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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保护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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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附近的巷子里是混混和学校里混日子的差生们的聚集地,大多数普通学生都对这个地方避之不急。
按以往来说,林弋也是大多数普通学生之一--在今天之前。
雨后的巷子里潮湿、逼仄,连空气都能嗅出腐朽味。
透过弥漫尼古丁,林弋隐隐约约看到人影,那道身影也好像察觉到林弋的到来,把烟摁进垃圾桶内,用手撩扇开眼前缭绕的烟雾。
林弋因此看清了他的脸。
帅。这是林弋看到这张脸的第一个想法。
帅哥本尊夏游也看到了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副乖巧好学生模样的林弋。
夏游下意识退后半步,怕说话时的烟味太冲,呛到他,和林弋隔了些距离,才开口询问:“你是找人还是?”
“我是来找你帮忙。”林弋擦了下嘴角处的血,顺手抹在校服上,看向面前的人没有任何畏惧或是害忙的神情,仿佛在和对方讨论物理题时一样平淡。
夏游此时才看到林弋嘴角处还在渗血的新伤口。
对于林弋这种打完架还老实背着书包的乖孩子行为,夏游很好奇,而且并不觉得他找自己帮什么忙,所以没有一口回绝林弋的话,则是反问他:“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弋好似早就猜到了夏游会问这个,从容不随地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百元大钞,很认真地对夏游说:“这是保护费。”
“这是……保护费?”夏游低下头,夹着烟的手掌遮了一下翘起的嘴角。自己现在这身份,看来真够不良少年的。
随即,夏游又慢慢反应过来,林弋有可能把自己当成街边收保护费的痞子,朝他露出一个无奈笑,蜷着手指虚虚地指了指林弋身上穿的校服,和他解释起来:“同学,我和你一个高中的,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是那些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我也不干那些事你或许可以先和我说说,找我帮你什么忙?。”
“就是想请你帮忙打架。”林弋讪讪地将钱收回口袋,心想,装过头了。
夏游追问:“为什么?”
“被一群神经病堵了,我打不过他们,又不想总是被按着打。"林弋也是坦然,把心里话都抖落出来,"又听别人说,巷子里的混混会收钱保护费帮别人打架,所以就想着给你钱,请你帮忙。”
听完林弋的话,夏游垂眸看向他的嘴角处的伤口,轻声问:“你报过警吗?”
“报过警。”说话时,林弋也看着面前的人,无意识地扣手.像在紧张,也像是不高兴.“但警察叔叔只是口头教育了那些人几句,根本没什么用。”
对于林弋所遭受的情况,夏游也无可奈何,有些时候,落后的不仅是经济,也是思想。
他朝林弋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叫夏游。”
林弋征怔地握上夏游的右手,下意识地说:“我叫林弋。”
小县城里这样一个阴暗、靡烂和无人知晓的角落,两条平行线的命运轨迹偏离原先的航线,开始相交、错综,往后数月纠缠不清。
夏游领着林弋出巷子里,到了鲜少有人经过的街边,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偏头问了一句林弋的意见:“烟瘾犯了,介意我抽一支吗?”
“不介意。”不知怎么的,林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反正我之前也抽烟。”
听到林弋后面的那句话,夏游刁着烟,低头含糊不清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现在不抽了吗?要不要来一根?”
“戒了。我妈觉得对身体不好。”林弋像和朋友闲聊一样,就这么说起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家中琐事,“本来我爸也跟我一样抽烟,但我妈嫌弃我和我爸身上的烟味太冲,逼着我们戒了。”
听着林弋说着些稀疏平常的琐事,夏游点完烟,把烟放进嘴里,缓缓吐出一片白烟,也不打扰他说话,只是抽着烟,静静地听他讲完。
两人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夏游才将燃了一半的烟夹在手里问他:“堵你的人是我们年级或学校的吗?你还能记得有谁吗?”
“你要帮我报仇吗?”林弋问。
夏游已经开始渐渐去适应林弋动不动冒出的中二感的话,弹了弹烟灰,应答道:”对。”
林弋回忆起不到一小时前见过的那群人,奈何他对人脸的记忆力太差,要是其中有人丑得有特点,或是帅得惨绝人寰,他都不至于一个都形容不出来。
努力地回忆半天后,林弋不确定地和夏游说:“好像他们之间有个人喊了领头的那个人一声……马猴哥?”
