“哇”了声，眨着星星眼，“好厉害呀。”

　　柳依依和她拌嘴道：“没你厉害，养啥死啥。”

　　柳依依看她在整理行李箱，想起什么问：“我上次给你寄的裙子带了吗？”

　　“当然，我这么大的行李箱又装不了可爱。”姜颜从衣服中抽出件裙子。

　　一条玫粉色的太阳花吊带及膝裙。

　　柳依依眼睛一亮，从床上扑腾起来，从她的化妆镜前找了只口红，把她推向衣帽间，非要她把裙子穿上，“我还没见你穿过。”

　　“我明明有拍照片给你。”姜颜拿着口红，“而且，你当玩奇迹暖暖？”

　　柳依依催促道：“姜暖暖快去。”

　　“……”

　　柳依依对小学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对春游那天印象格外深刻。

　　那天姜颜穿着深粉色的裙子，扎着高马尾，背着黄色的纯色书包。

　　绿色的草坪上野花繁点，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边缘与天际交接。蔚蓝到夸张的天空，洁白干净的云，姜颜就在这时候拿着饱和度超高的黄色的花站起身转向她，裙角因此扬起。

　　此后，在她的记忆中，姜颜和花和绿草和蓝天和白云是一体的，和自然万物一样有生机。

　　柳依依一直觉得自己眼光不错，事实也正是如此。

　　这件裙子确实很适合姜颜，她皮肤白皙，体态轻盈比例好，穿了鞋身高能有一米七一。不仅撑起了玫粉色的少女气息，还增了几分不落俗的青春活力。

　　姜颜一头栗色长发及腰，在她拨弄自己的打了结的发丝时，微皱着眉，不经意的举动显出点不常见的娇憨明媚。

　　女性最能欣赏女性的美。

　　“有时候想想还有点伤心。”柳依依一句话说得很无厘头。

　　姜颜总得配合地问一句为什么。

　　“可惜我不是同。”她看着姜颜，语气有些不确定，“你应该也不是。”

　　“……”

　　“一想到我一出生就没了追求你的资格，还怪伤心的。”

　　姜颜早就“近墨者黑了”。

　　她笑得灿烂，和柳依依记忆中的是一个模样，“你还是可以试试的。”

　　姜颜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她，诱惑道：“万一呢。”

　　姜颜一步步走进她，眸光狡黠，“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颜的手按在了柳依依头上……，“你总该对自己有点自信吧。”

　　“……”

　　柳依依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柳依依终于出声：“姜颜，你之前可不这样啊。”

　　她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姜颜，谁带坏了你？！谁？？？”

　　姜颜就静静地看柳依依个人solo。

　　这场对话最终是以柳依依的惊呼结束：“你怎么可以变得比我还流氓！！！”

　　*

　　姜颜和柳依依出门后在小巷里拐了拐，进了一家咖啡店，叫有间。

　　虽然挂了个咖啡店的牌子，但并不只卖咖啡。

　　江俪生活节奏慢，这里的人也没有喝咖啡的潮流。

　　开在江俪的咖啡店多但店里的咖啡并不讲究。

　　姜颜和柳依依俩个是为了有间咖啡店里的橙汁来的。

　　姜颜对这橙汁的印象是，鲜榨的。

　　柳依依对这橙汁的印象是，帅哥鲜榨的。

　　许久未见的两个女孩子总得寒暄个没完。

　　说完以前再畅想以后，调侃在学校里遇到的奇葩事奇怪人。吐槽在学校外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经历，分享各自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八卦，再顺便说一下食堂住宿和地域差别。

　　现在的进度，停在了情感话题。

　　柳依依先发制人：“我前段时间爬山。”

　　“然后呢？”

　　想起艳遇，柳依依眼里显出留恋的光。

　　“遇到一帅哥，贼帅，带着银丝眼镜，看着儒雅斯文但总觉得闷骚。但是，那脸，完全是照我审美长的，我一眼认定，那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姜颜喝着橙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揭穿她道：“你的命中注定是批发的吗？”

　　“你别不信，这次是认真的。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什么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这种话的时候，至少柳依依语气还是挺认真的。

　　“冤枉！我信的，爬的什么山？”

　　柳依依想了下没想起来，“忘了，邵扬的山。”

　　“邵扬？”

　　“嗯。”

　　姜颜笑岔气，无语了，“江俪的山不够你爬吗？怎么想到跑到邵扬爬山？”

　　“……”这事吧，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柳依依“啧”了声，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当时是和暧昧对象去爬山的。”

　　“……”姜颜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但是，我这人，你知道的呀，最是知错能改了。我立马回头是岸，后边再没搭理过那男的。”

　　姜颜的视线跳过柳依依，在她两边找着。

　　“你看什么？”

　　“你的命中注定，人呢？”

　　柳依依撇了下嘴，愤懑道：“我连人家联系方式都还没呢。”

　　“还有你追不到的人？”

　　“怎么可能。这世界只有两类男人，一类是我追到的，另一类是我不想追的。”柳依依解释道：“那山上人太多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我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人去楼空满是荒芜。”

　　柳依依开始走文艺挂了。

　　姜颜咬着吸管，听着她讲。

　　“收收你那看热闹的表情，你呢？我免费给你看了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狗血剧，总该轮到我乐呵了吧？”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姜颜收了笑，顿时丧失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装作在意的样子义愤填膺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柳依依深深看了她一眼，略有深意地问：“还喜欢周辰安？”

