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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亮太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被一个蓝眼睛男人和一个金发黑皮男人拉扯在怀里的、可怜的无助的、即将要被渣男(们)带走的,北岛千辉。
安西亮太勃然大怒!
“给我放开他!!!”他怒喝道,“你们两个混蛋!!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想做什么?!”
他冲到了北岛千辉那一桌的面前,完全没有自己声量过大、并且内容过于狗血而导致引来了几乎是整个居酒屋目光的自知之明。
他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几乎快要裂开的神色中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力道大得连桌上装下酒菜的盘子都震了震:“我警告你们,我在警视厅里可是有认识的人的,打个电话分分钟就能喊来——再不放开我就报警了!快放开他!!”
降谷·公安·零:……
诸伏·公安·景光:……
诸伏景光真的很想问,问对方他那个在警视厅里认识的打个电话分分钟就能喊来的警察,是不是名字里带伊达两个字?
但是想想如果万一真的是伊达班长,如果伊达班长真的被这位热心市民一个电话打过来了……想想到时候他们还需要在熟人面前做戏,并且内容可能伴随着名声扫地以及戴上某些奇奇怪怪的头街……
不。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一向温柔坚韧的男人勉强控制住脸上的笑容,语气平静地问:“抱歉,请问你是?”
安西亮太说得斩钉截铁:“我是他好兄弟!”
“……”
“……”
“……这位,好兄弟先生。”降谷零顿了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千辉只是刚刚没坐稳而已。”
安西亮太冷笑了一声:“你当我很好骗?”
降谷零露出了一个相当安室透的笑容,准备用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把人糊弄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原本砸在绿川怀里的男人就突然扭过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露出了自己微微泛红的鼻子——以及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琥珀色眼瞳。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知道,那是被坚硬的锁骨撞红的,以及鼻子被撞酸后产生的生理性眼泪。
但是安西亮太不知道。
北岛千辉的皮肤本来就又薄又白,光线好的时候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皮下青色的毛细血管,更别提现在因为撞击而变红的鼻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配上他带着三分忧郁四分委屈五分欲言又止的表情,任谁看了不得评价一声:好一枝春带雨的梨花!
“安西君……”
做作的小白梨花看向安西亮太,仿佛被雨水敲打过一般还带着颤音:“你的确误会了,刚刚是我没坐稳,绿川……绿川君他只是,扶着我而已……”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发誓,北岛千辉这幅模样绝对是故意的!!
安西亮太果然上当受骗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机立断地从诸伏景光的怀里把人一把拉了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档,然后在诸伏景光条件反射伸出手的时候瞬间掏出手机,慌乱地大喊道:“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被第二次威胁要报警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
诸伏景光坚强地微笑着:“你真的误会了,这位先生——不如让千辉自己和你解释一下?”
安西亮太没有动,他冷哼一声,举着手机打开APP,点开了名为【July7th】最新发过去的一段语音。
「你那天弄疼我了。」
有个男人的声音这么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居酒屋内只剩下了电视还在勤勤恳恳地发出噪音,伴随着不远处从厨房传来的滋滋作响的烤物,形成了一种另类的白噪音。而这个时候突然插入的人声就像是白噪音里不和谐的噪点,是新鞋里硌脚的砂砾,是瓷碗边上清晰可见的缺口——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更别提,它的内容稍微有那么一点……呃,令人浮想联翩。
「我知道,是我的错。」
有人的耳朵竖了起来:知道什么?什么错,谁的错,错什么了?
「绿川君也弄疼我了」
有人喝着酒猛地被呛了一口:等等,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戏份?
「我知道,是我们错了。」
“……哇——咳。”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没有忍住,在惊叹了半个字之后又被紧急咽了回去。
安西亮太在悄摸竖起耳朵的人群里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误会?这叫误会?!”
“人证物证在手你们居然还敢狡辩说这是误会?!”被拍得啪啪响的桌子愤愤不平,拍着桌子的男人也愤愤不平,他怒道,“你们平时就是用这种话术来PUA北岛的吗?!渣男!!”
