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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一(完结章) ...

  •   邵卫文从公司出来,闵外皓正在楼下抽烟。裴子焕坐在车里,见到邵卫文立刻从车拿了件外套下来。
      “邵哥,天凉了,穿件外套。”
      “谢谢,”邵卫文发现裴子焕自从和闵外皓在一起之后,伺候人的功夫倒是见长涨,“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
      “子焕担心你,说想留下来等你一会儿。”闵外皓把烟熄了,将裴子焕往怀里捞了一把,“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吧?”
      邵卫文一想起这件事就头疼,还不忘调侃叫两个人注意点影响,他皱着眉毛,“老爷子糊涂,竟把公司交给金毅。我姐夫能力本来就不行,他上面那两个哥哥虎视眈眈,这些日子借着金毅的名义做了不少损害公司利益的事……”
      “大姐知道吗?”
      “知道。两人正因为这件事和金家闹得不可开交,这么下去恐怕要闹到离婚的地步。”
      邵卫文实在担心邵卫言。
      金毅在金家本就没有实权,再加上性格优柔寡断,他的两个哥哥又是不择手段的人,金毅没有主见没有立场,才会把邵卫言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想到两个人要是有了孩子,那就连孩子以后的处境都会变得艰难。能不能为孩子讨个好的将来暂且不提,只是生存在这样的家族中就恐怕要备受冷落和欺辱了。
      “你要是信得着我的话,这事就交给我处理。”闵外皓明白邵卫文的担心,邵家这些年也太过于辉煌了,辉煌的叫人眼气。老爷子在时,众人阿谀奉承,是个人都想要来邵家分一杯羹,现在老爷子走了,碗里的吃完了自然是不够,还要盯着锅里的算计起没完。
      “怎么处理?对付金家,出手太重可不是上策。”邵卫文提醒道。
      “我不会。再怎么说也是金家,不能用对付三教九流的下三滥招数,”闵外皓摸了摸鼻子,“金毅的大哥金决现在在邵家只手遮天,要把邵家的东西拿回来,只要手里攥着足够搞垮金家的筹码就够了。我查过,金决有个私生子,他早些年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风流债,债主大多被打发了,但就这一个,他想抵赖都不行。金决家里那位根本不知道又这么档子事,那我们就直接告诉她就行了……”
      邵卫文都不用听闵外皓把话说完便低下头笑了。
      金决这点破事邵卫文一早就知道,他们金家就这门风,除了金毅,就连他们家老二和金家老爷子背后那点见不得人的事邵卫文早就了如指掌。他一直没用这件事压制,一是因为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搞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来邵卫文觉得以风月之事要挟,未免有点上不得台面。
      但邵卫文只听闵外皓说了前一句,便知道这个黑心的注意是谁出的。借着辱丧金家门风,动摇江山,趁金家方阵大乱之机,顺便讨回邵家该得的,这行事作风倒像是某人的性格。
      闵外皓一向只用拳头说话,处理些大面上的事得心应手,像这种动脑筋,机关算尽的事,他一向只听吩咐办事,从来没有主意。
      邵卫文步步紧逼闵外皓,闵外皓被他看的浑身发冷。
      他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避开邵卫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我就那么一说,你要是觉得不妥,就当我放了个屁。”
      邵卫文勾着嘴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一介英勇武将,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军师了?这么荒唐大胆的点子,不像我认识的耗子啊?”
      闵外皓抿着嘴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
      当时杨业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闵外皓就做好了打算,要是邵卫文同意,功归杨业,要是邵卫文发作,那他就把后果揽在自己身上,坚决不能把背后是杨业这件事说出来。
      杨业这几日尽管没露过面,但在却在背后替邵卫文默默周全了很多事。
      只是每次他只背着邵卫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闵外皓,叫闵外皓去处理。刚开始闵外皓心里打鼓,邵家的事可都不是寻常人过家家闹着玩的,万一出什么闪失回头不好交代。况且这两个人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再因为这些不大不小的事闹翻了,这责任可不是一般人负的起的。
      可杨业信心备至,且几件大事小情上按他的方法解决的也算圆满。杨业暗中为邵卫文分担了不少,闵外皓自知自己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情商告急,但杨业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
      他知道谁的身上往哪戳最疼,他明白谁的肉能吃血能喝。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这次金决的问题上杨业只是跟他说了个解决方案,闵外皓便胸有成竹的来替邵卫文分忧了。
      他没想到邵卫文会否决。闵外皓发现人一旦盲目自信的时候,往往会出现纰漏。
      闵外皓这边还没怎样,一边的裴子焕先坐不住了。他见闵外皓被兴师问罪,吓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邵哥,不关耗子的事呀!是业哥的主意!业哥也是好心想帮你分忧而已!”