　　姜颜一怔，随即笑着否认，“没有。”

　　这个名字，她都已经快忘记了。

　　“暗恋的第一个人，总是特殊一点的，况且还是高中阶段，更是蒙上了青涩美好的滤镜。你这么多年没动静，难道不是因为没把他忘干净？”

　　“还真不是。如果大一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还想着他，那我可能还会犹豫。”

　　“然后？”

　　“我都多久没见他了，好几年了吧。我要真还有什么想法，能按捺得住这么久？早就去追了，哪还能在这和你掰扯忘没忘，喜不喜欢。”

　　姜颜这人有个习惯，喜欢的时候就是投入全部的喜欢。

　　喜欢的东西就要每天吃，喜欢听的歌就要单曲循环，直到激情褪去，兴趣变淡，肯定自己不再喜欢。

　　微信的弹窗弹个没完。

　　因为蒋其来和安静要结婚的消息，高三十三班班群最近一直很活跃。

　　姜颜点进去看了几眼，大概是班级里的人在撺掇蒋其来开单身派对。

　　柳依依笑了，有些无法理解可又觉得似曾相识，“我们班的男生怎么还是热衷于这些。分手派对，复合派对，冷战了也要来个调和派对，毕业了办舞会，有事没事都要搞个聚会。”

　　姜颜点进了日历，看了眼日期，“安静的婚礼就在这周。”

　　“缘分呐，这就是缘分，只要缘分在，再没交集的人都有遇见的机会。”

　　姜颜刚想说柳依依她的话很有哲理时，就听见她下一句话：“敬我逝去的CP。”

　　姜颜想起来了，当时柳依依磕的是安静和另一个男生。

　　柳依依已经早就习惯了BE，“你说，大家都管促姻缘的叫媒婆，那我呢？我这种应该叫什么？”

　　“棒子吧。”姜颜一脸认真。

　　“啥？”

　　“不是有个成语是，棒打鸳鸯嘛？”

　　“……”

　　姜颜刷到了刚刚加上的苏维安的朋友圈，他好像还在动车上，发了一张车厢内的图，手指在中间比耶，配文：被鸽了嘿嘿嘿。

　　柳依依很刻意地咳了声，眼神时不时往某个方向飘。

　　姜颜会意去看。

　　嗯。

　　一个帅哥。

　　还是个眼熟的帅哥。

　　“钟黎？”

　　姜颜也认出来了，随即点了点头。

　　“钟黎和易执？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一起逛街？”

　　小城市就是这点好，拐个弯遇见的不是高中同学就是初中同学，要不然就是前任现任。

　　到处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惊喜的惊喜，尴尬也很尴尬，反正戏剧性拉满。

　　姜颜也饶有兴趣地看向易执。

　　他还是一件浅色衬衣，袖子捋着，手腕上戴着手表。他等在店门口，双手都没空着，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原来是来见钟黎的。

　　钟黎推开玻璃门出来，易执抬手想接过她手上的袋子。钟黎对着他笑，不知道说了什么，易执放下手，跟在钟黎后边逐渐走出了姜颜的视野。

　　俊男美女，看着就养眼。

　　柳依依表情八卦，带着兴奋劲，“有情况。”

　　“可能是朋友？”

　　“那也说不定。”

　　这话听起来带着其他意思。

　　“嗯？”

　　“上次五班聚会，钟黎喝醉了，抱着手机哭，你猜电话那头是谁？”

　　要这么问，答案可不就很明确了。

　　不过易执和钟黎看着其实还挺般配的。

　　姜颜只是想到：“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对他‘阿弥陀佛’应该没用了。”

　　*

　　姜颜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

　　夏季的天要比冬季的天暗得晚一些，虽然是八点了但看着也不是很黑。

　　天边依然是蓝的，只是颜色不深，拌上了点朦胧的昏黑，看着失真像是油画。

　　夏季是知了的天下，它们负责用声音将夏天填满。

　　此时小区的路灯都已经悉数点亮，淡黄色的灯光围着道路向深处蜿蜒，氤氲在无尽的昏暗中。淡黄色光源圈着几只盘旋着的飞虫。

　　天际开阔无云，月光洒了在白色鹅卵石上，碎了一地。

　　“你同桌不是数学第一嘛，你可以问她啊。”

　　“不行她太温柔了，我不好意思。”

　　“温柔还不好？”

　　“担心会耽误她学习的时间啊。她教得太认真太仔细了，一道题她会一遍遍教到我会为止，我都不好意思了。”

　　“……”

　　姜颜不经意间听到了不远处两个女生的聊天。

　　等到听不到的时候，她已经快到单元门口。

　　她忽然想起她似乎也有这样的经历。

　　高中时，蒋其来是数学课代表。

　　人虽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人不坏耐心也够。又刚好他坐在她和柳依依后桌，所以她们遇上什么数学难题一般都会找他。

　　那天的数学试卷格外难，老师办公室挤满了人，蒋其来的位置也水泄不通地被人围着，轮到她话不知道得多久。

　　蒋其来踩缝纫机式抖腿，右手在草稿纸上不停歇地给人写着计算过程，左手拉着刚坐下的易执，然后喊了声姜颜，“我让易执给你讲！”

　　触及到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姜颜下意识就想拒绝。

　　结果易执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抽过了她手上拿着的草稿本，拿起了一旁的笔。

　　那是易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讲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