“马猴?”夏游蹲下身摁灭手里抽完的烟头,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想了想,"应该是。他前段时间像个精神病一样天天在班里喊,一班有个不要脸的人抢了他女神,要找人好好打那个人一顿……现在看来,那个所谓的不要脸的一班人,大概率就是你。”
“?”林弋不太能理解马猴堵他的这个荒谬的动机,“而且他女神是谁?我没谈过恋爱啊,抱他哪门子的女神?”
面对林弋抛出的一连串问题,夏游思索片刻,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他:“马猴他女神好像也是一班的,叫李吟月。说你抢了他女神的话,是因为李吟月拒绝马猴时,说马猴哪哪都不如你,既不打架,不抽烟,也不喝湘酒,成绩还好,长得还算帅。虽然她不能和你谈恋爱,但她就算是跟狗谈,也不跟马猴谈。”
“………”林弋也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池鱼?!”
夏游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没忍住轻笑出声:“秧及池鱼。你确实是受到无妄之灾的池鱼。”
林弋叹气。这一声叹息里包含无数个复杂的情绪,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的痛。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夏游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忽地想起林弋刚才说的吸烟对身体不好,又把烟放回去,摩挲着烟盒的包装问。
“我不知道。”看着夏游手中摆弄的烟盒,林弋戒掉的烟瘾又被对方这个行为了勾起来,他便朝夏游摊开手心,“借一根烟。回头路上买一包还你。”
夏游拿了一根烟放进他手心上,自己也捎带拿了一根点燃后,把打火机也一并递给他:“就十六一包的黄皖,不值当再还,算我请你的。”
点燃烟后,林弋将打火机还给夏游,顺口道:“好人。”
周身弥漫着朦胧的白烟,二人像是堕落欲望的囚徒。
燃尽的香烟被林弋扔进垃圾桶内,他往随手往夏游身上拍了一下:“谢了。具体这个忙怎么帮,你自己看着搞吧,让那个什么马猴别来耽误我月考就OK了……我相信你,游哥。有缘江湖见!”
林弋的话说得又快又密,就跟生怕夏游插一句话一样。
并且话一说完,他朝夏游挥手告别后,转身就跑走了。
夏游:“?”
看他跑得飞快的背影,夏游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摸上衣口袋。
多了两百块钱。
夏游对林弋这种悄悄塞钱的行为,颇感无奈,都和他说了自己不收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保护费。
瞧着手里只有一点不明显折痕的崭新钞票,夏游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林弋强行“包养”了。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对钱叹气,在心里默默盘算开,是不是拿这两百块钱给林弋买些零食什么的回馈到林弋自己身上。
而林弋回到家后,兴奋地躺在床上,心里说:给别人塞钱的感觉,真特么的爽啊。
宋婧来给儿子送果盘和碘伏时,瞧着他这喜滋滋的模样,便知道是已经把钱送出去,满足了自己的中二心,就骂他,语气中却没有任何责备:“败家子。我们帮你找校长你还不乐意,非得找人以暴制暴,你就作吧,搞出来的烂摊子,我们可不帮你收拾。”
“知道了~”林弋拖着长调回答母亲,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床上坐起身,指着自己嘴角处的伤口,装起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找过警察叔叔了,他们又都说是发生口角,不小心动了手,警察叔叔也只能口头教育几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听完林弋愤愤不平的话,宋婧拿着碘伏和棉签,给他嘴角的伤口仔细上药,轻轻叹息一声,温声安抚他:“你爸这次工作调动还不知道要多久,等再过个一两年,结束这次次调动工作后,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那我高中毕业都得待在这里吗?”怕扯到被母亲上药的地方,林弋不敢说话大声,僵着嘴角问。
“那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你爸一个人丢在这吧,他天天日夜颠倒的忙,家里要是还没他一口热乎饭,身体不得垮了。”宋情细致地给林弋伤处的每一个处边缘都擦上碘伏,嘴里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他身体要坏了,我不得心疼啊。他还是你爸呢,小没良心的。”
“我哪有不心疼爸,”林弋反驳道,“就是因为心疼他,才没有让他操心这些,自己去解决了啊。”
宋婧把沾了碘伏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内,又将碘伏的盖子盖上后收好,拆穿他:“得了吧,你啊,就是想试试装大款是什么感觉。”
林弋对着母亲的背影吱呀乱叫:“妈,我会报答你的妈!”
听着身后儿子的怪叫声,宋婧顺嘴教育:“你好好学习就是报答我了。”
“好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