      闵外皓猛地回头伸手盖住裴子焕嘴巴,他低下头见怀里的人挣扎了两下,心想这孩子怎么做事这么不经脑子,口无遮拦!
      闵外皓气的想发火,但又不忍心。
      “哼哼,”邵卫文瞄着裴子焕冷笑了两声,“你就是个叛徒。”
      裴子焕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保全耗子竟然把杨业出卖了。这回眼泪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大邵,我们也就那么一说,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千万别怪杨业……”
      “想什么别的办法?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
      两人被邵卫文的话惊得愣住了。
      “你只一句我就知道是他的主意,”邵卫文笑的温柔,“普天之下,能和我想法不谋而合的也只有他了。”
      邵卫文满脸得意欢欣,心里像被温水灌满了一般。
      “他不过是明白,把柄在握我还迟迟不动手,无非是觉得这种方式我认为过于掉价,有失身份,所以他才主动请缨故意叫你放话出来的,目的也是想替我解决这件事罢了。”
      闵外皓心中诧异,是要多了解多方才会明白彼此的心意?等他找回神志,闵外皓默默点了根烟,“大邵,你知道当时杨业和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邵卫文把烟从闵外皓手里抢过来叼在嘴边,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你说。”
      “他说,‘他顾全身份大局,我什么都不怕,我替他做便是。’”
      邵卫文低下头笑,唇缝间扑出一口烟,没有说话。
      这些年,他们经历磨合了太多,太过于了解彼此。邵卫文记得杨业前几年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说爱情有很多种形态,但灵魂和人格上的高度契合才是爱情中最高级的形态之一。
      过去他从未深思过这话,现在想起来,心中竟生出许多“此生足矣”的心情来。
      “事情交给你去办,我撤了。”邵卫文把剩下的半颗烟扔在脚边,脚步匆忙。
      “哪儿去啊?”闵外皓见他走的匆忙,话还没说完。
      邵卫文没有回头,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陪杨业吃饭。”
      他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见到杨业,一秒钟都等不下去。

      事情办的很漂亮,不出所料,金决家里那位在知道这件事后,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然动荡。仅是让她知道杨业觉得还不够,怎么着也得让她见见这些年从未照面的母子二人才更真实。
      闵外皓放出消息后,杨业自作主张出面见了金决的小情儿,给了笔钱,威逼利诱叫她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杨业在此事上占尽了风头,乐此不疲的耍了一出好戏,架势像是在宣告所有人邵卫文谁也动不得。
      其实杨业也并没有太过于大动干戈,只调查之后,知道那女人生活万般不如意,同样是金决的骨肉,有人活在天堂,她却活的如同蝼蚁。
      金决心狠,连自己亲弟弟都能不管不顾的利用,更何况一个情人。对于那个女人来说,金决的感情誓言纯属放屁,她现在的处境全是拜金决所赐,金决无非是怕她闹事才愿意养着她,她也不过是仗着这个保不齐会动摇金家江山的儿子才能被保全自己到现在。
      杨业明白她的处境,若不是为了稳住她,金决手起刀落的性格早将母子二人赶尽杀绝了。何况万一哪天金决厌倦了这种被捆绑的滋味,像他那种警惕,只为了利益折腰的人,随时都能让她消失,这种生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金决身边,她一点出路都挣不到。
      而她的想法和杨业不差分毫。打动她的也不是杨业给了她多少钱和貌似感同身受的同情。她比杨业更明白,看的更透,所以除了好好将孩子养大,让他健康快乐长大,她也别无所求。
      所以杨业拿着支票找到她的时候,并没费什么口舌她便答应了。
      杨业给她的数目足够她把孩子抚养成人,既拿了钱,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走之前只是要为金主出一份力。拿钱办事,这个道理傻子都懂。
      这不全是为了杨业,她觉得金决该有这般下场。
      当然,这笔苦情债还是得他邵卫文买单。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杨业也该回常市了。邵卫文不放心杨业自己走,执意要送他回去。
      杨业叫他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邵卫文推脱,这些事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的好的,况且事情现在还没到最棘手的时候,他不必整天候在这。
      杨业拧不过便随他去,只是走之前他提出要去看一看白叔。
