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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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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欢坐在位置上,不答,水焉择就过来拉他。
江欢的领子被拉开了一些,他低头看看自己,后又抬起头。“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他笑得有点奇怪,让水焉择如鲠在喉,他放开人,江欢轻描淡写的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在水焉择的面前继续看手里的书。
气氛异常的凝滞,水焉择试图在伪装即将戳破的时候挣扎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好像会成为徒劳无功。
他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水焉择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只能坐在原位上发呆。
然后他听见江欢对自己说:“我还以为你们成了仙的会潇洒点呢,没想到还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水焉择扯了一下笑,“谁说成了仙就会是仙,一但有了感情,就会左右判断,不能算神仙了。”
他看江欢合上了旅行日志,随后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陈默和欣霜玩的开心得很,虽然欣霜话少,比陈默还像闷葫芦,但至少看着心情不错。
江欢在外面看了一段时间,陈默在看不见了之后,顾虑少了一些,笑容开朗,人也和煦。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人类的话,或许江欢会提拔他成为下下任的蜀山掌门,就像凌雁北在接过师傅衣钵的几天后,就告诉江欢他会选择自己成为下一任蜀山掌门。
被人关心的感觉一直很好,江欢自认性格没有那么讨喜,在其他长辈们眼里只是占了做事有条理的优势,是凌雁北一直坚信他能做得更好。
大概生活在相似的环境里,江欢很能理解陈默为什么不愿意与其他人太过亲近。
这世上有很多人就是天生的不配得到别人的关心,他们会忌惮他人的好意,猜忌恩人的过往,非要别人毫无保留没有半分私心的付出,他们才会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别无所求。
但是很多时候关心只是一时兴起的,它和爱情一样经不起任何考验。人们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东西存在坚强与脆弱的两面,大量的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无法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欣霜看见他了,手微微顿了顿,没能及时的给予陈默回应。
陈默听不见任何石头过来的声音,以为欣霜将要发动飞速而来的致命一击,手里的刀握的更紧了。
江欢觉得这种面对挫折绝不放弃的心态也很有趣,虽然他很正常,也很善良,但不代表他就会做出正确和正义的事。
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朝着陈默掷了过去。欣霜见状,赶紧动作。
陈默不太能听到快如闪电的风,但能感知到危险,他微微一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铮的一下打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上。
下一秒,欣霜的拳头就砸到了陈默的脸上。
水焉择抓紧了,三步并作两步站出来,与江欢并排。江欢侧目看他,在仔细回忆之前两人的聊天之后,也像他一样露出一个其他人根本不会觉察出他们本身实际并不爱笑的笑脸。“如果一昧的否认自己,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否定你。”
“……”不否定自己,怎么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欢说:“你明明清楚你自己的选择,并且持之以恒的在这条路上努力,为什么不大方的展现出来?啊对,你所隐藏之物,应该是不能被其他人观测到的吧?”
确实。
末世君主的设定,到任何地方都是会被当做最终大反派推翻。
水焉择看了江欢一眼,那边陈默被欣霜两拳打飞出去。
他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折断了一样痛的要命,明明应该像个英雄一样强撑着爬起来冷笑一声宣告自己没有输,但陈默发觉自己竟然有些爬不起来。
他早已迷失了方向,身为一个理应与其他战士活跃在同一舞台的参与者,他自知从很早开始就已经丧失了入场资格。
先天的缺陷,无法再储存的灵力……各种各样的出厂限制告诉他,他已经无法在这一舞台成为胜者。
水焉择在观战,江欢站在旁边观察着这个人,揣度这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听见水焉择说:“我期待着一些可以彻底颠覆过去的力量,将我的过去彻底抹除。”
江欢道:“世界上不存在这种能力。”
有的,是有的,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水焉择说:“确实,不存在。所以我还是很期待着某些幻想中的东西能够变成现实。”
大概是陈默在那里久不见动静,欣霜过去试探的将他扶了起来。陈默看上去心情有些低沉,对欣霜说了谢谢之后,他就不再想继续进入这种锻炼听力的训练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
江欢趁机说:“我再准备一个方子吧,你去跟陈默前辈说一声。”
听到他喊陈默为前辈,水焉择有点诧异,不过之后就没有再去管这件事,而是转身去通知陈默试验第二副药方。
不过奇迹总不会次次应验。
几日后,陈默的眼睛依然是看不清的状态。
