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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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青茬胡子的郭明被带进审讯室，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同同样疲惫但眼神凌厉的蓝霰相互对视，郭明率先移开了眼睛，还短暂急促地冷哼了一声，蓝霰垂眸坐下，没什么情感起伏，只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五月二十一日，那天发生了什么？郭明，你要清楚你自己的立场，如今还不打算说实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
裴时序敲了敲胡桃木的审讯桌，有些青黑眼底的眼睛不耐烦地看向了郭明，但只一瞬，就收了回去，重新恢复刚正不阿，他可不敢在监控下明目张胆地做出引导性行为。
“……”
郭明眼神游离，看向了透过窗户的的浮尘，眼睛微眯，“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郭明随意地拢了拢衣服一摊，扬起下巴和说话的裴时序对视——
“我没有杀李清那个贱女人，我只是正当防卫，我有错吗？呵，你们查了吧，水果刀是李清自己买的，跟我可没有关系，那个贱人也说了吧，是李清拿着刀子进来的。”
裴时序没有说话，昨天就查到了李清的所有搜索记录和金钱来往，交易不止有水果刀，还有其他和郭云开有关的的大笔支出。
“五月二十一日和五月二十二日的监控全都显示，只有你有作案时间，李清的伤口和尸体拖拽尸体摆放都表示，房间内有第二个人。”
“呵，”郭明意味不明地笑着，“万一是哪个神仙都看不下去这个女人呢，这不好吗……”
蓝霰听着那仿佛含了千年老痰的笑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掩饰性地将手里的材料拿了起来，“这是在李清身边发现的，你所说的遗书，但是经过检测，上面的两枚指纹属于你，并且遗书虽是李清写的，但是上面的文字都是经过裁剪粘贴，而本来书信所在的地方，是在你家书架存放李清网络小说的地方，周围十枚完整指纹都属于你，这两处证据都可以表示，遗书是你伪造的。”
郭明一言不发地看着看着递到手里的报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明是我、是我、是我伪造了遗书！”
“有证据说我是凶手吗？那段时间不也、不也只能证明我们那层楼吗？我们那层楼只有我们一家住户吗？你怎么能说明不是、不是凶手潜伏在我们那里呢？”
郭明将文件甩开，双手握拳直接咔咔作响，泛白的嘴唇微微发抖，被他自己上齿咬住，捶桌行为在裴时序眼神中停止。
林依空看多了这把椅子上的强词夺理，垂眸将手伸出，“第二次审讯时，你手臂上的伤痕，你借口是沈谦挠的，但是我们经过检测，十四条伤痕里面四条伤痕含有李清DNA，且在李清的指甲中也检测到了你的DNA。”
郭明瞪大眼睛，迟迟没有接过报告，裴时序一挑眉，亲自将报告放到了郭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直视他的眼睛，“仔细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郭明颤抖着翻看着通俗易懂的结论，手臂上的伤痕已经结痂了，尽管他看起来还有个人样，但是这几天的夜里，都是那个女人。
他和李清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早点逼死她。
郭明眼里闪过狠色，随即拿过报告草草看了一眼，“我会找律师的……是我杀的又如何？我是正当防卫！”
“具体的作案过程是什么？”
“……五月二十一日，我以为她不会回来，哪里想得到她会带着郭云开提前回来……我、我和沈谦在一起……在床上，被她看到了，但是她进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那把刀。”
“我们没有在刀上获得指纹。”
“……我擦了。”
郭明烦躁地抹了抹头，监控的红点不断闪烁，郭云开被楚揾川抱着，几个人挤在监控室，看着属于李清的真相。
“她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我火大，我就下了床，拿起了飘窗的垃圾桶砸在了她的身上……沈谦那个弱鸡，自己跑了，我也没管他，你们迟早找到他……也迟早抓到我……”
键盘和圆珠笔记录着郭明的每一句话，“为什么将尸体摆成跪拜的姿势？”