      在海城的那段日子尽管杨业不愿去回想,但白叔还是让他挂念的人。那时他对杨业处处格外照顾,既回了海城总归是要好好见一见他老人家的。
      白叔听闻杨业要回来,一早便在屋里坐立不安。他总是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事情,听见外面有声音便站在窗边望眼欲穿。直到杨业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白叔终于按捺不住惊喜之情,脚步匆忙的到门口去迎接。
      白叔看着杨业好像比之前结实了不少,肤色也不像从前那般病态的惨白。他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动人,很有感染力,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见杨业与之前木讷谨慎的他判若两人,白叔欣慰的笑了,看样子他们家这位大少爷真的在改变,真的在用心的好好照顾杨业。
      杨业快步迎上前,轻轻拥住白叔,“白叔,好久不见,我很想念您。”
      两年不见,面前这位老人的脚步不似从前轻快了,稍有蹒跚之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您身体怎么样?”
      白叔眼角禁不住湿润,激动地声音里带着颤抖,“一切都好,杨先生,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您,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杨业不明话中深意,抬起眼望向邵卫文。
      “白叔要退休回老家了。”
      杨业心下蓦然失落。但他也明白,除了年龄大,更主要的是这次邵家老爷子去世,白叔也是在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了。
      “老爷子走了,我的职责也算尽了。接下来就是要告老还乡,好好安享晚年了。”
      杨业没有说话。这种告别的时刻难免令人心中不舍难过。但他知道,比起不舍难过,谁都不如白叔更甚。他在邵家干了一辈子,陪着邵家几代人走过风雨千秋,如今他只身一人先离开这个将一辈子都奉献在此的地方,尽管是为邵家的衷心交上了圆满的答卷,也总是有许多说不清的无法割舍。
      杨业与白叔聊了许久,白叔带杨业在房子里重新走了一遍。
      这个房子每一处都没有什么变化,和杨业走时一模一样,就连当初杨业养的金盏花都在,寿命到了就换新的继续养着。
      杨业听见白叔说,这全是少爷的吩咐,他一直在等您回来,所以房子里的样子不敢变化,怕您回来之后看的不习惯。
      杨业心中发紧,他不能想象自己不在的那段日子邵卫文是如何自己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静静的走进之前两人住的卧房,屋子里干净整洁,一点浮灰都没有。他的拖鞋就摆在床边,和邵卫文的并排放在一起。之前杨业一直穿的家居睡衣就摆放在他那侧的枕头上,看上去就像是昨天他还住在这一样。
      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只相框,杨业移步过去,轻轻坐在床边拿在手里,他看见照片里自己正低着头安静的看书,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
      杨业不忍笑了一下,不小心挤出一滴热泪。不知道这张照片是邵卫文什么时候偷拍的,不过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看着怪可怜的。
      “杨先生,我不知道我现在才说这话算不算晚,只是当初你默默离开时,就连我这个老家伙都忍不住要难过,少爷的心情自是更加不用言说了……我从没见过他睡过一个踏实觉,有次夜半梦魇,梦到你回来了,我听见动静出去找他的时候,他光着脚身上只穿了睡衣,已经追着那个梦跑到了后山哪条路了……那个时候的海城已经零下了……”
      “少爷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十分严苛,他不懂得怎么爱别人,也不敢交付真心,从小我便在他身边照顾,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懂得他的难处……当然,我不是要为他找借口开脱的意思,只是现在他能重新找回您,我欣慰的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杨业站起身默默的凝视了白叔良久,双眼微红得哽着喉咙,“您放心。”
      白叔终于释然的笑了,“有您陪在少爷身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天色渐暗,杨业与白叔下楼后便告别。他们还要开车赶回常市,夜间开车视野不好,不能耽搁太久了。
      走之前杨业将一支精致的盒子递给白叔,“我听邵卫文说,您的小孙子几个月前刚刚出世,我不知道要送些什么好,所以特意挑了一件礼物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他健康长大,佑他平安喜乐。”
      杨业没有给白叔拒绝的机会,将盒子放在白叔手上,用力攥了攥白叔粗糙的双手。白叔泪眼婆娑,见二人出门,车渐渐开出院落,才缓缓打开盒子。