第三副,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江欢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底投入了药方的研究之中。
陈默觉得这样已经够了,就算再进行第七第八还是第九幅药方,也没用。
他瞎了,彻底的成了一个没有武力值没有任何作用的废物。
这样的人,存在于世还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他活下去,到底什么还在促使他成为这里唯一没有任何作用的人?他想不通,他实在是想不通。
欣霜没忘记自己是一个锻刀匠,在陈默渐渐对人生不断地陷入灰暗中的时候,他没忘记自己原来就是以锻刀师的身份为媒介才能在凡人遍布的世界里存活下去。就算是现在为了等待玄辰决而不得不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本质上,他依然是一个锻刀匠。
“欣霜。”陈默喊他,让欣霜原本想要对那些人说出自己想要在这里锻刀的想法暂时得到了搁置。他看陈默,对方像做出了一些十分重要的决定,对欣霜投向认真又笃定的目光。“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欣霜的眸子没什么异常,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话都不说,虽然其他人贸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会动容,但欣霜就像一个石头一样,不仅不见任何动静,反倒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平静。
不行?陈默焦虑了,他之前一直与朱黎生活,除了他之外接触不到其他人。如果他的人生有的选择,他实在是不会希望自己会成为某人眼中的被圈禁之物,在外人眼里成为一个被豢养的宠物。
宠物,宠物……
他不就是被朱黎养着的一条狗吗?如果不是朱黎当年故意从母亲的身边偷走,现在的陈默,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烦恼。
他不再想听见欣霜的任何回应,而是选择转身就走。
现在他不应该再去纠结自己看不看的见的事,就算奇迹会发生,但就一定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吗?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欣霜实在是有点不理解他怎么会突然间又变得低沉了,十分不理解的过去抓住他。
然而,陈默甩开了他。他的眼中恼恨无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背道而驰。
就在这时,从某处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唤,声音言简意赅的像是幻听。
怎么可能,他不会现在回来!陈默一脸愤怒的直视欣霜,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转身想要往回走,试图冷静冷静。
在走了没几步后,陈默的眼前被一道红蒙住,他走得踉跄,以为是被风吹来的少女轻纱,有一瞬间想要挥手将那物赶走。
但那红却执着的将他拦住,在陈默反应过来这是朱黎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抱住了。“……”
如果说这感觉可以用语言形容的话,应该是意外吧,但陈默的心里却莫名的增添了几分惊喜。
朱黎的头恰好能窝在陈默的颈窝处,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双手护着陈默的后背,让他能够感受到被毫无保留拥抱着的感觉。
被他突然这么一抱,陈默有些惊慌。他试图推开朱黎,却在碰到他身体之后又轻轻的环抱住,回应了他突然失落的情绪。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连通在一起的连体婴,让陈默有种呼吸与彼此共存之感。朱黎以前也不抱他,他之前太忙,之后又太疏远,陈默记得他每次都会突然问自己万一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会不会抛弃他,陈默虽然会说不会但心里还是会介意他的询问。
在他的眼里,朱黎是师兄,是朋友,唯独不是家人。
“怎么了?”陈默看看他。
在目睹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后,朱黎直到此时依旧心神未宁,他总是害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直到最后远离人群。
陈默他还小,不应该太早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只是突然伤春悲秋了,”朱黎收拾了一下心情,放开陈默。
在他抽身的刹那,陈默又反手抓住他的手。朱黎的手被人攥住,那手比自己大,而且还比自己糙。朱黎一想到自己捡到陈默的时候他才巴掌大,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你长大了。”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陈默紧紧盯着眼前人模糊不清的脸,有种莫名而来的躁动的情绪即将呼之欲出。“师兄……”
但朱黎却没察觉,只是抬头问道:“咦,我怎么没看到陆淼,她在哪里?”
“……”陈默松手了。
朱黎很顺利的脱身,随后四处转了转。陈默看不清,只能双眼直视前方,听他在自己的身边走来走去。
“水焉择呢?”
陈默干巴巴的回复:“在屋里。”
“哦,咦,这谁?”
陈默猜他问的欣霜,这孩子的嘴堪比石头动也不动。便如实回答:“虎行渊的外甥。”
虎行渊的外甥?多大了?“他没飞升吗?”
欣霜的年纪没有很大,就算身体没有损伤也不到飞升的时候,陈默抿了抿嘴,觉得朱黎不关心自己,没有回话。
朱黎过去看欣霜,他长得没有陈默夸张,只比朱黎高一点,肩膀不很宽但胳膊结实有肉,看上去像一顿饭能吃三十斤牛肉的人。
欣霜有点不好意思,老老实实的发出声音:“师兄好。”
“啊啊,好。”朱黎敷衍的看了两眼之后,又满屋子乱转起来。他还是没能见到陆淼,心里怪想的。“淼淼?”
