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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靠近与远离(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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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叶辛扶着沙发扶手坐了下来,邵墨白的盛怒早就被她猜到了。可是,即使是盛怒之下,那个男人身上表现出来的依旧是一种惊人的美丽,越是怒,越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叶辛想起他走近的那一瞬间,眼光当中不复往日的温和淡然,因为怒意勃发的原因,他的眼中有酝酿着的巨大风暴,可是却无损于他容颜的俊美。叶辛在心里轻声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来注意这些。她站起来,想要回到书桌前继续工作,没想到门却被人用力推开了,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双颊通红的林笑挽。
叶辛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她已经猜到了林笑挽是来做什么的了。果不其然,林笑挽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走到叶辛面前,上齿用力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才对叶辛说道,“你不能这么对墨白。监视你的人是我,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也是我,你要不高兴,有气就冲我来,不要和墨白师兄过不去,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他有多伤心。”
“他有多伤心,你又知道了?”叶辛眉目清淡,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是林笑挽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吞了吞口水,勉强道,“我当然知道,他喜欢你好多年了,本以为你们这次会有好结果,没想到你还是辜负了他。”
叶辛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她出口问道,“‘喜欢我好多年了’?‘好多年’是多少年?你把话说清楚。”
林笑挽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顿了顿,强作镇定道,“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啊。”她垂了头,声音也低了好多,“总之,这世上,如果还有谁是真的对你好的话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林笑挽还想说什么,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外面站着的正是看不出心思的韩绪,“林笑挽你不去做事,在这里做什么?”林笑挽回头,见是韩绪,本来就没什么底气的她变得更加泄气,她再不晓事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小姑娘努了努嘴,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倒是难得的低眉顺眼。
林笑挽离开了,韩绪却没有走。他将门关上,走了进来,将桌子上的杯子受到办公室外间的茶水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叶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叶辛声音很轻,不复往日的坚定,反而显得有些飘渺。
韩绪笑了笑,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说道,“无所谓对错,顺心就好。”听到他这句话的叶辛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卸掉担子的神色,反而更加的沉重。“顺心就好”啊,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确定呢?她的这个神色似乎一早就早韩绪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决定伤害了他人,可是只要你自己没有受到伤害,这就够了。”
“伤害么?”叶辛喃喃低语,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的时候,那是在叶璐的婚礼晚宴上,他站在大厅外的露台上,那一夜,他的肩头落满星光,夜风从他的耳边轻笑而过,他俯下身子来看自己,眼睛当中流露出温暖的情意,在灯光的辉映下,他的眼睛好像是天上遗落下来的星辰,并不十分耀眼,但却相当让人安心——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安心。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中总是流露出淡淡的温情,当中又有着些微的忧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是真的有天生忧郁的眼睛,而不是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认得他这么久以来,是真的没有伤害过自己呢。若说伤害,好像反而是自己给他的多一些。