      是一枚金制的长命锁。
      白叔心里百感交集,凝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默默流了几滴老泪。他想,杨业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周到,他总是温柔的记挂着身边所有人。

      几人到达常市后,简单的吃了顿晚饭。这几天忙前忙后,这几个人吃饭时间从不准时,总是随便的对付一口。裴子焕一路上吵着头痛,东西还没吃完闵外皓就带他回去休息了。剩下杨业和邵卫文,二人看着时间还在,便约着去店里坐坐。
      车开到一半,杨业接到沈西电话。他眉头紧皱的听着沈西在电话里笑声的啜泣,心里一阵揪紧。
      “先别哭了,我这就过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挂掉电话杨业面带抱歉,“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店里坐坐了,沈西母亲病重,我现在得马上去趟医院。”
      邵卫文二话不说在前一个灯岗调了头朝医院驶去。一路上二人都沉默着。杨业这几日见了太多不同意义上的告别,现下心中阴郁的紧。沈西母亲一年之前查出肺癌晚期,住院这几个月能挺到现在也算是求生意识顽强。
      沈西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车祸去世,她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老人家辛苦将沈西带大,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己走之前,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遇到一个好人,嫁给爱情,照顾她以后人生的路。
      杨业有时想,自己算是好人吗?假如沈西真的跟了他还不是委屈了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配。他想想便觉得可笑,可着世上总是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尽人意。沈西没有按照母亲的愿望选择她的道路,人生的选择解释不清,有人糊涂过完一生,回过头再看都不知要向谁讨个说法去才好。
      邵卫文摇下一点车窗,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沉闷的气氛压抑的喘不过气了。
      他想知道杨业此时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次海城的事情发生,杨业处处替自己周全,看不得自己一点委屈,为了他邵家的事,杨业不惜抛头露面,架势就像是在昭告全天下他会拼命维护自己一般。
      可邵卫文知道,即便杨业做了这么多,也代表不了任何。若这件事换做裴子焕或者闵外皓中的任何一个,他相信杨业也会这样做。尽管他明白自己现在在杨业那里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但他也很满足,最起码杨业愿意为自己做这些。
      原想回常市之后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杨业好好谈一谈,再为自己争取一次站在杨业身边陪他走完余生的机会。
      可这个节骨眼上竟出现了沈西的事。邵卫文即便心里急的不行,也没办法开口。
      这几天在海城,邵卫文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靠近了杨业,杨业也不再抗拒自己走近他。可邵卫文不敢有一点疏忽,他已经失去杨业太久了,不是实实在在的从杨业口中听到两人关系的确认,不是真正的摸到抱到亲到这个人,邵卫文总是觉得他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实在恐惧了这种摇摇欲坠的感受,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在对待杨业的事情上已经容不得一点闪失了。
      可此刻杨业这般坚决的要过去医院找沈西,叫邵卫文忍不住强烈的触动,心不免凉了半截。先刨除杨业对沈西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冲着杨业心里那份责任感,邵卫文都觉得这一次自己和杨业的关系似乎已经被判死刑。
      邵卫文不怕杨业爱别人,虽然他心里不愿意,但是爱这种东西他邵卫文从不吝啬比别人给杨业的更多。他若是爱上别人,那自己就再多爱他一些,这些年邵卫文一直如此,尽管心中总是难过得不到回应,但也习惯了。他对杨业有的是耐心和时间,他相信自己早问有一天会把杨业焐热。
      可他邵卫文最怕的就是因为所谓的“责任”杨业便草草决定自己的人生走向。
      责任这种东西太过于广义,这无关爱与不爱,只是单纯的让人没办法跟着自己的心走,也没法破解。
      邵卫文想,杨业遇见沈西,两个人走到一起之后沈西母亲重病。以杨业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情,这种时候沈西无论提出什么条件杨业都会答应,况且二人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一起旅行,杨业心中对沈西到底有么有感情连邵卫文都不敢确定……