从里面走到门边的水焉择靠着门框说道:“她不在这里。”
这让朱黎愣了愣,不过他没纠结为什么她不在这里且为什么陈默没有及时回答,而是道:“你不会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吧?”
水焉择注意到之后从门口走进来的一帮人,有个戴面具的青年护着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孩进门,女孩非常紧张,怀抱着一团疑似活物的包裹神色防备的进门。
他注意到玄辰决在这群人的后面,眼神动了动。
玄辰决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水焉择却知道。他前世在上界大开杀戒的时候,玄辰决早已化为了黄土。
水焉择还记得上辈子玄辰决是怎么死的,当时虎行渊伤心了很久,一直在碎碎念的说是自己害了他。
他低下头去,回复朱黎:“她现在在蜀山。”
玄辰决过来了,没有停在朱黎的身边。欣霜看陈默一直站在那里,过去将他推到更靠近水焉择的位置。
朱黎松了一口气,“那我先去看他。”
他转身的时候,玄辰决没有停下脚步的与陈默靠近过去。“啊,太久没见你怪想的。”
陈默猝不及防的被人捧脸,惊得眼珠子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放了,看起来鲜活不已。
朱黎看着玄辰决,眼神不明的露出一个嘲笑,之后才抬腿出去。
“玄玄辰决前辈?”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在我们族群的食谱里,有你。”玄辰决说完,就松开了陈默。
欣霜站在后面,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决定还是先把陈默拱进去再说。
江欢决定今天不上班,他要出门采药。陈默走进屋里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欣霜没能见到人,急得在原地扣腿。
水焉择后知后觉应该先把长生不老药给朱黎,他与陆淼缠绵两辈子,提前修成正果也不是不可以。
“三哥?”玄辰决靠过来,他对水焉择的态度也还行,不像和陈默时那样带着冷嘲热讽。
水焉择回神,一想到眼前的少年大概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死去,他就情不自禁的带了点温柔,“怎么了?”
玄辰决笑了一笑,他的脸不太无害,笑起来也带着狡黠。“许久不见,怪想念的。”他看一边的欣霜,问道:“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
“嗯,他是虎行渊的外甥。”
玄辰决眨了眨眼,随后又笑起来:“外甥?虎族还真是热衷于生孩子,我见过的虎族人没一个单身的。他是不是也准备找个人生孩子?”
听了他的话,欣霜先是露出一点失落的表情,随后他便听到水焉择道:“以他的资质,怕是很难找到会满意他的女妖。”
“……”
看来这小子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不像他,一出生就在上界,免去了飞升的烦恼。
玄辰决摸了摸下巴,而且上界的食物灵气充沛,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就算自己不辟谷也没关系,简直是好极了。
被人嘲笑了,欣霜肉眼可见的伤心,低垂着眼眸。
跟着朱黎赶到的一行人也顺利的进入了房间之中,带面具的青年先行将目光放在水焉择身上,随后才转身去搬行李。白衣女焦急的抱着孩子,她试图说些什么,却总是找不到理由开口。
陈默看不见,他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欣霜的两只铁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而后,有人伸手扯了扯他的袍子。“……”
陈默微微歪头,感知着这奇异的触摸。那玩意像小猫似的,不太大的小爪子在陈默的身上拉拉扯扯,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白衣女吓坏了,“阿宁!”
