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命》长安有余

35、峪山风云十

　　“轰！”
　　一阵又一阵的雷响震人心魄。姜离仰起头，冰蓝色的雷闪在头顶上方肆意愤怒着，便是有层层黑雾阻隔，依旧亮得人眼仁生疼。
　　显然已是到了最紧迫的时刻。
　　“你打着复仇的幌子，以护山大阵为牢，以巫族杀阵做刃，算计了整座峪山上的性命，如此费尽心思，全都是为了复兴鬼族。”
　　可司十一和三水两人，依旧心平气和地对峙着，仿若头顶那正在炸裂的不是能毁灭万物的神雷，而是调皮孩子掷出的响炮而已。
　　“让我猜猜。”司十一盯住对面：“你冒险现身，是为了什么。”
　　不待司十一接着往下说，三水耸耸肩直接道：“显然是我势单力薄，有自知之明。三位名震天下，若是我示个弱就能保全我这些可怜的部下，那还是我占便宜了呢。司掌士，我愿意放你们走。”
　　姜离听着立马就精神了：有的聊。
　　“嗤~”
　　可惜司十一不领情：给一榔头给颗枣，他以为他是谁？
　　“不是你愿意放我们走，而是不得不带上我们一起走。三水，你以为我是天道院那群直肠子吗？”
　　不然，群鬼为何只敢躲在地缝的黑雾里攻击人族？哪怕是在人族闯进来后……
　　“无胆鼠辈。”司十一嗤笑道，“出口都打在见不光的地方。”
　　“那么，诸位要不要逃命呢？” 被嘲讽了一脸的三水并不介意，仍旧笑嘻嘻地偏了偏头，看着问讯先后赶来的众位修士，说了一句：“当然，同归于尽，在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重明上师……”
　　“上师……”
　　聚集过来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接着一场的厮杀，如今已是筋疲力尽。他们望着看上去最好说话的重明上师，忐忑地等待着一个能活的决断。
　　姜离还看见演武场上幸存下来的方庭洲。
　　“阿离姐！”
　　他被保护在同门中，看上去虽然有些灰头土脸的，但精神尚好。
　　然后，还有阿浔。
　　除了司十一和姜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此处，再次站到了姜离的身后。
　　“阿离。”他牵住姜离的手，轻声唤道。
　　姜离仔细打量了他骤然变高的身形：“彻底恢复了？”
　　阿浔：“嗯，全都想起来了，修为也恢复了。”
　　“可算是成了。”姜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将人拉到自己左手边一起行动，“情况危机，咱们等安全了再说。”
　　阿浔也晓得轻重，点点头收紧了掌心的力道：“我拉着你，一起。”
　　姜离点点头，忽然觉得右边有些冷飕飕的，
　　司十一抄着手睨了他俩一眼，：“命挺大。”
　　自打同意了三水的提议后，重明便打头儿走在了队伍最前面，算是监视三水。司十一带着姜离走在中间，应珣便自觉地落在了最后方。
　　三位道尊，默契地选择了一前、一中、一后的保护方式，将所有人族牢牢护持住。
　　“咳！”姜离清了清嗓子，顶着司十一的冷气询问道，“重明上师他，怎么了？”
　　干嘛一个劲儿往他们看，她都担心他扭了脖子。
　　“三水也看过来了。”姜离提醒道。
　　司十一瞥了左边一眼，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老子说了不管就是不管！又不是我南疆的人！”
　　重明也瞪圆了眼，怒道：“司十一睨好歹也是一方大能吧！护持一下弱小怎么了！不是你南疆人，就不是人了呗！”
　　这……
　　在场的诸位“弱小”默默腹诽，想配合上师一起声讨一二吧……又想到了司十一那比美貌与武力更加名扬天下的无情和狠辣……
　　“弱小”们再度缩起了脖子，敢怒不敢言。
　　姜离勾起手指，轻轻挠了挠了阿浔的掌心，阿浔了然的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去招惹司十一的。
　　可司十一，大家懂得都懂。
　　他不舒坦了，那谁都别想舒坦：“偷偷摸摸地作甚？怎么？不喜欢重明那一款了？”
　　姜离被刺得一愣，哭笑不得地正要反驳呢，前头有人先不乐意了。
　　“姓司的你可做个人吧！”
　　重明一溜烟窜了过来，上挑的嘴角尽是嘲讽之意，“怎么着？佛门清誉也是你能败坏的？”
　　司十一挥开鼻尖前方的粗粝指尖，偏过头看向了姜离：“你觉得呢?”
