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演技有几分》西小路

3、生日宴

　　时间来到宋明皓生日当天。这是个阴天，有云无风。司机杨哥将许江禾送到清嘉之后就离开了。
　　会场内已经到了不少人，场内的灯却要比外面的天光还亮。

　　许江禾走进会场，将手里的请柬和礼物交给了侍应生。
　　她穿了件鱼尾裙礼服，礼服侧边隐现出她细直的小腿，走路时摇曳生姿。
　　但今天的宴会并不缺光鲜亮丽的美人，各色的礼服像鲜花缀满了大厅，一眼望去是成片的风景，许江禾的装扮反而显得稀松寻常，并不出挑。

　　除了圈内著名的艺人导演，宋明皓还邀请到了许多制片方和投资方。此时各路人士都游走交际着，忙得热火朝天。
　　许江禾找了个视野还算不错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品着杯里的酒。

　　大厅主灯之下，宋明皓正在同几位导演打招呼，说几句又笑出来。周然跟在他旁边，适时插进话去。
　　许江禾的嘴角泄漏出一丝情绪不明的弧度。她低头抿酒，目光回落时，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旁边坐着的一对男女正在调情。
　　两人面上谈笑风生，可腿间却纠缠着打得火热。

　　许江禾往四周瞥了瞥，心下了然。这种私人会所为了保护二世祖们动手动脚的隐私，除了主要的几个位置，其他角落都没安监控。
　　许江禾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座位，不去打扰这对欢快的鸳鸯。估计旁边一位男士的想法同她一样，也起身换到了别处去。

　　“一个人坐着？今天怎么穿得怎么低调？”宋明皓不知何时来到了许江禾面前。
　　“我又不是今天的主角。寿星怎么过来了？”许江禾托着腮看他，“生日快乐。”
　　宋明皓对着她的视线说：“寿星过来讨礼物。”
　　许江禾微笑起来：“手伸出来。”

　　宋明皓伸出右手。
　　许江禾用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把手平放在上面。她用小拇指沾了点杯中的香槟，然后在宋明皓的手心勾勒出一条围巾的轮廓。
　　宋明皓对着酒渍打量：“这是什么？”

　　“围巾。”许江禾说，“进来的时候交给侍应生了。前段时间手工织的，就是可能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她说的是真话。小夏把围巾送过来的时候她看了一下，针脚不匀，松的松，散的散，确实算不上好看。
　　“谢谢，礼物我很满意。”

　　周然那边跟一位老总寒暄完，转头不见宋明皓。
　　她满场望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看见了自家艺人——只是他家艺人这会正对着一个妖精笑得春光灿烂，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也没一点要表情管理的意思。

　　周然刚把自家艺人从妖精身边提走，门口就进来三人，大半数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场面一时间安静不少。
　　许江禾听到后面有人咬着耳朵说话，其中提到了“项家”。

　　她提起兴趣，观察起来人。
　　宋明皓上前过去招呼，为首的男人不冷不淡地朝他点了头。许江禾坐的远，虽听不见他们对话，却也大致能猜到他就是那个“项三爷”。
　　不过这位项三爷的年纪看着并不比宋明皓大多少，也就三十往上。但他久居上位，气质要比宋明皓沉稳太多。

　　场内几位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过来跟他攀谈了几句，其余人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上前自找没趣。
　　过来参加宴会全是有眼色的聪明人。
　　许江禾望着这位项三爷沉思着，不自觉地用食指在杯托上画着圈。

　　U盘现在应该还在宋明皓那边……
　　若一会交到项三爷手上，只怕更难拿到。
　　U盘的内容到底跟姜月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这个项三爷又会不会跟姜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统统都不知道。
　　她必须弄清楚U盘的内容。但怎么才能确认U盘的内容……