“是因为在乎对不对?”叶辛几乎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韩绪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害怕将她惊醒一样,“是因为在乎他,所以在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后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依然还是要忍不住特别生气。因为在乎他,所以格外受不了他像别人一样来对你,对你使心机耍手段。因为在乎他,对他有特别的感情,也希望被他特别对待着,所以才会忍受不了他将用在别人身上的心机用到你身上。因为在乎他,所以害怕他将来有一天也会像别人那样来对你——越是渴望他的感情,就越害怕他将来的背叛,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韩绪轻笑,“叶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悚然一惊,像是真的被人说到心中所想,有些愕然地猛地抬起头来,迎上她眼睛的,是韩绪难得毫无保留的眼睛。那不是下级对上级的眼神,而是朋友的眼神。这些日子,韩绪帮了她很大的忙,两个人的感情也在隐隐当中发生着变化,叶辛对他由最初的防备渐渐转变到现在的信任,而他也由最初的不以为然变成现在的欣赏敬重。两个人的感情倒不像是上下级,更像是朋友战友。韩绪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他又继续道,“为什么不试一下呢?不要总是将自己当做刺猬,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糟糕呢。”
叶辛没有说话,韩绪是个局外人,看事情反而比她这个局内人要清楚许多。她又坐到了沙发上,静默得仿佛一尊雕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连韩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想起因为要到美国找关振山的那些天里,这大概是她和邵墨白在一起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了。那个人,身上好像总有一种办法,让人没有理由地去相信他依赖他。这样的相信和依赖要是放在其他女孩子身上,想必会异常欣然地接受,可是她不行。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要去靠近,总是感觉到寒冷的人,即使是对微薄的温暖都异常贪恋,更何况,那种温暖是那样的直达人心。
事实上,关振山在辛氏中的那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并不那么好拿。叶辛几番周折,找了他的后人关屈咏好几次,都避而不见,最后还是走的曲线救国政策,从关屈咏夫人那方面下的手。说起来,她能够接近关屈咏夫人,也是邵墨白搭的桥。叶辛常年呆在英国,之前于商场几乎从未涉足,这上面的人脉又怎么比得上邵墨白?他不过是带着她参加了一个舞会,将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其中有多艰难,叶辛心里也是知道的。关屈咏夫妇俩一向不大参加这些社交活动,要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们,不啻于登天。还好,邵墨白也是一向低调神秘的人,他的面子够大,才能请得到关屈咏夫妇。
那一晚,叶辛挽着邵墨白的手,一身水墨旗袍惊艳全场。在场的大多是些外国人华侨之类的,即使有中国人,可是又有几个能够将那一身旗袍穿成叶辛那个样子?想必那一身白底黑墨的旗袍在很久以后都会成为许多人的梦中人吧。淡淡的香云纱,层层铺陈的水墨,衬着那宛如月光一般的女子,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更让人注目的,还是那如画一般的眉眼,清淡之处,仿佛让人看见三十年代的水墨江南,在那样奢华的舞会中,硬生生地被那样一身清冷的光华铺洒了一地。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衣服,因为叶辛一早就调查到,关屈咏的妻子是个十足十的香蕉人,却非常迷恋中国文化,而作为中国服饰当中的一个代表,旗袍自然也是她的心头好,而作为能够将旗袍穿的这样富有神韵的叶辛,她也自然是欢迎的。
她们两个人的距离因为这件旗袍而拉近,到后来,关太太俨然已经将叶辛当做自己知己了。这番举动自然瞒不了关屈咏,叶辛还记得那天下午,她被关太太请到关宅做客不曾想,却被请到关屈咏的书房里。进去的时候关屈咏正坐在那张大大的书桌后面,看样子已经等了她好久。叶辛站在他的面前,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也早已做好了接受他诘问的准备。可是,出乎她意料的却是关屈咏什么都没有问,而是直接将一份文件交到了叶辛手里,并且言道,“这是家父当年的留下的遗书,当中有关于辛氏那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也是你这次来想要的。”关屈咏看了一眼叶辛,正色道,“我如今将它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叶辛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关屈咏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商人最常见的精明与锐利,她伸手将那个文件袋接了过来,关屈咏却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用有些释然的口气对叶辛道,“我与你母亲自幼相识,这样的小计谋,可真不像她。”
叶辛也淡淡地笑了,“能够达到目的就可以了,计谋再小,也比硬来要好不是么?”
关屈咏笑得很灿烂,“果真是不像她呢。”
......
在美国的那半个月,几乎是叶辛活这么久以来感到最紧张的一段时间,只要是那次不成功,想来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都不用做了,叶辛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过境迁之后,叶辛再次回想起来,竟然不觉得有什么。
是因为当时,那个人也在身边吗?
叶辛不知道,她又想起刚才韩绪对她所说的话,忍不住反问自己,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第一次,她的眼中渐渐现出迷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