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167、情灭·时局【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成唐终究是势不可挡的，望月城打不通，谢连辰便及时换了一条路，又一次疏通了成唐胜绩不断的局面。

　　阜戎终究被推向了覆灭，守着望月城的何云安和皇甫嵩终于也回归泰安城了，毕竟，如今阜戎只剩一隅之地，再无险可守，也只剩背水一战。

　　心儿坐在玉阶之上，听着下面主战主和派的互相攻击，头痛不已，果真，高处不胜寒啊。

　　“成唐已经攻下了望月城，一路南下，马上就到泰安了，这般局势，不投降哪里还有路可走啊？唉！”“你在说什么？君王死社稷，即使到了这般险地，也要抗争，就算失败也要保证尊严，你这没骨气的东西，就该滚出朝堂。”“要死你去死啊，别把别人拖着！”“没骨气，就抗争到底怎么了，深受君恩就该为君死节，懂不懂！”一群叽叽喳喳的大臣叫嚷个不停，是战是和却终究没有定论。

　　好不容易下了朝，心儿满面倦容，战与和她也拿不定主意。

　　“公主，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寒柳的话虽然让人动容可终究没有给心儿提供答案，终究还是要心儿做决定。

　　“公主，我看还是不要轻易投降的好，我还记得你的母亲和外祖父，就是因为害怕打仗，投降得太快，以至于你的母亲被李熹烈随意轻贱，而你外祖父也被谋害身死，所以，能战才能和，就算最后必须投降，我们也得让成唐付出更多代价才行。”何云安还算思路清晰。可心儿却依旧纠结，毕竟，她是亲眼看到成虞城破后的惨状的，她不敢也不愿再次看到，那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一张张仇恨的脸。这一次时移世易，难道这样的场景要出现在她的国家，她的子民的脸上吗？

　　轰、轰隆隆，几声巨大的声响穿透了整个泰安城。也惊呆了在鸾羽殿内反复纠结的心儿。

　　“这么快他就来了？”

　　心儿还未走出鸾羽殿，外面便跑入一个报信的小兵。“公主，不好了，不好了，成唐打过来了，正在用火石攻击城楼。”

　　“谢连辰！他终究来了！”心儿此刻再没有别的打算，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怎么也得争口气，尤其是面对伤害自己和孩子的仇人。

　　心儿还没来得及换上铠甲便急匆匆向城楼赶去。

　　立马在阵前的谢连辰一眼便瞧见了火光之中一身白衣的心儿。衣袂飘飘、发丝凌乱，心儿狂奔到城楼上，已有许多守军受伤，虽都不重，但战力终究受损。

　　在谢连辰看到心儿如天女下凡一般的清秀身影的一刻，成唐便立刻停止了石炮的进攻。谢连辰终究怕伤及心儿。

　　“请降、请降”当心儿从城垛上探出头来时，乌压压一片的成唐军队齐声叫嚷，气势直冲云霄。成唐军队军纪严明，谢连辰只一轻轻抬手，喊声骤停。

　　“心儿，降了吧！随我回成唐，天下归于一统，这不好吗？心儿！”谢连辰立马城前亲自喊话。

　　可当心儿看着城下威风赫赫的谢连辰时，她心中实在不甘，此刻，她觉得自己更加恨他了，如今，不止是私仇还有国恨了。

　　心儿转身离去，她已笃定，她要战，哪怕战死在战场，哪怕永远不能为那个死去的孩子报仇，她也要战，为了城下这些翘首以盼的百姓，为了她自己的尊严，为了阜戎的尊严。

　　谢连辰横刀立马站在城下，指挥着士兵攻城，他必须亲自在场，哪怕是危险，哪怕是流矢从身边滑过，因为，他得看着城墙上会不会出现心儿。

　　心儿自然亲自指挥，不过成唐的攻势并不猛烈，倒像是在不断消耗他们。阜戎死伤惨重，每一次抵挡住成唐的攻城，阜戎都损失不少士兵。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一座孤城，最怕的是缺少粮草，可心儿遇到了这个难题，尽管心儿曾为此做过准备，但坐吃山空的局面还是呈现在心儿眼前。

　　心儿已经连续好几个夜晚没有安静入眠了，疲惫显现在她的脸上。寒柳也格外困倦，可依旧陪在心儿身边。

　　“公主，怕是守不住了！损失太大”何云安前来通报，显然她也是格外疲累。

　　“阿姐，现在，难道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吗？”心儿求助似的问何云安，何云安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心儿在鸾羽殿内左右不决，谢连辰在中军大帐也是踌躇不定。

