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10.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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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完全好眠，也不尽然。
因为时疏意的梦，很快从前半段的蚂蚁安徒生童话续集，转换方向，逐渐变得奇诡起来。
在梦的后半段，他又坐回了高校课堂，听老教授讲课，看着满黑板的粉笔字。
老教授教授的科目是飞行器动力学。时疏意盯着最上面的那排公式，有一种在神像之前受到点拨，却迟迟不能开悟的混沌感。
直到老教授开始讲话：“飞行器的能源，若是自给，那么运用必定十分狭窄……”
直到这里，他才仿佛突然被人打了一拳，恍然大悟。
正在这时，课堂的场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日出的盛大景象。
太阳高悬，光芒万丈。
时疏意感光，一下子醒了。
他醒过来，才发现是唤醒灯打开了。
出于控制梦的习惯，他猛喘了几口气，就开始复盘梦中的想法。
昨天他救人的时候，用的是飞船的能源转化功能。
而飞船的能源舱之中，一般都会有一种稀有同位素pur-3。这种同位素由大型分离器聚变而成，不可复制，独一无二。
上学的时候，时疏意选修了一门动力学，其中便有说到嵌入式太空服。
当时教授似乎隐隐约约说过：“你们在给轻薄太空服加能源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一定要使用统配的能源，尽量不要自用个性太强的。因为这种太空服实在是太特殊，统配能源能够尽量让其保持稳态。然而一但使用过自己合成的能源，很有可能破坏结构，让两者之前产生依赖关系。就比如pur元素系列中的pur-3……”
这条理论在眼下的情况里，只会产生一种后果：
那人的太空服能源舱，从今往后，很有可能只能与他时疏意现在行驶的这架飞行器聚合的能源适配！
而在太空之中，找能源本就是难上加难，一旦之后能源又一次告罄，而他不在……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时疏意本来尚且朦胧，突然想到这一点，马上就被吓醒。
并不是出于其他，只是好像一种精神上的强迫症。就比如一个人一旦做了一件好事，就想着必须要把这件事做到底。
他很快清醒，马上打开了飞行器的照明系统，在视线之中寻找昨天救下的人。
然而，非常不妙的事实是——
眼前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
为了防止错漏，他出了飞行器，在星球周围看了一遍，却也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
难道是离开了？
时疏意心里一下子有些拿不准，脱掉太空服，返回驾驶舱。
这一次，他却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他的显示器桌面上，多了一个名叫“map”的文件。
点开之后，是一张可缩放星域地图。跃迁点，时空门，位置全部都标得明明白白。
这下时疏意算是确定了。
他走了。
这张地图便是证据。
对方的想法，其实并不难理解。
他明白，自己承了时疏意的恩。
于是会有梦中后知后觉的一声“谢谢”。现在想来，那一句黑夜之中的感恩，也竟然成了最后的道别。
于是才会留下一张事无巨细的地图。他当然明白，靠着这张地图，时疏意必然能够找到跃迁点，之后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一来一往，也算得上是知礼。
时疏意之前还有些焦急，此刻却完全放松下来。
能有地图，至少说明他对星域了如指掌。
身为太空服的穿戴者，自然比自己更加清楚能源舱的特性，更了解可能发生的意外。
这样情况下的离开，想必是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时疏意平静下来，甚至对此多了几分兴味。
他走得如此毅然决然，甚至孤独冷傲，还要留下地图，还要坚决地还清这在太空之中的一份恩情。
即使受了伤，依旧要骄矜，依旧要威风凛凛地走。
倒当真像他的小狼。
后来想起那时的场景，时疏意想，他那时确实是有几分欣赏在。
就像是在美术馆里遇到一幅合眼缘的画，让他得到了一瞬的喜悦。
然而，他也不去探究作者的生平，无意分析构图和各种技法。仅仅是这幅画本身，为看到了那一刻添了几分淡淡的情绪。
一旦走出博物馆，那种并不恒久的感受，也就随风而散了。
也许在一下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心里会有所波澜。
但是如若不遇见，也并不会再提。
时疏意没有再过多去想能源舱的事情，转而去研究那张被留下的地图。
他很快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跃迁点。跃迁点直接通向时空门，只要在其中输入坐标，便能够返回自己的星系。
然而，这跃迁点虽然说是最近，但实际上还间隔着千万光年。
这就是宇宙的尺度。生而为人，怎么能够与之相比。
地图上图标分明，甚至连造父变星在哪，都标得明明白白。
只是有一个黑暗的光标，一直在闪烁浮动，而对应的文字，却是“Κρβερο ”。
时疏意有些眼熟，克耳柏洛斯，希腊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犬。
尽管有着长期在宇宙之中工作的经验，对于这“地狱冥犬”的真实面目，他还是有些难以把握，只记得以前在哪里寥寥掠过几眼。
因为失去了印象，于是便也格外注意。
临了要走，时疏意透过太空舱，转头去看这颗无名星球。
荒凉，瘠薄，了无生色，与宇宙中的其他漂浮物相比，都别无二致。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因为在这里，在无垠太空之中，他曾遇到了另一个生命。
像是混沌初开，细胞分裂，在宜居的地球诞生下来。
这是随机与随机的对撞，一场没有策划的奇迹。
时疏意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说着不在意，其实心中不是如此，多少有些感慨。
于是不再游移，干脆打开那张地图，为这个天体，赋予了属于自己的一行名字。
那块黯淡被点亮，出现了属于人类的记号。
这之后便不挽留，朝着一片苍茫黑暗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10.暂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