      想来想去,邵卫文心中不免像被隔了一堵厚重的墙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刚要点上想起杨业还在车上,便又默默把烟放下,摇上车窗。
      到了医院楼下,邵卫文停好车。
      “用不用我陪你上去?”邵卫文问完便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这几天累坏了。”
      邵卫文本来想说他不累,在这里等他。转念一想杨业哪还需要自己在这里多事?他早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照顾和保护别人的人了。
      他烦躁的抿了下嘴,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万般情绪憋闷在心里好像快要爆裂一般,邵卫文觉得自己好多年都没有体会过如此控无可控的心情了。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邵卫文就闻见一阵扑面而来的松子香味,等他回过神,杨业已经轻轻将邵卫文拥了起来。
      邵卫文有些失措,手掌下意识的拖住杨业后脑,把人往怀里更用力的压了压。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多想,明天一早我去找你,我……有事要和你说。”
      邵卫文哽着喉咙不愿放手,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个义正言辞的这样抱住眼前的人了。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为今后做打算,来不及想今后自己要如何自处,来不及考虑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他只想趁着杨业现在还愿意拥抱自己,再贪婪一点,得寸进尺一点将眼前的人抱个够。
      邵卫文一路上的不安和焦躁杨业都看在眼里,他努力试图平定邵卫文的情绪,但又不得不抓紧时间上去。
      看着杨业渐行渐远的背影,邵卫文心终于空了,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砸了下来。
      还能有什么事要对自己说?无非是告诉自己他最终还是选择婚姻,无非是对这些年两人无休止的纠缠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罢了。
      邵卫文无数次想过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邵卫文觉得心中像被剜着一般的刺痛,他真的知道错了,可尽管他在心里忏悔一千次一万次,也终究是无法平息那些年带给杨业的伤痛,抹平不了那些丑陋的伤疤。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想到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杨业也时时都会有这样的绝望感、无助感。邵卫文想,那时候杨业可能也是这样,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让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安定下来,回头看看自己,忠于自己。
      他无数次回想过去那些事情,比起自己,杨业的绝望与伤痛或许超过自己千百万倍。可那个时候没有人教过邵卫文如何去爱,怎样爱,他每一步都是在试探着走,在无数次错过与遗憾中探究。现在他终于学会了,可那个爱的人却早已和自己相距一个光年的距离之远。
      邵卫文想,这都是他应得的,这都是报应。

      邵卫文一夜未合眼。
      杨业清晨的时候发消息说他正往回赶,邵卫文立刻去厨房做了白粥和几道杨业最爱的小菜,锅中还煨了份牛骨汤,掐算好时间等杨业回来。
      杨业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他神情倦怠,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
      邵卫文陪杨业用了点早餐,叫他去睡一会,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杨业实在疲倦,只好无奈先答应下来。
      “可以用下浴室吗?我想洗个澡。”杨业吃过饭,整个人蔫蔫的。
      “我去拿你的睡衣,”邵卫文说完觉得不对,慌忙遮掩,“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洗,等下烘干了再换上。”
      杨业顿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只道了句谢谢。
      洗了澡,杨业觉得缓解了一些。他踱步从浴室出来,在二楼看见邵卫文正呆坐在沙发上。听见杨业脚步声,邵卫文立刻抬头,“怎么不睡一会再出来?”
      “我不太习惯一个人睡,”杨业笑了笑,“能麻烦你帮我冲杯咖啡吗?”
