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殿下万福 ...
-
黄泉进殿的刹那,叼着橘子的黑猫从他身侧跑过,还未反应过来时,迎面而来的橘子皮贴着他的衣服落在了脚边。
见此情景,他不仅不惊惧,反而大胆地打趣起来,“太子殿下火气这么大,可是那个不长眼的宵小惹到了殿下?”
“你。”夏长嬴暼了一眼来人,对方面带笑容,手执折扇,摇来晃去地一副翩翩佳公子做派,可实际上就是只骚包的狐狸。
“我?”挑眉讶异的狐狸委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小太子冷眼相待,不由心里涕泪涟涟。
“方才一只猫惹到孤了,它抢了孤一只橘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跑了出去,而你就那么干看着任它跑走,你也惹到孤了。”
夏长嬴话虽说的严重,可眼里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
倒是黄泉,觉得小太子言语神态间恣意可爱,忍不住嘴角起了一抹微笑。
然而,因着这笑意,他口中所谓的殿下我冤枉啊这几个字也就显得不那么真诚了。
不出所料地被乜了一眼,黄泉赶忙克制住心里某些逗弄的想法,并转移话题道:“殿下莫气,在下可是带了一个好消息过来。”
说着,他略带期待的眼神落在榻上的小太子身上,然片息之间只得了一个淡淡的哦字,再不见半分反应,可见他的好消息并没有激起太子殿下的多少兴趣。
事实上,夏长嬴对下毒真凶是谁这件事确实不感兴趣,倒是黄泉口中那个负责审理毒杀案的了臾比较有兴趣。
没记错的话,了臾此人,六年前的那个冬日他见过。
彼时母后病逝,荀氏一族伏诛,自己却被父皇宣布立为储君时,有一个人,眼神中满是悲凉。
他看着在这人下跪后相继跪拜的人群,恍然中,一声叹息悠远绵长,似在为那些难以改变的命运送上挽联。
“殿下,殿下……”
黄泉一个没官职的江湖大夫,在这宫廷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片刻之间,已经将了解到的毒杀案各方面内容讲了个七七八八,堪称详实清晰。
这般费力,听者却不甚在意,黄泉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若非皇帝授意,他一个神医,何苦讲些枯燥乏味的刑案推理。
这不,小太子任他说的口干舌燥自己出神也懒得理他,真是个让人难过的差事。
“殿下……”一连几声的呼唤,终于让小太子关注到了他。
“何事?”抬眸时,小太子眉宇舒展,眼中清亮,不见半分阴霾。
黄泉很困惑,如今前朝后宫,诸般言论不利于眼前少年的甚多,其中归罪与废立的讨论更是直指少年,他不信,少年的心里会不受半点影响。
于是,他问出了数日来难解的疑问:“此次案件事发东宫,更事关东宫,殿下却从不主动谈起,难道殿下就丝毫不担心吗?”
黄泉的问题不简略,但也称不上复杂,倒是蠢字,可以沾的上边。
“担心什么?”夏长嬴的目光玩味中又带着几丝淡然,声音轻快含笑,“废太子吗?”
“你可知孤的这个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勾勾手指,小太子示意黄泉到身前来。
黄泉怔怔向前,下意识地想弯腰,却不知为何单膝半跪下来。
两人就这样平视着彼此,状似平等。
可远远看去,慵懒斜靠在榻上的少年半分活动都无,反而他身前的男子,许是为了听清什么,无知无觉地倾身靠前。
在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冒犯的距离时,他手中的扇子落在了少年太子手中。
他被扇尖点住了肩膀,同时他听到了小太子含着讥诮与讽刺的声音,“是用孤母族的血换来的。”
“孤如今,前朝后宫,可是半分依仗都无。”药香萦绕在黄泉的鼻翼逐渐浓郁,与之相反的,是耳边的声音似叹非叹,渐愈转轻。
黄泉尚未察觉到这一点时,安慰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殿下,您,”一瞬间地言语停顿后,黄泉眼里莫名多了份慎重。
“您不当将这些话说于在下。”黄泉认真地看着少年,他担忧的神色落在夏长嬴眼里,却是有些好笑。
“无妨,孤,不怕你告知第三人。”小太子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出现一抹凉薄浅笑,似是冷入了骨子里。
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少年,黄泉蓦地后背生出些许冷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内心难免懊恼起来。
龙椅上的那位在东宫被把守地严严密密时允他出入,可不是为了让他胡乱言语的。
若是给那位知道自己为小太子解闷的话题成了储君废立,他的这颗项上人头可就别想保了。
想到这里,黄泉低下了头,“殿下,在下方才言语有失,请殿下莫要怪罪。”
眼见黄泉摆出一副告罪的姿态,夏长嬴手指扶着微歪的头,打量着对方。
浮光在他的眼眸里迅速归于沉寂,扇子挑起黄泉的下巴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这位,神医。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名字不错。”少年以一种平淡的态度给出了一个与很多人相反的评价,黄泉不解其意,问道:“殿下何意?”
“孤以为,敢以黄泉为名者,必是个有趣大胆的人?”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明明是轻蔑的话,却被小太子说的温温和和,黄泉双手接住被丢落的扇子,抬头时面上露了急:“殿下,我……”
“告诉孤,孤这个太子,能做多久?”黄泉的话被截断,冷酷而残忍的问题避无可避地回荡在耳畔。
作为一个无官无职的江湖野医,他有什么资格能在东宫对着太子的储君之位妄下结论。
或许,只有嫌命长的时候。
“殿下万福,必能长命安康,得偿所愿。”
黄泉俯身下拜,臣服姿态落于夏长嬴的眼底,居高临下中,不起半分波澜。
“神医吉言,孤,收下了。”缠着金丝细线的扳指被轻轻转动,它的主人不紧不慢、不喜不怒地道:“起来吧。”
“谢殿下。”体会了一出什么叫尊卑有别,黄泉终于能站起来了。
这次,他的做派收敛了许多,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谨慎且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