郭明笑着看向问话的蓝霰，“你知道朝圣的人吗？据说他们都是为了祈福或者赎罪，我让她这么做，就是因为，谁都救不了她，”郭明眼神失焦，“我和她，人人称赞的夫妻，她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只能跟我二婚、带我儿子、身材变形、流产、精神崩溃……”郭明微笑着盯着蓝霰，“她只能依附于我！而我是唯一能控制她的人！她恐惧我！”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说话，趾高气扬，如今呢？我看了她一眼她就会瑟瑟发抖！我可以控制她的一言一行，她求我，我就施舍她——但是她想杀了我，我不得杀了她？想杀我的人只能闭着眼睛无法反抗地雌伏我身下！这可比做/爱爽多了。”
郭明仰起头扬起嘴角，有那么一瞬间，蓝霰觉得眼前的郭明不是人类，但转身，他就恢复了冷静，“我是正当防卫，你们判不了我死刑！”
正扣着蓝牙耳机的徐行挂了电话，推开了门，正好看到了抬起头泪眼汪汪的郭云开，徐行轻轻一笑，递上了手帕和出门防止低血糖的巧克力，“没关系，哥哥既然接了这个委托，就一定会给母亲、给你争取一个公道的哈，别伤心，哥哥是个律师。”
手机振动，徐行看了一眼手机，垂眸发了个“嗯”便将郭云开抱回到了椅子上。
郭明看到了拐弯处的郭云开，他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郭云开上前半步的脚停留了下来，走向了阳尘。
“哥哥……我能去看看母亲吗……”
殡仪馆中有人在入殓，一个年轻人在帮另一个人打下手，一片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只在他们哪儿下着细雨，其他人依旧在天花板下。
风一吹，郭云开也觉得头顶下雨了。
蓝霰和阳尘带着郭云开进去了，阳尘第10086次在心里面叹息，蓝霰都注意到了不对劲，但是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冰柜打开，烟雾之中的李清面容凹陷，经过冷冻，有些伤口更加明显，但是那是他的母亲，郭云开并不害怕，甚至想要出手碰触和拥抱。
“……我们现在在等整容师，对、对……开来了，我先挂了……回访上次案子那个？行，好，我和蓝霰一起顺道去看看……”
阳尘挂断了电话，蓝霰牵着郭云开，三个人看着躺着的李清，林然看了看父亲，两个人取出来了化妆用的道具，但林然只是在一边看着。
“你好，请问没有带……寿衣吗？”
“不穿寿衣……穿这个……”
郭云开小心翼翼地将红色的裙子递了过去，在林尘说了鞋子后，将一双高跟鞋递了过去，黑色的红底高跟鞋和红色的超短裙，林尘未置一言，林然却看了看红着眼睛的小孩儿，随后视线克制地看了一圈，低下了头，眼神无波动，甚至有些不耐烦。
“那……这朵玫瑰花也要放在里面吗？”
“……玫瑰花……？”
郭云开有一瞬间的怔愣，林尘戴好手套，将花朵递了出去，阳尘皱眉，代替郭云开接过了。
“等结束再说。”
忧伤的郭云开点点头，失神地跪在地上。
“小朋友，带了母亲喜欢的化妆品吗？比如口红。”
林尘轻笑，嘴角挂着适当的微笑，呆愣的郭云开从上衣口袋摸出来了一只用过的口红递了过去。
“死者前来瞻仰面容。”
林然低沉的嗓音唤醒了走神的郭云开，几乎是迫不及待，跪着的郭云开过去了。
阳尘带着伤心过度的郭云开上了车，他也看到了李清一眼，容貌昳丽面容饱满，蓝霰手里握着李清生前最喜欢的口红，车内一时安静，蓝霰将口红递给了阳尘，阳尘将再不会被使用的口红放进了郭云开的口袋。
布满了鲜花和蝴蝶的骨灰盒在郭云开的视野里面摇摇晃晃，像极了他跟着母亲回家时坐的公交车，可惜蓝霰开车并不摇晃。
窗外不是绿油油的稻田，而是鳞次栉比的大厦。
“……云开呐，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阳尘习惯了轻松闹腾，此时疯狂向蓝霰使眼色，蓝霰却恍若看不见，她并不适应这种需要煽情的场面。
郭云开看向阳尘，“哥哥有什么事情吗……和妈妈有关吗？”
阳尘张张嘴，随后点点头。
“是的，我们调查凶器的时候，发现了李清在四月十六日的时候……有一笔很大的收入和支出……我们问了楚揾川先生，那笔收入的确是楚先生汇给她的，也是你妈妈主动提出来的，那是你母亲的全部财产，因为……她一直在写小说，就在去年，有两本成功出版和改拍电影……因为签约什么的都是在楚揾川名下，所以……我们短时间内并没有查到……”
绿灯亮起。
“收入汇入有六十七万五千八百六十三块七毛六，然后……我们发现了一封信……”
郭云开正要打开，阳尘按住了他的手，轻声低语，“一会儿再打开吧，一会儿再打开。”
郭云开捏着信封，看到了楚揾川哥哥和宋堇舟姐姐，看到了他们站在房间门口却不进去，那时天气似乎很好，夕阳西下，唯剩下美丽的晚霞和彩云。
郭云开推开了门。
灯光打开，郭云开失焦的瞳孔渐渐聚焦，散落了满眼的光。
郭云开手里捏着信封，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堆满礼盒的双人床，甚至在入门处有一条冲刺用的的红飘带。