“……”
“……”
诸伏景光很难和安西亮太解释刚刚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刚刚降谷零的的确确是在用Honey Trap钓鱼。诸伏景光也很难解释他现在的表情,因为他现在除了社死到想逃跑以及用闪光棒物理消除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以外,还有种莫名想要将始作俑者塞进鬼屋里的冲动。
至于为什么是鬼屋?诸伏景光不知道,诸伏景光不care,诸伏景光想哪怕弗洛特不怕鬼他也要想办法把他塞进去,让弗洛特与他年纪轻轻就逝去的清白埋葬在一起。
“……”金发黑皮的渣男微笑着垂死挣扎,“这只是情侣之间的一些小情趣而已,这位先生,我们私下喜欢怎么玩属于个人隐私,即使是警察也无权过问哦?”
安西亮太勃然大怒:“你都把北岛弄伤了还小情趣?!我们通常管这个叫做家暴!!你们这群人渣!!”
人渣·降谷零:“?等等——”他咬了咬牙,“我们喜欢刺激一点的玩法怎么了?!那只是个小意外,没有法律规定情侣之间玩游戏的时候必须老老实实一点刺激都不能寻了吧?!”
“滚!谁家情侣是三个人啊?!”
“怎么,法律规定情侣必须是两个人吗?!”
“哈,法律!法律还规定伤害罪会被短期监/禁或罚款呢!”安西亮太怒斥道,“按照北岛君这个伤害程度怎么看你也得蹲个三年五年吧?!”
“我都说了那是意外!”
“呵呵,那你怎么不去弄伤那个蓝眼睛的,是舍不得吗你这个渣男!”
金发渣男脑门上蹦出一枚青筋:“你这家伙——”
“等等!”
在事态发展更为严重之前,终于有人终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
……但是怎么说呢,如果这个人不是北岛千辉就好了。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想。
经历过风吹雨打与渣男的小梨花擦了擦眼角,带着三分忧郁四分委屈和五分欲言又止拍了拍安西亮太的肩膀,坚强地说道:“算了安西君,别给老板惹麻烦了,怪惹人注目的……”
降谷零差点面容扭曲:这惹人注目不他妈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吗?!
“我们走吧?”北岛千辉看着卡座上的两个英俊男人,像是害怕被再次蛊惑一般扭过头,“不然我害怕一会他们说两句话我就又心软了……”
安西亮太闻言大惊:“什么?!那可不行,我们走,赶紧走!!”
他推着北岛千辉就往外走,像是深怕这位深度颜控的恋爱脑朋友多看两眼渣男就又沦陷了,他忙着拯救他脑子进水的友人,却没注意到这位带雨的梨花在缝隙之间回头朝着卡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眼。带着些戏谑,带着些讽刺。
像是一条睁开了眼睛的冬眠的蛇。它终于苏醒了,慢条斯理地朝着人类吐着蛇信,它曾经被剔除的骨骼弯曲着生长,带着一根根新生的骨刺穿透了它柔软的身体,它被割开的胸腔里有颗春日的果实,此刻却被结结实实地包裹在漆黑的心脏之中,温柔地腐烂着。
它嘲笑着,就像是在说,看啊,这是谁?我们大名鼎鼎的波本大人连个普通市民都拦不下吗?太逊了吧?哎呦,旁边这位不是据说心态超稳的苏格兰大人吗?不会吧不会吧,区区几句话就受不住了?