　　“三叔，楼上有休息室，你们先上去，我招待完宾客就来。”
　　“好。”
　　项庭昼侧头给穆成递了个眼色，穆成点头接下，跟着宋明皓一起转身走开。

　　项庭昼回头往楼上走，走到台阶中段时突然回首，捕捉到了一段从进门时就跟随的目光。
　　目光从角落投来。
　　许江禾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对上了他的视线。她托腮望着，此刻似乎正在走神，那眼神浅得像一洼水塘，又深得像一汪深潭。
　　项庭昼继续往楼上走，身影消失在楼梯后。

　　许江禾望着楼梯的方向有等了七分钟，宋明皓上了楼梯。
　　有人过来，挡住了许江禾的视线：“看什么呢？又在盘算能从哪个金主手里拿到资源？”
　　许江禾打量来人，后知后觉地认出她身份。

　　来人叫孙姗，是年轻的当红小花。她家境不错，圈里好几位老总她都能叫声叔，出道以来就没吃过什么亏，性格像个炮仗，嘴更是不饶人。
　　这位大小姐之前也参加了《不见江城》里女二的试镜，可惜让“资本内定”的许江禾抢了角，于是记恨上了许江禾。先前出席线下活动的时候，许江禾还不知情，吃了她一通嘲讽和针对。

　　许江禾给她比了“休止”的手势：“今天人来得多，别把场面弄难看了。”
　　孙姗冷笑：“怎么？你怕我搅了你的好生意？”
　　“喏——”许江禾似笑非笑瞥她一眼，眼神飘向她后方。

　　孙姗转身看去，除了来往交谈的人群，并未看到其他。她再回头，发现对面的位置依旧没了人。
　　孙姗把酒杯砸在桌面上，提着裙摆去追许江禾。
　　可惜她今天的礼服裙摆太长，十分限制走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江禾轻盈地从人群穿过，然后消失在了人堆后。

　　孙姗朝着她的方向追到楼梯前，四周望了圈，没在人群中看见许江禾。
　　“许江禾！”孙姗咬着牙跺了下脚，然后提起裙摆往楼上追去。

　　此时的许江禾站在周然面前，借着周然宽大的西服躲过了孙姗的视线。
　　许江禾：“周然姐辛苦了，一起坐下来聊会天？”
　　周然打量她：“你想聊什么？”
　　“聊聊——明皓？”

　　“抱歉，我应酬累了，现在不想聊。”
　　“周然姐今天的耳环真好看。”许江禾微笑着。
　　她顺着周然耳环的方向望着楼梯，看见一个男人跟着孙姗的路径上了楼。那人就是刚才跟在项庭昼身边的穆成。

　　周然不吃她的恭维，态度依旧冷淡。
　　许江禾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周然姐累了，我下次再打扰。对了，明皓哪去了？”
　　周然：“不知道。”
　　许江禾：“那我帮你找找，让他过来。”

　　许江禾施施然离开周然视线后，迈步上了楼梯。
　　上到二楼，左右两边都是房间，许江禾没犹豫，朝着往右边一路走到了底，然后拐进了卫生间。

　　她洗了个手，然后对着镜子重新挽了个头发。
　　刚刚一路走过来，能看见二楼的房间不少。不过规格大小却有不同，中间相对的两个休息室的宽度要更大些。
　　如果设计师的精神状态没出问题的话，左右两边应该是对称的结构，也就是说这层一共会有四个大休息室。

　　四个……
　　这是道概率题。
　　许江禾对着镜面闭目养神了三分钟，再睁开时眼里酝酿出了点酒精导致的迷离。

　　她走出卫生间，走到了右侧一间休息室的门口。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许江禾转下把手推开门——里面是三五个正在抽烟谈事的中年男人，此刻陆续向她望来。
　　“抱歉，找错门了。”她不紧不慢地关上门，隔绝掉门内的打量。

