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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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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是两个小时之后上山的,为首的,是当年负责张桐桐案子的史队长。
他们这些人,作为涉案人员,都被带下山,进了派出所。
美其名曰协助调查,在经过警察的第一轮问询之后,被各自安排在小黑屋里休息。
休息了大半天,等到晚饭吃完了,开始第二轮问询,这一轮,是史队长亲自审问了。
对于前因后果,相对比较清楚的周博,把前前后后,自己知道的,经历的,以及梅晓雪告诉他的,都一五一十,尽量清晰的说了出来。
对于某些细节,史队长反复询问,似乎是在反复比对,再跟现场和他人的口供对比。
这一问,就是深夜了。
问完第二轮,又让周博在审讯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史队长又出现了,这一次是笑语春风了。
史队长说,经过现场勘察和尸检,基本确认他们所说是实情。
他们的手机还没找到,估计被破坏扔在山里哪儿了,但是在那只陈忠华的手机里,确实找到了陈忠华留下的录音。
在他的自述里,详细的描述了武诚志与之密谋的全过程,和计划。
而最初的计划,武诚志只跟他说,想要从汪启手里要回钱,只能想办法把汪启困在民宿里,然后要挟他,所以两个人商量着,想出来了暴风雪山庄的方案。
后来,朱远来了,说了一千万的事,武诚志又跟陈忠华说,汪启想要假装自杀吓唬朱远,他说,趁这个机会,把汪启绑起来,逼他拿出来那一千万。反正所有人都以为他自杀了,不会知道被他们绑起来了。
而后,汪启忽然死了。
陈忠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听命于武诚志,穿红色雨衣,假扮汪启。他说自己看见汪启,只不过是他听到陆燕语的话之后,灵机一动。因为他觉得这样他就没嫌疑了。
没想到反而被梅晓雪抓到了破绽。
录音最后说,他要找武诚志,问问下一步到底怎么办,以及汪启到底怎么死的。
就没了。
然后史队长告诉周博,汪启和陈忠华都死于毒药,这个毒药多半是武诚志自己制作的,具体成分还没出来,初步检测是从夹竹桃里提炼的。
周博恍惚,武诚志是个化学老师,居然还有这个本事和手艺。
最后史队长说他可以回去了,只不过暂时不要去外地,随时协助警方调查。
走出来,周博看到了赵大叔、赵大婶,朱远,刘迪,陆燕语。
老赵夫妇说,警方不让他们回民宿住了,他们打算回陈家村,先在亲戚家借住,再说以后。然后,因为太晚了,被史队长安排的车送回陈家村了。
朱远神情憔悴恍惚,经过这件事,他似乎对他们都没了话,默默打了招呼,就出门打车自己走了。
刘迪和陆燕语,本来想跟周博一起等梅晓雪出来的,可是陆燕语实在困得哈欠连天,刘迪就劝她先回去吧。
陆燕语把自己的□□号留给了周博,让周博务必转交给梅晓雪。
经过这几天,她觉得跟梅晓雪相见恨晚,她想保持联系,跟梅晓雪交成好朋友。
送走了他们,周博孤零零坐在公安局大门口,等梅晓雪出来。
一开始,他还有疑问,为什么大家都出来了,梅晓雪却还没出来,怎么问她的时间,比其他人长了这么久。
但转念间,他也想明白了,毕竟梅晓雪,在这几天扮演了侦探的角色,肯定有很多事得跟警察说,所以,比他们时间长是应该的。
可是,也毕竟太长了吧。
当周博的手表,都快走到零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走进去,抓住一个在埋头整理文件的年轻警察问:“同志,我请问一下,梅晓雪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
那个年轻警察抬起头,表情有点儿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问陈桦?”
“陈什么……我是说梅晓雪!就是跟我们一起从凤凰山民宿下来的那个姑娘!”
“怎么了?”身后传来史队长的声音。
那个年轻警察回头说了一句:“队长,他问陈桦什么时候出来。”
周博看到老熟人,马上走过去问:“史队长,我是问梅晓雪,你们怎么这么久还没问完啊?”
史队长同样表情很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不知道,梅晓雪,曾用名陈桦?”
