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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得成比目何辞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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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实践!唯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会隔绝声音的仙人在此,我并不忧心过高的嗓音会引人侧目。
“您若坚持自己的观点正确,认为我所喜爱的不是真实的您,我喜爱的程度浅薄到让您发笑——那就请用实践,请用事实来驳倒我!”我急促地喘了口气。
不行,不足够,论据过于诡辩,还得加码!
“您寿与天齐,不妨拿出几十年来验证,‘我喜爱您,无关身份容貌’这个命题的真伪。不必担心您的名誉受损,我将对此保密——直到某项真理得到验证。”
啊,还需要再加一些筹码。我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恐惧着、兴奋着拿出最后一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向对手与庄家展示的筹码——
“我愿在岩王帝君的见证下,同您订立契约,我……”
“够了!”赌徒的对手喝到,他在这盘赌局中的筹码只有自己,却主宰着整个赌局。
“停下来,吾,”他顿了下,改口,“我允诺你。但……”
他看起来难得带了一丝愤怒,“契约若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而你怎么敢!胆敢为这等荒唐理由订立岩神见证的契约?!简直是胡闹!”
我大概是带点疯劲儿在身上的——敢同仙人叫板?倘若父母亲知道了,估计会跑到帝君神像下忏悔自己教女不力,然后把我捆绑起来扔下层岩巨渊的吧……但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我盯着面前清风朗月但被气到手抖的仙人,头一次不顾形象地在他面前笑起来。
“大概正如您所言,我应当为我的勇气得到嘉奖吧。”我狡黠道,不出所料发觉到,周围的气压又低了个度。
15、
同名为钟离的仙人订立契约,哦不,大概只能算是个口头的诺成合同后,我又恢复了规律的早晨去玉京台吹笙上午去往生堂帮忙的生活,不同的是——下午逛街时身旁多了位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免费讲解员,除了爱好贵重物品与不爱带摩拉外,他简直无可挑剔。
逛街往往要从买一份当日的《蒸汽鸟报》开始。这家报社总部位于枫丹,分社遍布提瓦特大陆——甚至连锁国的稻妻,因而消息十分灵通,加之记者们高超的写作技艺,是当今全大陆最受欢迎的报纸,没有之一。我常常爱将上边的新闻读给钟离,听他发表简短却鞭辟入里的评论。
“哇哦哦钟离先生你看这个!枫丹大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的狂热粉丝们竟然…为了见他一面故意触犯律法?!‘其中以纯白铃兰为最’…啧啧啧,简直难以置信…”
“你也不遑多让。”他笑,揶揄道。
“咦?‘来自异世界的旅者今日在蒙德击败风魔龙’?哇!好厉害!让我来看看还有什么…‘据悉,旅者为寻找失落的兄长而将周游七国,预计下一站将前往璃月,为此西风骑士团呼吁…’钟离!旅者要来璃月啦!”
“你看起来很期待,”高挑的人影停下脚步,侧身道,阳光让你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但也许…她会给璃月带来巨大改变,而这种改变…我尚不知是好是坏。”
……
除此外,大抵是年岁悠长的缘故,他总是带着些老派人细致的讲究。比如爱好戏曲,而且要听就听最红名角云堇先生的戏;再比如要求我吃饭只吃七分饱;亥时前必须上床睡觉不可熬夜之类的——很难理解他是如何单凭我的面相得出结论的。如此种种,繁琐,却也在日常中温润流淌着绵绵的情谊,让人乐在其中。
16、
如此数月余,璃月入了冬。
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整个璃月城银装素裹,红墙青砖琉璃瓦,人在其中,恍如入画。然而,街上丝毫没有因为积雪而冷清下来——海灯节要到了,这是璃月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需要购买与交换各种物资来装点。
即便前几日只是海灯节的预热,璃月城主干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还未入夜,云堇惯常表演的戏台子边便挤满了宵灯与观众,大概都是为一睹新戏《怨清波》的风采。
这戏改编自璃月的同名章回体小说,讲的是一富贵人家的独女同马夫的儿子青梅竹马自幼交好,请求结为夫妻时却因身份之差遭到富人的强烈反对。于是马夫之子只身前往海上冒险,经历种种艰险后成为了大将军,带着万贯财宝衣锦还乡,又推翻了当局国王的统治,自加冕为王。而后痴情不改,迎娶富人之女为后,并为伊人空置六宫。
后来,王后于梦中经仙人点化,意识到自己乃是那仙人府上一灵兽,渡劫下凡。如今劫难已过,仙人为她恢复了仙身。这本是件大喜的事情,二人也确实似神仙眷侣,度过无比快活的一段时光。哪曾想随着时间推移,几十年后,王后青春永驻不老不死,国王却垂垂老矣日渐衰弱。不忍留王后一人于世间,老国王带病出海,企图寻找那不老仙丹来延长寿命,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病逝于海上,尸体也被巨浪吞噬。
王后听闻此事,飞至大洋之上,悲泣七天七夜,苍穹也为之落下红雨。第八日,王后泪尽,身体消解于空中,只余下一滴眼泪越升越高,变作天边一颗星子。上天怜其深情,令飞鱼衔了国王的左眼跃到空中,左眼也变成了星子,紧挨着泪滴,从此永生不再分离。
17、
戏曲落幕,云堇一如既往的高水平表演让不少观众深陷其中,禁不住泪水涟涟。
“云先生的技艺愈发精进了。”我鼓着掌,向身边的人感慨到。金色眸子转向我,并未附和,只是很认真地问我,
“若君为王,我为后,君当奈何?”
“我当早做打算,要长生便早早出海寻药,要厮守便片刻不离圆满此生,而后好好告别,最后总不至于让我的王后如此哀戚,”我随口说道,“既然已是一国之君,便应该清楚,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这国王很明显既想与王后厮守数十载,又想求长生。看似对王后情深义重,实则是思虑不周。”
“小友当真是…通透。”钟离换回了最初的称呼,附掌,又问,“可灵兽分明身具仙家血脉,血肉都是至宝,虽说长生无望,但令国王延年益寿百年应当是轻松,老国王又何故高龄出海寻药?依我看,身位王后的灵兽倒是罪有应得。她应当……”
“灵兽何罪?!”我打断他,“灵兽司掌云水雨雾,本应是为万民谋福祉,若因缺了血少了肉丢了骨而影响了天下水利,死去人的又何止千万?”
他愣了下,旋即颌首称善,“小友日夜与那重云小方士和行秋小公子泡在书肆,倒真读进去不少圣贤书。”
我见他笑意未达眼底,只道是这几日沉迷卷轶浩繁而冷落了他,忙凑过去解释。
“听甘雨姐姐说,这几日便是先生的生辰,我遍览书肆里的古籍,摘出点词句凑了首笙曲儿送与你做贺仪,你可欢喜?”
“那得听了才明了。”
18、
我们行走在无垠的雪野,看繁星闪耀,看万家灯火。
“如月之恒,清光融融
如日之升,乾坤朗朗
如南山之寿
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
无不尔或承”
笙曲清润,足以传达我之祈愿——钟离先生啊,祝你如日月光华,万古长明;如屹立亿万斯年的高山,不惧风霜侵蚀。
这便是我对你的生辰祝愿。
我清唱全阙,又用笙吹奏一遍。其声呜呜然,如慕而无怨,如诉而无泣,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和高天之清风。
他静静站在雪里,垂着眸子看我,眼神中依旧是如石珀般坚硬冷冽的辉光,传达出的情绪却仿佛岩石般厚重。
莫名有些呼吸不畅,大概是几日不练气息,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