陈默被人当攀爬架使,心里怪诧异的。他只能看到一团面积不大的肉团贴着自己的衣领往上,在陈默试图开口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鼻子被一只湿漉漉的温热小手捏了一下,吓得他差点原地起飞。
欣霜扶着陈默的肩,正好感觉到了他的无措。他伸手把小孩从陈默的身上提起来,但是手刚过去那孩子就吓得后缩往外仰倒,他有点不知所措,停止了驱逐小孩的动作。
陈默感觉到那一团活物要头朝下的滚下去,伸手拖住了孩子的背。
白衣女这个时候才扑过来,一把抢过孩子紧抱在怀里,惊魂未定却又自责不已的斥骂起来,瑟瑟发抖的跪坐在地上,做个小丑。
孩子反应过来后才抽抽搭搭的哭,不知道是哭欣霜的可怕还是哭母亲的疯狂。
围观的玄辰决说:“你看不见吗,怎么眼睛都不带动的?”他走过去时,戴面具的青年将白衣女扶起来带到一边,玄辰决冷面看周遭人的反应,他之前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们不要靠近自己,现在他们都露出了忌惮的目光。
陈默也对玄辰决不太放心,他的每一次与人接触都让人不寒而栗。虽然笑,但心却冷的没边,更何况他之前还对陈默说那种隐含警告意味的话,明摆着告诉大家他瞧不上在座的所有人。
“出了一点状况。”陈默勉强吐出几个字,他也不是全看不清,至少玄辰决在这一票人中紫的突兀,就算他不抬头,也能在一团模糊的世界里看到玄辰决的衣摆朝着自己过来了。
他试图阻止些什么,但因为状况未知只能先握紧拳头。而后,玄辰决过来一把将陈默从椅子上拽起来,欣霜捏紧他的肩膀也不能阻止陈默的移动。
蒙面男错身,转头看陈默已经踉跄着往外走。护着孩子的母亲因正在他们出门的必经之路上赶紧起身避让。水焉择没动,盯着玄辰决拖拽陈默外带一只名叫欣霜的挂件,三个人拉拉扯扯的出了门。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行动有点吃力了,玄辰决看了那边的水焉择一眼后才说:“好无聊啊,陪我出去玩!”
欣霜才松了手,他有点犹豫,又有点不安,侧目看水焉择的时候,对方微微点了头。
他们才是同龄人。水焉择想,目送玄辰决带着陈默走出门去,而且有欣霜在,是可以放心的。
阿奔现在才来到屋里,他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水焉择注意到这小子,惊讶的埋怨起来:“你怎么才来?”
“……行李多,耽搁了。”阿奔的个子意外的比陈默高,他此时往门口一杵,像一座山。虽然看上去很威风,但阿奔性格不冒进,加上做了多年的家务棱角已经被磨平,整个人透着一股慈爱。“刚刚我看到他们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水焉择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小孩子喜欢热闹。”
阿奔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多出去玩玩。”说着,便进了屋。
水焉择问他:“你不去吗?”
“啊?”
面对阿奔的惊讶,水焉择显得特别平静,他耸了耸肩道:“我记得,你化成人形才一百年吧,比玄辰决还小,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阿奔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我不乐意和他们去打打闹闹。”
水焉择盯着他看了许久,悠悠的叹息一口。
……陈默被玄辰决带出门后就一直挺慌张,他不太能看清,又生的高,很怕撞到什么。
好在欣霜一直挂在他的手臂上。
玄辰决看这两人宛如老夫妻一般的依靠着,很嫌弃的撒开手。他独自一个在前面走,很快的就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
欣霜一直跟着陈默,不埋怨也不奉承,只是偶尔说几句有树枝和行人,叫陈默稍微注意一下。
没过一段时间,甩开了二人的玄辰决又回来了,他先是看欣霜,在几次不肯开口后,又扭捏的靠近。
欣霜说:“想买什么?”
玄辰决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想到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不需要这么扭捏。“我自己做决定就好,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陈默说:“我的身上也有一点钱……”
玄辰决赶紧走开些,他可不想被他们真当成需要哄才不会生气的小孩子。过了一会他又不愿意被人孤立,凑过来担忧的问:“我吃一点他们的食物,没关系吧?”
陈默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欣霜盯着人,又开始不说话了。
得到相对准确的答复后,玄辰决才松了一口气,他朝着陈默伸出手,一副理直气壮的要钱的样子。陈默的眼睛确实是不太好,这种时候根本无法立刻做出回应,欣霜见了,从怀里拿出两三枚金币,就要给他。
玄辰决一见就立刻甩开了:“打发乞丐呢!”
“……”
之前朱黎虽然没给过玄辰决自由购物的机会,但他每次出门和别人交易用的都是水晶币,比金币值钱的多!玄辰决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上界的优渥人士,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起吃路边摊?
欣霜低头将那还没被人捡走的金币捡回来,不知是不是有人趁乱抢走了,数量不对。他才远离陈默一会,就有路人故意过来撞他,欣霜又回去把陈默扶住,免得他受了伤不好向前辈们交差。
陈默问玄辰决:“那你想要什么?”