　　“皇上，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强攻吧！泰安城近在眼前，那些将领都想得此大功，早都按耐不住了。我知道您在意什么，但是，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穆林极力劝说谢连辰，虽然他知道谢连辰不用炮轰击泰安城是因为心儿，可大军在外，粮草辎重耗费无数，不可拖延日久，况且，谢连辰出征在外，朝中大事几乎都由姚崇敬主理，这实在不利，谢连辰还应该早早班师才是。

　　“可心儿在城里，若用炮石，只怕伤及···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朕···不能冒险，强攻可以，但还是不要用抛石器了。”谢连辰算是同意了强攻的计划，但取消了最有杀伤力的炮石。

　　轰隆隆。谢连辰正在同穆林商议对策，却听得远处炮声一片。鸾羽殿内，心儿则听得更加真切。

　　“公主，不好了，成唐用炮击了，城内，城内民房有许多已经···已经是”来报之人实在不必多说了，心儿走出殿外便能看到四处火光烟尘。

　　“我去看看。”心儿急切地想要出宫，却被寒柳一把拦住。

　　“不可，公主，现在万万不可去，谁知道这炮往哪里射，石弹不长眼啊，公主万不可现在去！”寒柳说什么都不准心儿去，仿佛是为了应证寒柳的话，宫殿西南一角遭到了火石攻击，霎时火起。宫中众人一时慌乱起来。

　　谢连辰在军帐中闻得炮声，急忙着人去问，原来是手下一不安分的喝醉酒的鲁莽将军自作主张，竟指使手下向泰安城中投去了炮石。谢连辰自然及时喝止了这一行为，并严惩了不守军规军纪的将军。

　　炮石攻击的时间不长，可对泰安的影响却不小。这些燃烧得通红的大石球肆无忌惮地撞进民居，很快便将火势蔓延开来，所以是救了这边，那边又起火，终究使整个泰安人心惶惶，杂乱无章。

　　心儿终究还是离开了皇宫，她急切地巡视着城中的一切。流离失所的百姓，叫苦不迭的百姓，惊慌失措的百姓，这些曾经发生在成虞百姓身上的惨状此刻发生在心儿守卫着的大地上。

　　眼前都是火光、烟尘、鲜血、断壁残垣，心儿呆呆地看着她守护的这座城、这些人，这一刻她成长了，她再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此刻，她是他们命运的掌舵人，没有其他人能替她承担起这些责任，一切都要她来抉择。

　　火舌渐渐地不再肆虐，火光也唤出了天边的晨光。心儿一早便加入了指挥救火的队伍，晨光之中，心儿娇嫩的小脸上已满是灰尘。周围的百姓终于看清了这个在火光中来往冲突的人，原来竟是他们的国君，泰安城的主心骨。

　　看清心儿的脸，一时间泰安城大道上的百姓纷纷跪下，这个与他们共苦的掌政公主，在此刻完全赢得了民心，他们是真心地向她行礼，真心的敬服。

　　看着眼前乌泱泱、齐刷刷跪下的百姓，心儿泪眼滂沱，她深觉是自己对不起这些人，对不起这座城，对不起这片土地。心儿后悔了，她后悔与成唐一战，以至于如今给这些无辜的人带来这么多伤害。

　　“我···”心儿本想说话，却因哽咽而难以出口。心儿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开口。“事已至此，我阜戎实在无力再战，为了···为了我阜戎的百姓，为了阜戎的孩子、妇女有父亲、有丈夫，我们也不能···不能再战了，所以，我决定···投降”心儿说得格外磕巴，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向这些可怜的人说这些话，说这个决定，心儿也知道，阜戎旧民对投降二字是有抵触情绪的，毕竟，曾经投降成虞之后的情状他们一刻都没有忘怀。

　　果真，阜戎的臣民是宁愿战死也不愿投降的。心儿刚刚说出投降二字，周围便痛哭之声骤起。

　　“公主，公主，我们不想再成为别人的奴隶。”“公主，我们愿战死，我们愿意为国而死，也绝不想再为人奴役···”周围诉苦之声也随着哭喊声响起。是啊，这些可怜的阜戎旧民刚刚过了不到五年的好日子，他们还清晰地记得当年被鞭打和被欺负的日子，阜戎光复他们才能有平等的地位和自由的生活，可这一切真的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吗？

　　心儿知道这些百姓心中的恐惧，可她不能，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年纪轻轻的英勇少年就此亡于战场，给无数个家庭留下无尽的哀伤。战争是政治的，不是百姓的，他们都是无辜之人。看着昨夜因大火而痛失家园的小孩，心儿终于理解当年母亲和外祖父的选择。情状如此，终究回天乏力。为了保护这些人，他们只能背负投降的罪名，如今，心儿也要如此，也得如此了。这么一看，她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