　　许江禾转身走到对面的门前，右手搭上门把。
　　突然，一片阴影投落到她脚边，一只手按住了门把，将她拦住：“你在干嘛？”
　　这声音……许江禾很快回想起来，这是那天同宋明皓通话的那个“小成总”。

　　“明皓？”她转过身来，凤眼半张着，眼神里是三分醉意，“你是谁？”
　　穆成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这位先生，我——我找宋明皓，帮周然姐叫他。”许江禾说着，脚下有些不稳，往后踉跄了半步，朝门把方向倒去。
　　穆成在她即将靠到自己胳膊之前，手疾眼快地撤回了手。
　　许江禾的背不轻不重撞在门板上，高跟鞋拐了下脚，好不容易才弯腰稳住身形。

　　穆成盯着眼前的女人：“宋明皓不在这里。”
　　她弯着腰忍住胸口的不适，片刻后调整过来，道：“哦，谢谢。”

　　许江禾看上去直起腰来打算离开，而她此刻放在门把上的手突然下压，休息室的门借着她的重量被推开——
　　房间内没有开灯，没有声音，没有人。

　　穆成侧立着袖手旁观，神情有点讥诮的意味。
　　许江禾在他的注视下站稳。
　　穆成朝楼梯指了个方向：“请——”

　　————

　　下了楼梯、离开穆成视线后的许江禾醒了酒。但一直到晚宴结束，她都没再找到上去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渐沉，宾客们开始尽兴而归。许江禾在清嘉门口盯了许久，一直没等到她想找的人出现。

　　“美女，是在等人吗？是谁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一个带着酒气的年轻少爷凑上前来，见许江禾穿得单薄，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要给她披上。
　　许江禾微微侧身躲开。她偏头的瞬间，看见了她的目标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
　　她的唇边勾起笑意，抬手拒绝了年轻少爷的好意：“谢谢，我等的人来了。再见。”

　　项庭昼此时被侍应生扶着，低调地从人群绕开，往边上停着的一辆黑色SUV走去。
　　许江禾迈步向他走去，她小跑几步，终于距离在汽车五步之外跟上了他们：“三爷。”

　　项庭昼因她的阻拦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半阖着，沉默不语，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许江禾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口袋，心中有了盘算。
　　旁边的侍应生准备开口挡开许江禾，让许江禾抢了先：“我来扶三爷，你回去忙吧。”

　　侍应生垂着头：“女士，这是我的工作。”他说话还带了点口音。
　　“三爷，您看见小成总了没？”许江禾没理侍应生，准备扶上项庭昼另一边的胳膊，“我刚在楼上掉了个耳坠，不知道有没有被他捡到——”

　　项庭昼突然反手握住了许江禾的手腕，在她碰到他之前。她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项庭昼用点力就能将它折断。
　　但许江禾发现他并没用力，他只是在反握住她的一瞬间使了劲。
　　“三爷？”许江禾试探地开了口。

　　许江禾这会儿距离他很近，她仰头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身上没有酒气。
　　没有酒气……
　　许江禾的眼神不经意从旁边的侍应生脸上掠过，瞳孔微缩，她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侍应生的脸——
　　她为那对“纠缠的鸳鸯”腾地方时，旁边也有个男士默不作声地让了位。只是当时他穿的是西装，现在穿的却是侍应生的工作服。

　　“女士，麻烦您让一下。”
　　一时间，许江禾心头闪过无数念头。她神色如常地将胳膊从项庭昼手中抽出来，看着项庭昼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
　　“哎呀！”她像是刚才没站稳，手在摔倒之前慌乱地抓了一把，好巧不巧摸上了项庭昼右边的口袋，“三爷，不好意思——”
　　口袋是平的，没有东西。

　　许江禾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她蹲下去捡，却瞥见了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红点。
　　这是反射的光，光源来自……
　　许江禾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幅陌生的画面，她猛然抬头。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拉住项庭昼，将人拽开好几步。
　　原地的SUV毫无预兆地爆炸，掀起一股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