　　姜离干笑着抽抽嘴角，松开了左手：“嘿……嘿嘿。””
　　突然，一声破碎的巨响自头顶传来，姜离只觉心口猛地憋闷了起来，巨大的眩晕感随之出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扭曲暗淡。
　　“阿离……阿离！”
　　她听到阿浔在唤她的名字，姜离撑开沉重的眼皮，前方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般模糊不清，耳旁的呼唤也变得骤近骤远。
　　这是……怎么了？
　　“护山大阵……”有人嗫喏着，恐惧着，最好高喊道：“护山大阵！是护山大阵！它被劈碎了啊！”
　　那他们，是安全了吗？
　　“可惜了。”
　　就像是做梦一般，姜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隐约间听到阿浔在不停地唤她，听到周围吵闹的令人烦躁，听到雷鸣的轰响渐渐消失……
　　还有司十一。
　　“怎么就她晕过去了！”
　　只有她一个吗？姜离迷迷糊糊地想着，越发软乎乎得跟躺在云朵上似的。
　　还有三水。
　　对！她似乎还听见了三水的声音，远远的，笑嘻嘻的。姜离就觉得这鬼太爱笑了点，和她儿时认下的那个、做什么都哭的弟弟一样，极端的很。
　　“本想与各位一别两宽，谁知……天不佑尔等。我王……等不及了。”
　　杀意，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开来。
　　锋利的刀刃自一侧斜劈而出，三水的身体在同时爆裂成寸寸光丝，刀锋所到之处，光丝随风而起，寒光凛冽的刀身上，清楚的映射着应氏少主的黑眸。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嗤~”应珣一击未成，转身便是一刀横劈向四周凌厉而去。
　　众修者们这才回过神：满地腥臭，赤珠滚地。那些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小鬼们，竟在一瞬间被断送掉了绝大部分的性命。
　　一刀封喉，卍字穿心！
　　“阿弥陀佛~” 卍字金刚掌下，邪祟尽除、慈悲之极。重明收起了玩耍的折扇，一双桃花潋滟的重瞳杀意尽显：是他们错算一步。本以为这群鬼东西，要等到离开杀阵才发作的。
　　没想到……
　　厚重深沉的大地就像是卸下了背负了千万年的包袱，乌云密布的天空将要再次拥抱那久违的欲望。
　　地裂、地陷、山石崩塌、鸟兽哀鸣。
　　重明一手念珠死死捆住几个人，应珣左右横挪，救起坠落的修士。
　　“杀箴上、重创天道院，我只当你是一举两得。”而司十一，已在重明和应珣的第一轮攻势的掩护之下，悄悄干起了老本行。
　　“护山大阵，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他的一双手，死死掐住了三水跳动的颈脉，“鬼王，他还活着？”
　　若是此刻有人向上望去，就会发现他们头顶的土层，正在一步步瓦解。
　　三水摊开双手，像是拥抱谁一样：“禁锢已破，黑暗将袭。在下要找到她了。”
　　“她？”司十一眯起眼，骤然收紧了指尖的力道：“你所说的禁锢，是……护山大阵？”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一下下响起，司十一骤然收手，脚下踩着的飞石在被炸成了粉末：“秽气！”
　　“咚!咚!咚!”
　　姜离抓紧胸口，心上的重颤让她在阿浔怀中蜷缩了起来。
　　“阿离！”
　　她听见阿浔焦急的声音。阿浔……
　　姜离猛地睁开眼，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沉浸了。
　　没有护山大阵，没有巫族杀阵；没有鬼族，没有人族。
　　这里不是峪山。
　　她焦急地四下寻找着，手中、身旁，俱是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不见了。
　　“来吧……”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离捏紧发麻的指尖，呢喃着：“你……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无限的重复着：“来吧……”
　　“快来吧……”
　　不远处有一处泉眼，涓涓细流自泉口涌出，又慢慢渗入不知名的土地。姜离静静地凝望了半晌，冷意直往上窜。
　　跑！
　　她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快跑，离得远远的！
　　“请照顾好她。”
　　飞沙走石中，阿浔将怀中依旧昏迷着的姜离，交给了方庭洲。
　　在他的身后，乌云已完全遮蔽住了天空，香艳的血雾步步紧逼，冰蓝色的雷电被迫躲进了云层里。
　　怒吼声、呜咽声，狂啸声、高歌声，众目睽睽之下，一座古老而阴暗的城池正缓缓破开了峪山山脉。
　　邪祟至极的阴气伴着古城弥散开来，本来葱郁的绿荫花草瞬间枯萎，破土而出的大食花张大了嘴，一口獠牙在血色中令人生寒。
　　“放心吧阿浔哥！”方庭洲拍着胸脯保证道。
　　在场没有一个修者不心下发冷，更没有一个人试图转而而逃。
　　他们的前方，正站着佛门上师重名、应氏少主应珣、还有人人敬而远之、此刻却挡在他们身前的阴戮司掌士——司十一。
　　举世闻名的大人物，在危急时刻，自然会担当起最重的职责。
　　而他们的对面……
　　方庭洲抱着姜离，在人群中直直地望向了不远处。
　　那里正站着以三水……不，那些同古城“鬼市”一道升起的鬼族，都称呼他为南大将。他们拱卫在三水和两个同样与人无异的鬼族将领身边，冷漠地与人族遥相对峙。
　　“重启鬼市！万代族兴！”
　　“兴个屁！”应氏少主难得开了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同一时间的姜离，已不知第几次被拖回泉眼旁，四周围绕着的十数根不知名根系，就是她此刻十分颓废的证明。
　　“来吧……”那声音依旧重复着，漫长的令人心烦。
　　姜离闭上眼：“不知名大爷，你可痛快点吧。”
　　随即整个人向泉水倒去！
　　泉水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