“陈什么?”周博一脑门子问号。
“陈桦,就是陈立的女儿。”史队长镇定地回答。
“陈立……”周博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在自己沉甸甸的大脑里,有那么一点儿印象,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
“就是五年前,抢劫运钞车,最后从鸟喙崖跳崖的那个陈立!”史队长声音清脆,又如同惊雷。
周博只觉得头晕目眩,脑瓜子嗡嗡的。
梅晓雪最后是在凌晨两点才走出来的。
周博把梅晓雪送回了靠山巷17栋楼1单元207,然后不等梅晓雪同意,就大剌剌的进门,往床上一坐。
“说说吧,陈桦。”
梅晓雪慢慢低下头,脸上露出了周博从未看到过的抱歉、羞愧的神色。
她慢慢坐下,说出了她的故事。
是的,她是陈立的女儿,陈桦,五年前就读良县一中高一四班,当时17岁。
她从小家庭并不幸福,父亲陈立喜欢赌博,输了很多钱,母亲最后选择了跟父亲离婚,但是她却没能离开这个家庭。
在她印象里,父亲从来不管她,除了每个月给她一些微薄的生活费之外。
她自己生活,自己上学,自己给自己做饭,洗衣服。
她觉得父亲不在意她,不过这也挺好,她也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她不知道父亲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只是有一次,父亲忽然带她上了凤凰山,给她指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让她牢牢记住位置。
她很聪明,从小在陈家村长大,对凤凰山也熟悉。要是换了外人,肯定找不到也记不住这个山洞。
父亲很严肃地说:“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你就到这个山洞来,谁也不要告诉,一个人偷偷的来!”
她不理解,将来会出什么事呢。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出了什么事。
开始的几天,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记得无数的人、无数的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在她面前不停的说着话。
后来,这些人一下子都消失了。
陈立跳崖了。
她懵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然后,她忽然记起了父亲说过的话。
她偷偷一个人上了凤凰山,去了那个山洞。
在那里,她找到了父亲留给她的钱。
是那笔赃款里的二十万。
留多了,会引起注意。
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无视她,不在意她。
而是用命,给她留下了最保险的钱。
她抱着那二十万,终于哭了出来。
离开凤凰山的时候,她又捡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另一个女生的身份证。
是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女生的身份证。
这个女生,在她的学校,也算是人人都认识的存在。
她不熟,但是知道。
或许她能有机会把身份证还给她。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对她来说,是怎么样翻天覆地的意义。
随后,她听说了,这个女孩,竟然跟父亲一样,从鸟喙崖跳崖自杀了。
就在她得到钱,捡到身份证的那天。
她看着那张身份证,看着身份证上那张女孩的照片,忽然想到,她是那么不喜欢陈桦这个身份,或许,她能有机会,换一个人生,摆脱陈桦的人生。
重新,开始新生。
她用那笔钱,用那个身份证,去外地,找了一个不太正规的整容医院,把自己的脸,变成了这个女孩的脸。
她想要摆脱陈桦,摆脱抢劫犯女儿的人生,为此,哪怕不惜变成一个死去的女孩。
死去的人也很好,死去的人,都比陈桦好。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她跟张桐桐,长得这么像。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周博总是觉得,她对于不该知道、不该了解的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知道和了解。
“那你梅晓雪的身份证是怎么回事?假的?”
“我妈姓梅,她跟我爸离婚后去了岭北县。我爸死后,她把我带到了岭北县。我提出要改名,改户口本身份证。我妈和派出所的警察,都可怜我,觉得我还没成年,确实不应该活在抢劫犯的阴影里,所以我顺利地改名为梅晓雪,随了母姓,又改了户口和身份证。”
“等我整容之后,我又借口身份证丢了,去补办了,所以,就换成了现在的梅晓雪的身份证。”
“警察就没问,你怎么整成了死人的样子?”
“岭北县的警察又不认识张桐桐,何况,整容也不犯法。”
周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把我认出来了?”
“没有。学校那么多老师,我也不是每个都认识。”
“那你调查张桐桐的事,是处心积虑?是蓄谋已久?”
“更没有。我一开始,只是气愤你对我的跟踪。后来,居然从你口中,听到了张桐桐的事。我毕竟借了张桐桐的这张脸,在学校的时候,我虽然跟她差了一年,并不熟悉,但是也知道她这个人。她跟我,有很多的相似,比如,都有谈不上幸福的家庭。我觉得,在这个时候,让我遇见这个事,可能是冥冥中有天意,让我去帮她找到真相。所以,我才一定要调查张桐桐,我才说,张桐桐的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周博低头,沉默了。
“警察是怎么把你发现的?”
梅晓雪苦笑。
“进了公安局,还有什么发现不了,一查身份就暴露了。何况还有史队长,他一看见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所以,我就没有隐瞒,干干脆脆,都说了。”
周博攥紧了手掌。
“你都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说了。除了这次在民宿发生的事,我还把咱们调查张桐桐的事,以及所有的怀疑,猜测,和发现,都讲给史队长了。”
“那史队长怎么说?”
梅晓雪叹了口气。
“史队长说,没有证据。他说当时调查了张桐桐,尸检报告都显示没什么疑点。”
“那,到底是不是武诚志杀的?或者是汪启杀的?”
梅晓雪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史队长说,从证据来看,他还是倾向于,张桐桐是自杀。咱们的那些怀疑和猜测,都没有丝毫证据。”
周博抬起头,呆看着屋顶,过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哦”了一声。
“但是,我从史队长那,却听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张桐桐死的时候,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