它将「北岛千辉」的态度表达得淋漓精致。
这种稍微有点带刺的报复不算太过分,也不能说过火。它微妙地卡在两位卧底搜查官的底线上,在他们能够忍受的范围内结结实实地把降谷零气笑了。
“你发现了没?”他看着走出居酒屋的男人冷笑道,“他在替「谷川春见」出气。”
诸伏景光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很明显,但是我宁愿我没看出来——我宁愿他选择报复的方式不要这么……”
他顿了顿,没找到适合的形容词。这到底是幼稚还是任性诸伏景光说不上来,唯一确定的只有他的确被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创得死去活来。
诸伏景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只能换个话题继续说道:“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态度,「谷川春见」一直不出现是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于公于私,诸伏景光都更倾向于与「谷川春见」沟通。或许是因为「北岛千辉」嘴里总是找不到一句真话,又或许是因为「弗洛特」坦诚得永远看不清场合?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最重要的是,距离审讯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内,名为「谷川春见」的存在从未出现过。他似乎把自己埋藏得更深了,埋藏在那些金色的泥沙里,埋藏在那条名为记忆的河流里。
像是一场慢性自杀。
“总会出现的。”降谷零沉声道,“假如身为主人格的「谷川春见」真的死亡了,无论是「北岛千辉」还是「弗洛特」都不一定会继续与我们合作。既然他现在还能和我们撒撒脾气玩玩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就代表「北岛千辉」说的难得是实话——”
他看向诸伏景光蔚蓝色的眼睛:“「谷川春见」的确不想见我们。”
*
带着恋爱脑坐进车里的安西亮太还在愤愤不平。
“你说你平时这么一个清醒的人怎么到这种事情上就犯糊涂呢你?!”他在二月凌晨的夜色中打着车,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方向盘,“天下根本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两为什么回来找你我不信你不清楚!”
“因为有利可图?”
“没错!因为有利可——你明明知道!!”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但是我的脑子知道是一回事,我的身体怎么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要说得自己好像个精神分裂啊你这家伙!!”安西亮太抓狂地说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说真的,别太相信爱这种东西,北岛桑,它不存在。”
北岛千辉没有说话。
安西亮太的车有些年纪了,但是护理的很好。车内擦得干干净净,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御守,它陈旧的身躯上有几滴不显眼的褐色污迹,北岛千辉淡淡地看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本质都是建立在沟通与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之上。唯一不同的是爱情就像火焰,上头的时候会烧得你神志不清,但等烧完你就会发现除了灰烬以外它什么都不会留下,甚至不用风吹就会消失不见。”
安西亮太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般传来。
“有些人烧完之后还能剩下自己,有些人烧完之后连自己都会弄丢。”他说,“人们总说爱能战胜一切……爱的确能战胜一切——在火燃得最灿烂的那一刻,它的确能。但是燃料总会有烧完的一天,爱是消耗品,没有人可以独自一人坚持下去。”
“你会把自己燃尽的,北岛。”
北岛千辉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你好像很有经验?”
“嗐,毕竟我长得这么帅,有过情伤多正常。”安西亮太做作地撩了一下他本就不太多的头发,“不过说是这样说啦,向往爱情很正常,这世界上好男人好女人多着去了,你只需要找到愿意和你一起提供燃料的人不就好了嘛!”
“——当然,首先排除那两个渣男。”他嘟囔道。
北岛千辉这次没有接话,他脸上戴着的眼镜镜片被呼出了一片雾气,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他撑着脸看着窗外的街道,红色蓝色橙色的灯光倒映在那片雾气之上,伴着汽车飞驰而过,变成了一颗又一颗划过冰面的流星。
电台里播放着当下最流行的音乐,电子屏幕上幽绿色的数字变换着,伴随着亮起的红灯消磨掉了属于今天的最后一秒时光。
显示着日期的电子日历轻飘飘地掀开了下一页。
2月7日。
驾驶位的男人踩下了刹车,趁着红灯嘟嘟囔囔地骂着骗心又骗钱的渣男渣女们,等绿灯亮起来了,他的嘴也没停下,叭叭叭地像是一个小喇叭。
“——安西君。”
安西亮太还在骂他的渣女前任,忽然听到北岛千辉的声音还愣了一下,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啊抱歉抱歉,是不是我太话痨了?我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很容易说太多。”
“不是,这倒还好……我是想问问安西君一会有空吗?”
“哎?”
“嗯,因为失恋了嘛。”他淡淡地笑道,“燃烧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所以想去喝一杯……但是喝酒之后不能开车,不知道能否麻烦安西君晚点送我回去?当然,油费我会付——”
“付什么油费!嗐,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安西亮太夸张地挥了挥手,“我懂、我懂,我当初也是和兄弟几个烂醉了一场,喝醉了好啊,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他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尽管喝!我保证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回去!”
“……那太好了。”
北岛千辉弯起眼睛。
“太感谢你了,安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