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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夭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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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眯起眼,半晌,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昊辰山的弟子。”
说着,她挽了个剑花,扬唇笑了起来:“既是熟人,小道修,不若你走近些,我们来叙叙旧。”
季泠月望着她漂亮的眼瞳,身体逐渐放松,竟当真恍惚一瞬,不由自主往前踏了一步。
“咔嚓。”
脚下又是清脆一声响,她蓦地僵住,惊醒般摇了摇头,攥紧拳,冷声道:“别对我使用媚术,狐妖。”
女人蹙起眉,不耐烦地嘁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动,提剑又冲了上来,季泠月伤势未愈,又手无寸铁,不敢与她硬碰硬,旋身在树干上蹬了几步,用力一踩,便从狐妖头顶翻到她背后,手中枯枝朝她后颈刺去。
女人猝不及防,被点到的位置瞬间火辣辣疼了起来,她呲起牙,眼眸绿光冒起,回身怒不可遏地朝季泠月右手横劈而去,季泠月连忙抽身后退,手中的枝条却被啪地砍断,随之而来的烈烈罡风吹起她的额发,如无色刀锋般飞向长剑挥去的一侧,轰隆斩断周遭树木。
季泠月胸口一闷,站稳后,抬起袖子掩了掩唇,哑声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痛下杀手?”
“你是昊辰山的人,就与我有仇了。”
狐妖收回剑,十指指甲变得长而尖锐,一双碧色眼眸妖气森森:“把玉牌拿来!”
季泠月微怔:“你想要这个?”
“少废话!”
季泠月仍是不解:“萱玉不让你进去吗?”
这话仿佛戳到了她痛处,女人发出一声狐啸,身形忽然暴涨数倍,一只火红的狐狸从人类的躯壳中钻了出来,凶猛地朝她扑来。
季泠月站立不动,双手抬于胸前,十指翻飞,迅速结印,一朵金莲从她脚下绽放而出,释放出的浅淡光晕包裹成穹形的罩子,严严实实将她护在其中。
只听铛得一声,狐妖的爪子撞到穹顶上,再不能前进一步。
季泠月抬头凝视着她愤怒的眼眸,问道:“萱玉已经解开了你的契约,你为何不走?”
“我没让她解开,”狐妖恨恨道:“结契时不经我同意,如今又擅自解契?怎么,我是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宠物吗?!”
季泠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是萱玉不要你了。”
“你!”她气急败坏道:“果然是昊辰山的混账修士!我非杀了你不可!”
虽然已经离开了昊辰山,但被这么骂,季泠月还是忍不住问:“昊辰山怎么你了?”
“这话该我问你?”她再次扬起爪子,挟着浑厚的妖力狠狠拍了下来:“不由分说便对我下手,你们昊辰山的修士,竟是如此草菅人……妖命!”
季泠眉头皱的更深,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你之前被昊辰山的人伤过吗?”
“不然呢?”
季泠月迟疑道:“伤你的,是一个男人吗?”
狐狸眼珠一定:“你怎么知道?”
“那之后,是有一个女人出手相救吗?”
“救?”她冷笑一声:“都是昊辰山的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难道还要我感激她不成?”
季泠月沉默了下,认真道:“你不该这么说。”
“啰嗦!”
狐狸发出一声低吼,爪子踩在淡金色的灵罩上,身体则变得越来越大,挡住了投射而下的清亮月光,季泠月攥起拳,仰头看着小山般的巨兽,正准备迎接狐妖的全力一击,就听一个声音喊道:“夭竹,住手!”
刹那间,巨大的狐狸如漏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缩小,眉眼妩媚的女人重又俏生生站在季泠月不远处,转过头,朝来人露出一个浅笑:“你终于肯见我了?”
黄衣女子缓步走出,冷脸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夭竹扬起脸,娇笑一声:“你与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萱玉抿住唇,看向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的季泠月,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你先回去吧,蓝姑娘也等急了。”
季泠月嗯了声,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踏入开启的结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穿过丛林,越过山坡,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有人正独自坐在木屋外,一眨不眨地朝她的方向看来,季泠月身形一顿,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加快脚步向她奔去:“蓝妩。”
蓝妩被她跑过来紧紧抱住,下意识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怎么了?”
季泠月摇摇头,半晌,低声道:“我看到那只狐狸了。”
“狐狸?”蓝妩歪了歪脑袋:“萱玉的狐狸吗?”
季泠月垂下眸,慢吞吞道:“她,她好像……”
“嗯?”
“她好像,也是叶长老那只狐狸……”
蓝妩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泠月的意思:“林夭?”
“是夭竹,”季泠月埋在她怀里,声音里透着些迷茫:“为什么被叶长老那般记着的人,却可以……可以毫无负担地忘却前尘,轻而易举地爱上别人呢?”
蓝妩眨了眨眼,手掌从她脊背上滑了下去,轻轻搭在她腰上:“可能是因为,死了,便就是死了,纵使转世,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人了。”
季泠月闷闷道:“是吗?”
“是啊。”见她少有的多愁善感,蓝妩忍不住放软声音,安慰道:“师尊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也早接受了这一切,所以,你不必为她感到难过,师尊也不需要旁人同情她。”
季泠月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可我还是觉得不值得。”
“值不值得,都不是我们外人来评定的。”蓝妩叹了一口气,托起她的脸颊瞧了瞧,拭去她下巴上的灰尘:“怎么脏兮兮的,在外面打滚了吗?”