玄辰决思索一会,暂时想不出需要。
不久,三人去了赌场。欣霜有点抗拒,反抓住陈默不肯靠近。
但玄辰决见了,便以为他们是怕了,得意的笑道:“真是没见识,这又不是吃人的地,你何必如此。”
欣霜不反驳他,只是不容拒绝的拉着陈默的胳膊,不许他靠近。
玄辰决想到自己兜里没什么钱,如果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这趟逛街都会不欢而散,于是又换了语气,赔笑道:“我的好哥哥们,就让我这一回吧,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在里面停留太多的时间!”
欣霜看陈默,试图让他给点意见。陈默没能感知到欣霜的眼色,但却听出了玄辰决话语里的威逼利诱。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答应。
纵使心里千百个不乐意,但两位大哥都发话了,欣霜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阻止不得,只能带着陈默进了这他印象里宛如人间魔鬼的赌场。
赌场很热闹,和外面相比里面好像是一口沸腾的锅。欣霜是锻刀师,来锻刀的人里不缺赌鬼,他们偶尔吹嘘自己一战成名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但更多是没钱或者亲朋好友沉迷赌场被扣押,需要一把上好的武器傍身好依靠它进赌场抢人。
这吵吵嚷嚷的一群,让欣霜只感觉到了大量被逼进火海而不自知的愚者,并没有任何沉溺的感觉。
陈默被喊的耳朵疼,他有点难受。
相比较其他两位,玄辰决感受到更多的是炫,赌场的光线很足,好像连影子都消失于无形,各种各样灿烂的,美丽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人们追随着美丽,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声音,好像一切都成为了海,执意的拍打向礁石,又形难自秽的退去。
桌子上有人下注,叮铃咣啷的声音伴随着各色人马期待的目光落下柔软的桌布上。金的,银的,流光闪烁的,还有一些别的。玄辰决盯着那在金铲斗里翻滚的叮叮当当,问起来:“那个像贝壳一样的白色琉璃块是什么?”
“钻石币。”
“什么?”玄辰决扭头过去,欣霜就站在他的旁边,神色平静。
他又重复了一遍:“钻石币,一枚能换一千枚水晶币。”下注的筐里大多数都是金币和银币,被钻石币衬得庸俗无比。
玄辰决盯着那哗哗流动的钱币,目光全被那唯一的钻石币吸引。它好美,不像金币俗艳,也不像银币一样平凡,它如清泪华光,它如深海遗珠,如果能得到它的话……
周围有人在催,玄辰决看那钻石币被收走,焦急的推搡起欣霜:“快下注,快下注!”
欣霜从身上拿出两枚金币,随手挥洒出去,金币掉在桌子上,随后被人用铲斗收走,它们滚进一堆金币中,在经过几次翻炒后,就再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个了。
玄辰决想,他从未如此的渴望过金钱,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想过,原来凡间的钱,也能做的这么与众不同。
他只赢了一把,拿到了不知谁抵押的长命锁。玄辰决目光紧盯钻石币,誓要将它赢回来。
但是,之后他都没有再见到钻石币。
一连四五局都没有再赢,玄辰决肉眼可见的着急上火。他四处张望着,在人群中寻找着翻盘的机会。
就在他即将加入下一局的时候,欣霜果断的出手,将玄辰决拉住,并往外拖。
玄辰决起先还挣扎,后来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魔咒,脸色发白的被带了出去。
那只是钱,不过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钱而已,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欣霜说:“钻石币不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流通,很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钻石币,他们进入赌场后,得知了它的存在,也会向你一样趋之若鹜。”
看他那么平静,显然完全没有被那花花绿绿的世界迷了眼睛。玄辰决沉默了很久,骤然又说:“那为什么要把它们制造出来?既然大家用不到,取消就是,何必向大家炫耀?”
欣霜看了他一眼后,道:“这个世界不只有普通人,还有很多达官贵族,贪官污吏,他们天天见水晶币、钻石币,比我们潇洒多了。”
“真不公平,”玄辰决撅嘴说,“搞得我想劫富济贫了。”
但也只能想想,上层和下层人民所常用的货币都不是同一种,贸然抢了一箱水晶币或钻石币只会让平头百姓心里惴惴不安。
一想起那难得一见的钻石币是某些人眼中的普通光景,玄辰决就由衷的感慨起自己现在确实一朝变成了他人眼中毫无特点的普通人。他又问欣霜:“你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么了解。”
欣霜垂目,算是默认。
有些拜托他锻刀的主顾仿佛过的不是人间的生活,一出手就是两箱水晶币,让欣霜当时被冲击了很久。
但玄辰决却以为欣霜是被刺激到了不愿意回答,扯了扯嘴角。他的眼睛一转,又盯上了那些热闹熙攘的人群,走得很快。
欣霜一看就知道他还没玩够,无可奈何的挎着晕头转向的陈默跟上玄辰决。玄辰决试图在第二个赌场再战,但这次欣霜是坚决不肯掏钱,玄辰决觉得挫败,将目光移动到陈默的身上,试图在他的身上捞点油水。
“哥哥,”玄辰决将自己的声音刻意的往女声的方向压,听上去刺骨的阴冷。“不能满足决儿这小小的心愿吗?”