      邵卫文立即起身。他以前不喝咖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味道,于是置了台咖啡机,还特意托人从波奎特邮寄回来巴拿马庄园咖啡豆。
      邵卫文忙着,没注意杨业从身后走过来。
      杨业打量着邵卫文结实的背影。这些年邵卫文的身材一直管理的很好,宽肩窄腰看上去格外有安全感。杨业将头轻轻抵在邵卫文后肩,他感受到邵卫文身形一凛。
      “我就靠一会,你别动。”杨业闭着眼,闻见邵卫文衬衫上散发的熟悉的香水味。他都不知道原来邵卫文是个这么长情的人,这些年香水的款式倒是一直没换过。
      “咖啡煮好了,一会儿喝?”
      杨业缓缓抬起头,“不用,现在喝吧。”
      杨业拿了杯子坐在沙发上,见远处的邵卫文还愣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想笑。
      “这难道不是你家?你站在那干嘛。”
      邵卫文怕杨业谈起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话题,可他没办法,这件事早晚都要面对,早晚都要摊开来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你这两年有床伴儿了吗?”
      杨业话刚一出口,邵卫文就愣住了。可他一想,在杨业心里,他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况且自己之前也都一直这么过来的,心下生气也无奈,“没有过。”
      杨业诧异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一个都没有?”
      邵卫文心里有火,脸却涨红了,“一个都没有。”
      “那你都怎么解决个人问题的?”
      邵卫文心想还有这么捉弄人的?到底是讽刺自己这些年都没碰任何人,还是在炫耀自己倒是有发泄之处?一想到这里,邵卫文心里就难受的紧。
      他就算过去私生活方面从不节制,放纵无度,但他都不能接受杨业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睡过。这种事邵卫文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暴怒,可他又自知自己过去混蛋,根本没有权利要求杨业对自己一人守身如玉。
      “就……自己解决。”
      杨业盯着邵卫文看了一会,然后忍不住笑了。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可笑的,自己这些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邵卫文被杨业这一笑,心里更气了。他微微把脸侧向窗外,故意避免与杨业眼神碰撞。
      杨业也不想再逗他,脸色严肃下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邵卫文不明白杨业说的“之后”是什么意思,抬了抬眉毛没有回答。
      “我是说,你准备找一个什么样的人陪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过吧?还是说准备联姻,给邵家传宗接代?有合适的人了吗?”
      “没想过。”邵卫文想,最不想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心里有人了吗?或者,想按什么标准找?”
      邵卫文抬起头,琢磨着杨业话里的意思。
      他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要给自己介绍人似的。过去两人始终纠缠,可尽管杨业拒绝自己一千次一万次邵卫文都没觉得像现在这样难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该是多么抗拒自己,怕自己继续纠缠,才能想到给自己身边送人这么个办法?
      见邵卫文刻意避免这种话题,杨业也没什么耐心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这有一个……”
      “不用。”邵卫文打断杨业的话,“没打算找。”
      杨业有点吃惊,抬头注视了邵卫文良久,默默的开口说道,“我也不行吗?”
      邵卫文紧皱的眉毛立即舒缓下来,他惊愕的望着对面的杨业,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没听清?”杨业见邵卫文的样子,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你过来,我让你听清楚点。”
      邵卫文走过去,杨业站起来双臂攀上他的后颈,声音低沉轻柔,在他耳边辗转,“我说,你看我符合你的标准吗?”
      邵卫文只觉得鼻子蓦然发酸,不可思议的愣住了。
      这种忽然而至的幸福感砸的他头晕目眩,他想过无数种杨业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判定方式,就是没想到杨业还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邵卫文垂下眼对上杨业的目光,眼里有些闪烁的湿润看的杨业心疼。
      良久,邵卫文哽咽开口,笑容中温柔带了些许委屈,“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人不好伺候,一旦认定的人这辈子可别想再跑了。”
      杨业被邵卫文用力的揽进怀里。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邵卫文揉碎了似的,浑身骨骼都发痛,“膝盖有伤,跑是跑不了了,今后的路陪你慢慢走走倒还勉强凑合,关键是你,别嫌我走得慢,你要等等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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