季泠月一愣,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过了会儿,嘀咕道:“果然,还是得要一把剑。”
深夜时分,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季泠月蓦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抓住身边的蓝妩,但那人似乎只是路过,不久,隔壁屋子发出吱呀一声响,脚步声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不见。
稍微一想,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只会是萱玉,但她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季泠月不禁有些担心,踌躇再三,还是翻身下床,窸窸窣窣穿上外袍,正要出去时,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袖子。
她回过头,见躺在床上的鲛人不知何时跟着醒来,蹙着眉,困倦地瞧着她:“去哪儿?”
季泠月小声道:“我去看看萱玉。”
蓝妩唔了声,撑着身体慢吞吞坐起来,两只脚踩到了地上的鞋子上。
季泠月一怔:“你做什么?”
“和你一起去啊。”蓝妩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看着她:“走吧。”
“你若是困得话,继续睡就好了。”
蓝妩摇摇头,固执道:“我和你一起。”
季泠月无奈,只好牵着她的手一起出去,没想到刚朝萱玉的屋子走了几步,就有人从里面退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合上门。
萱玉神色复杂,站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半晌,她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刚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登时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出来。
“季……季泠月?”
季泠月嗯了声,瞧了眼她衣服上沾染的血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萱玉怔了下,捏了捏自己的袖子,解释道:“若是说这些血迹的话,这不是我的血……是夭竹的。”
“夭竹?你和她打起来了?”
萱玉摇头:“是她自己受了伤,方才你走后,她与我吵了几句,情绪激动,就咳血晕了过去……”
季泠月蹙起眉,犹疑地向紧闭的屋子看去:“你把她带进来了?”
萱玉苦笑道:“没办法,她那样子,我没法放着她不管。”
“既然你还这么担心她,又为何要与她解除契约?”季泠月眨了下眼,补充道:“我看她好像很不情愿。”
萱玉却没回答,反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今,竟也会关心妖怪的事情了。”
季泠月一怔,还没说话,就觉肩膀一沉,她下意识侧过头,发现蓝妩把下巴放到了她肩上,半阖着眼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蓝妩?”
蓝妩嗯了声,旁若无人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女人背后,手臂也从季泠月腰间绕了过去,亲密地搂着她。
这动作实在像是在宣示主权,但这种霸道的行为放在蓝妩身上,又显得有些违和,季泠月迷茫地瞧了她一眼,见她仍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当是她站累了,想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
萱玉眼神却微妙了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迟疑道:“泠月……你之前送来的信上,说你已不再是昊辰山弟子了,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季泠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虽然想直截了当地告诉萱玉自己与蓝妩的关系,却又不知道蓝妩愿不愿意,季泠月眉头紧皱,一时便犹豫起来。
她转过头,正要去征询蓝妩的意见,就感觉脸蛋被柔软的物什触了一下,接着,一个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就是原因。”
季泠月蓦地瞪大眼睛,傻乎乎盯着她,被她轻轻一拉,就乖乖跟着走了。
直到回到屋子里,她才反应过来,僵在原地,红着脸道:“你,你……”
“我什么?”
“你怎么当着外人的面亲……亲我?”
蓝妩爬上床,若无其事地躺了下来:“这不是你之前做的事吗,我重复一遍罢了。”
季泠月茫然地蹙起眉,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她似乎……确实是当着虞山叶的面故意亲过蓝妩。
“可那不一样,”季泠月辩解道:“山叶又不是外人!”
“外人?”蓝妩打了个哈欠,倦懒道:“你和萱姑娘相谈甚欢、亲密无间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是外人啊。”
“我何时与她亲……”季泠月说到一半,忽然定住,一眨不眨地看着蓝妩:“你是不是……”
蓝妩立马道:“我不是。”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季泠月抿了抿唇,脸上却逐渐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她爬上床,趴到蓝妩身边,兴致勃勃道:“今日来时,我与萱玉说话,冷落了你,你不高兴吗?”
见蓝妩闭上眼不说话,她想了想,又道:“我担心萱玉,半夜听到动静便要去看她,你心中吃味,才非要和我一起吗?”
蓝妩眉头皱了下,忍不住嘟囔:“我也没那么小气。”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蓝妩掀开长睫,对上季泠月明亮的眼眸,一时无言,半晌,她无奈道:“好吧,就当是刚才我糊涂了,鬼迷心窍,才做出那么幼稚的事。”
“不幼稚。”季泠月认真道:“我很喜欢。”
她垂下眸,低语道:“总是……只有我在为旁人喜爱你而不安,这是你第一次,因为我而心神不宁。”
蓝妩微怔:“阿月……”
女人嗯了声,弯下腰,柔软的长发滑落到蓝妩肩头,淡淡的馨香也扑鼻而来:“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坏,但是,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很开心。”
蓝妩眨了下眼,张开嘴,乖顺地迎接她炽热的唇舌,直到长着薄茧的指腹探进单薄的衣裳,蓝妩才颤了下,喘息着发出一声嘤咛:“阿月……”
季泠月在她湿润的眼尾亲了下,低声道:“我轻轻的。”
她往下滑去,温柔地吻上蓝妩白皙的脖颈,稍微一吮,便留下一个印子,蓝妩喉中发出低沉的喘息,半眯着眼看着屋顶,两只手攀上了季泠月的肩膀。
季泠月还在往下留印子,她似乎乐此不疲于这种事情,非要在蓝妩最为柔软隐秘的的地方标上记号才好,被她亲到膝盖时,蓝妩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手臂挡着眼睛,含糊不清道:“你是小狗吗?”
“我不是那种笨东西……”季泠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好像隔着很远。
在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欢愉中,鲛人苍白的脸庞逐渐染上红霞,她软绵绵倒在床上,晕晕乎乎想到,明日……估计又要晚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