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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冀州寒山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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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这清冷的客栈倒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场景。我居住在冀州的时间并不少,对这里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商路还未出过京城,这次跟着我来了这冀州,也不知她是否习惯…打定主意,我下楼想出门,却见着那暮书怀里揣着剑靠在门框上,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背对着我,我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想出门去。方才走了两步,暮书开口问道:
“沈二姑娘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回去静养为好”
“……”
走至他身旁,循着他的目光所到之处轻声开口:“谢时闻很怕我跑了吗?”
谢时闻会怕我跑了吗,依着刚才房内那番情形,好像他确是想杀了我……
暮书愣了愣,在他开口之前,抢先有了动作。轻轻解下狐裘的绑带,露出略带红痕的脖颈。看着他的目光投向,他匆匆转过头:
“这…这是…二姑娘请自重”
哑然失笑,重新系好绑带,我对他说:
“这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担心我会跑,更何况,我这个样子能跑去哪里呢?”
暮书没再开口,我想他应当是同意了,又开口:“我家商路头一次来冀州,我想出去给她买糖饵…”
“暮书,送她回房,不准出来”
谢时闻站在楼梯口,双眼紧紧盯着沈知宁。想着她刚才无理的动作,谢时闻又朝着愣神的暮书开口:
“还不快点!”
不止暮书愣住了,我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盛怒无所适从。我想挣扎,暮书却扶着我的手臂不松手。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忽的看向他:
“谢时闻,你想软禁我?”
……
屋内
谢时闻疲乏的捏着眉心,暮书推门进来给他手里塞进了一个汤婆子。送沈二姑娘回去他顺带去灌了个汤婆子,他知晓谢时闻极畏寒的。
他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谢时闻喘着粗气,有些不耐烦:
“何事”
暮书平日里都是双手环胸揣着剑,此时却摩挲着剑鞘,谢时闻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人又犯了扭捏。暮书和临风跟着谢时闻的日子也有二十年了,临风话少,行事果断,而这暮书却是个扭捏的性子…
谢时闻也不着急开口问他了,他扭捏了半晌,看出谢时闻真的没有想提前开口的意思方才问他:
“先生明明是担心沈二姑娘,为何…”
“谁告诉你我是担心她的”
暮书撇撇嘴,嘟嘟囔囔的说:“你不就是怕她出去又被打了呗,我可知道…”
谢时闻不忍再听下去,只得让他出去,借口是休息,暮书出去关门时听到那处轻飘飘传过来一句:
“买些糖饵送过去”
得嘞,这难道不是担心吗?暮书抱着剑出门寻那糖饵了。
暮书送的糖饵商路吃的甚是开心,她回来时正好赶上暮书前来送这吃食。我目光投向她,商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又恢复到端庄的姿态小步跑至我身旁:
“姑娘怎的不去歇着,奴婢这就为你换药…”
暮书未说完的话被商路打断,他沉默着温顺的站在一旁不作声。我嗤笑着调笑暮书,商路的目光却被桌上的糖饵吸引。小姑娘嗫嚅着嘴唇,脚下却偷偷挪去我另一侧。我将那纸包上的蝴蝶结轻轻解开,捏起一块递给她:
“吃吧,特意为你买的”
商路接过去,吃的很开心。暮书却暗自气恼:这主仆二人是忘了他还有个大活人在这吗!暮书还想着如何提起刚才未说完的话,眼前已递过来糖饵。那商路嘴里还有的糖饵,她又伸了伸手:
“多谢你”
暮书接过,在商路的注视下漠然的塞进嘴里:齁甜!果然小女孩才喜欢吃甜食!
“暮书,你方才想说什么”我倒了杯茶,晾着。暮书摸了摸后脑勺,脆生生的开口:
“二姑娘莫生气,先生就那个脾气,他没有……”
“我晓得了”
我打断他,显然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他吞了吞口水又到:“过几日我们便要回京了,姑娘可要一同回去?”