说话间,他的手也搭了上来。
陈默颔首:“希望不要是赌场才好。”
“嘁,一群没胆子的东西!”玄辰决甩开陈默,气冲冲的回去了。
看他生气了,欣霜有点无可奈何,谁让玄辰决是高高在上的,就算再怎么卖力讨好,也不会让他满意到哪里去。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存了那么久的钱是不是应该拿出来买玄辰决一笑?但赌场是无底洞,明知不可为却偏偏执意为之,欣霜觉得自己还没有办法做到。
难道朋友就是这种关系吗?为了维护而不断迁就,到最后放弃自我,只为他人而活,还真是奇怪。
走着走着,玄辰决懊恼了。他感觉自己像世界额外增加的存在。
父母战死得来的荣誉,被全部灌注到了他的身上。他生来就有自己的府邸和自己的军队,不愁吃穿,不缺赞扬和批评,他什么都有了,却还有烦恼。
玄辰决想找到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让他可以宣泄自己认为对的或不对的事,而且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埋藏秘密的感觉很好很刺激,但他隐约有感觉到对方已经察觉了,不然的话他就会派其他人下来而不是欣霜。
“卑鄙的中年人……”玄辰决低语着,扭头看欣霜。
欣霜和虎行渊长得不像,虎行渊像斯文战士,而欣霜则是提刀书生,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人居然会是亲戚,真让人意外。
“欣霜,你什么时候离家的?”
欣霜沉思了一下,道:“大概在我刚学会使用拳头的时候吧。”他的母亲是虎行渊的姐姐,很严厉很霸道,欣霜小时候的记忆绝大部分都在哭。
被骂哭,被打哭,因为尿裤子而嚎啕大哭,被赶出家门哭了又哭,想家哭,遇到了陌生人哭,受伤了哭,总之哭个没完。
哭了几年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独自一个生活几年了。
玄辰决不着痕迹的说:“真好,我都没有独立。”
没有独立,意味着没有危险的概念,意味着没有隐私。
听上去怪可怜的,陈默有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给他钱让他去赌场呢?
……
朱黎回来的挺早,按照时间推测他应该与陆淼聊了不到半个时辰,感觉像不欢而散。
水焉择偷瞄了他半天没能从这小子的表情中看出到底是吵架了还是只有这么些话聊,心里没底。
在朱黎的眼中,只能看到水焉择一脸凝重的围着自己转了好几圈,他又不是会享受这种特殊待遇的人,在水焉择长时间不发话的时候,朱黎也不会在那里任由自己被当做怪胎一样围观。只放下手中一口没喝的茶,问:“出去了一趟回来,我是变样了吗?怎么一直绕着看?”
“呃……”水焉择抱臂,“以我的经验来看,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太短了吧!”
“那要多长?”朱黎扬起下巴,“一天?”
水焉择嘀咕,“一年也行。”
“……”朱黎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他,扶额说:“你不如直接说生孩子也行,反正时间都差不多。”
水焉择理直气壮:“又不是你生!你一年不回来,我肯定不会以为你和人生孩子去了,顶多受了重伤而已。”
“……”这小子,懂得挺多。朱黎低头咳了几声,将尴尬的眼神收起来,他一想到之前见到陆淼的那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伪装大概率没忽悠成功。
他说:“我们其实也没聊很久,但就是感觉不太顺利。你说,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我?”
水焉择的眼神动了动,相信?他希望陆淼相信什么,还是让陈默相信什么?
“单身几千年的光棍终于开窍了,不错哇!”他的话一出口,朱黎就变了脸色。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剑拔弩张,但实际上对视没多久就互相别过脸心里护骂起来。
朱黎觉得这种事贼不好开口,更何况水焉择不是什么脾气顶好的人,之前他被自己嘲笑那么久碰到这机会还不乘胜追击的落井下石?也怪他一时犯了心病,想人间生老病死世事无常,妖族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也不是开窍,就是……有点累了。”
累?他居然会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