“李清说，她很想要你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你们相识三年太短，但是……她一直想把这些亲手给你，其实是想十二岁时给你的……”
楚揾川有些不忍地移开眼，宋堇舟背靠着墙，抬头看着天花板未语，他们都知道这个准备了三年的惊喜。
每一个礼盒上面都有一张便利贴或一张信。
郭云开颤抖着手去拆礼物——
给刚出生的云开：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尽管你长大后会觉得不尽人意，但是请热爱这个世界，要多爱自己喔，也请爱自己的母亲，她很辛苦，她也很爱你，我很感谢她，忘记是第二次死亡，请记住你爱的人，请一生平安喜乐
礼盒中是一个平安锁
给一岁的云开：
亲自感受大地的感受很棒吧！双手双脚在地上肯定很可爱！卡哇伊~相信很快你就能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了，尽管并没有目的，尽管并没有道路，但是请不要停下脚步，即使在原地打转，请永远蓬勃向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论如何，请亲自感受这个世界吧！无论哪种天气，无论哪个国家
礼盒中是一双袜子
给两岁的云开：
已经可以喊妈妈了，恭喜恭喜！
语言是认识世界和人类的工具，但是不要忘记行动，语言会苍白无力的，如果可以请记录下来，你的别人的、男生的女生的、人类的动物的……
很有趣喔
礼盒中是一盒磁带
给三岁的云开：
白白的牙齿很好看对吧？所以要记得刷牙喔，不过如果发现牙齿不对劲，也要及时去看牙医，不要害怕，身体的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去看看医生，如果是心理上的，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也可以找你相信的老师同学说，如果很严重，也要向医生求助喔
礼盒中是一把电动牙刷
给六岁的云开：
学校是第二个家，不管如何，以后的你会怀念的，希望你能获得礼貌、友情、知识，有幸的话，也可以拥有爱情
请不要埋怨和忘记你的亲生母亲，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唯一的亲人也怨恨她，那连她认为是解脱的方式都是错误，那太残酷了
礼盒中是一封手画的小学录取通知书
……
给八岁的云开：
画画，是属于眼睛的语言，希望你享受画画的过程，尽管长大后也许不喜欢了，但，坚持爱好也是很棒的事情
在这一年，我们相遇了喔
礼盒中是彩色的蜡笔和他们第一次合照
……
给十二岁的云开：
第一个本命年，也是唯一一个我不知道是否陪你过的生日，我永远在你的身边，所以，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礼盒中是一条红秋裤
……
给十五岁的云开：
你的三观开始慢慢成型，你也越来越成熟，有些话语不必明说，但依旧得告诉你，不知道你的声音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更低沉还是更加清亮呢？你的身体开始变得成熟，或许你会开始对人开始动心，无论是男是女，请洁身自好且好好爱TA，无论哪种爱情，哪段恋爱，都要保持百分之百的投入和忠诚，但目前请止步于牵手和亲吻
不要害怕恋爱，也不用刻意逃避
礼盒中是一个卷尺（便利贴：多高了呢开开
给十八岁的云开：
恭喜你，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但是，你可以不用着急成为一个大人喔，可以保持天真和成熟，这并不冲突，而现在，你已经享有所有权利，因此，要遵纪守法喔
希望你是现实主义，希望你是理想主义，希望你是悲观主义，希望你是乐观主义，希望你是浪漫主义，希望你是现实主义，希望你抬头仰望星空，希望你低头脚踏实地，做自己就好了
另，毕业快乐！
礼盒中是民法和刑法
给二十岁的云开：
礼物有点晚，但我相信你会懂的，世界的大门早已向你敞开，或许是大学（最好是嘿嘿嘿），又或许是工作，但，希望你可以看看这个世界，这个“家”并没有天花板，你可以回头，可以抬头，也可以低头
礼盒中是一张过期的飞机票
给二十五岁的云开：
我有点不止如何下笔，我无法预测你的人生，因此，祝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无论哪个节日，无论哪个节点，我希望那一刻的你是开心的
礼盒中是一个相机
给三十岁的云开：
猜猜开开以后还会收到姐姐的礼物吗？
礼盒中是他母亲的一幅画和李清的一本书以及一个空白的蓝色本子，本子翻开第一页落着娟秀的文字——请一定记得我好吗
礼盒拆完了，窗户外万家灯火，在郭云开眼里是颜色不一的色块，怎么擦也看不真切。
床上一半是拆掉的礼盒，一半是被子，郭云开坐在床边，打开了放在床头柜的信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