“我们刚来,老夫人不会让我们回去的”商路抢着回答,她说的没错,祖母不会让我回去的,至少这一年内都不会让我回去。
暮书沉吟,他自然是知晓我们沈府那些事的。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会转告谢时闻。他还说:
“这冀州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是大城。姑娘在冀州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聪慧的。谢时闻也当是明白的吧。
临风在谢时闻出发前赶了回来,听闻谢时闻被贼人所害染了风寒,尽是要去那土匪窝将他们杀个干净。暮书好容易才劝住他,又和他细细说起此事的始末。半晌临风打断暮书:
“沈家老夫人当真容不得这二姑娘了?”
此话一出,暮书大惊。他朝着四下看了看,待到无人他方才说:
“你也觉着这事蹊跷?”
临风白了他一眼。暮书顿挫。临风同他慢慢走着,暮书等着临风开口。
“沈家的事与我们何干,保护好公子就行”
暮书听着临风这句话,他有些不懂:可是公子很关心沈姑娘啊
“可是先生想带二姑娘回京”暮书犹豫着开口,临风却显得不甚在意:
“公子自然会带沈姑娘回京,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多久?
暮书没再问,只安安静静的消化着听来的这些话。
……
年关将近,这年味逐渐浓起来了。街上有许多卖小玩意的,自我养好身体后,时常带着商路出门。谢时闻临回京时,我将自己亲手绣的汤婆子的外衣递给他。
那日的太阳很暖和,入冬以来这样好的日头很少。我将那汤婆子的外衣递给他时,谢时闻挑眉看向我:
“丑”
“……”
但是他还是收下了,末了,他同我说:待我寻个机会,接你回京。
我冲他笑着,说了声多谢。谢时闻眸光流转,我们默契的都没有提那天的事。那件事仿佛只是梦魇,但我却在心里告诫自己:谢时闻这样的权臣不是我可以算计的了的
商路看着我背部的疤有些哽咽,原是我没听出来她的哽咽,只是后来觉得后背湿漉漉的,一回头竟看到这丫头在哭鼻子。
我想笑她小孩子气,嘴角扯着扯着眼泪也悄悄流下来了。我想伸手抹去,商路却眼尖的看见了。她问我是不是把我弄疼了。其实这会儿已经不疼了,最疼的就是前头几板子,到后边我也没什么知觉了。
我坐起来拢好衣衫,对她说,“我想喝水”
不过才四个字,我声音颤抖。
商路听出我的声音,她哭出了声:
“在京城奴婢不敢言,这是冀州,奴婢不怕”
“为何老夫人要如此这般”
“当年之事本就是那公子身子弱……”
是啊,当时我不过稚童……
“罢了,我与她这纠葛怕是断不了了,还不如想想如何好好生活”
我站起来抱住她,学着阿姐哄我的模样哄着商路,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喃喃说:我不会死,更不会不明不白的死。
商路是个懂事的姑娘,她的母亲曾是我母亲的陪嫁仕女,只可惜生下商路几年后就病逝了,商路的阿爹也病逝了……商路与我而言是除了阿姐,与我待得最长的一位女伴。幼时初来冀州并没有带上她,现在想想,如果带上她,怕是要和刘妈妈一般下场了……
几日后
我同商路依旧住在这个客栈,谢时闻在这里付了很多银两让我安心在这里养病不必去寒山寺受冻。
我倚在栏杆旁听着客人们唠嗑,商路高高兴兴的上来,她将新得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看:是一只玉镯子,通体雪白。她将那镯子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又拿过我的手想要给我带上。
我猛的缩回手,她看着我,似有些生气:
“这是我替你备的新年礼”
这话一出我倒有些尴尬,因为我并未给她被礼物。她仿佛懂我的意思,笑着开口:
“你不要总怕欠着我”
她说这话时又拿过我的手,将那镯子戴上。她仔细端详着,轻轻开口:“你是极好的姑娘”
我,是极好的姑娘吗…
“今夜有年会,咱们去看看?”
我不忍扫了她的兴,应道:
“好”
这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只不过今年是我与商路二人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