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前听你说喜欢》吾忱藤也

7、无尽黑夜

　　零点过半，杭昭和程薇的一番“武斗”暂时落下帷幕，以不分伯仲的结局被迫收场。

　　中伤人士周航晟正坐在医院一楼大厅的蓝色长椅，快下班的陆星杳细心地替他处理好伤，并用小棉球将他人中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而他费力仰头的模样，卑微间透着滑稽。

　　待爆流量在劝架中被误伤流鼻血，还是劝两个女艺人的架，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职业生涯又增添一抹浓墨重彩。

　　一个小时前。

　　杭昭觉得自己吃瓜冲浪，手滑点赞已经够荒唐了，结果人外有人，一分钟不到，她接收到一条推送，是来自程薇。

　　她！手滑关注她们两个人的CP超话！！

　　当时，杭昭的脑袋里无比混沌，甚至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五彩缤纷的弹幕，其中有一条颤巍巍的飘过：完蛋，她俩深柜的事该不会要被传得天花乱坠了吧？！

　　于是，十分钟后，CP粉大军迅速扩展规模，正在超话中欢天喜地的过年，而正主在狭窄的过道里大战三百回合。

　　“杭昭，你属虎的吗，吃瓜还用大号冲锋陷阵，要不是你点赞那个奇奇怪怪的评论，我会在确认热搜的时候手误点进那个破超话吗？”

　　晚上的第一枪，是程薇先打响。

　　很难想象，两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现在穿了件粉嫩嫩的珊瑚绒睡衣，素面朝天地进行小学鸡斗嘴。

　　杭昭轻嗤地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程薇，你骂人的本事真不行啊，句句回旋镖。”

　　“那你属猪么，明知道吃瓜不能用大号，那你干嘛在点进那个劳什子热搜前不切换个号啊！”杭昭双手叉腰，气势上碾压。

　　程薇被堵得一时语噎，但瞧着杭昭得意挑眉的小表情，咬着牙势不认输！

　　“我现在合理怀疑上午的事反而是你发的！杭昭你捆CP都捆到我身上了是吧！”

　　“放狗屁，我图你什么啊！”

　　…

　　周航晟的房间在她们两个人的房间中间，现在门前的方寸之地已经沦为战场。

　　嘈杂的声音将睡梦中的他吵醒，当然也包括同一层的其他人，渐渐地，大家都推开门来看个究竟。

　　偏偏门是往外打开，杭昭和程薇正斗得上头，见这门莫名其妙打开真碍眼，两人神同步地抬起手，啪得一声贴在门上然后用力往里一推。

　　门是被关上了，但也让周航晟和门撞上了。

　　-

　　杭昭和程薇跟兔子似的，被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导演一并拎到医院来，他就不明白了这对卧龙凤雏怎么能这么折腾。

　　导演隐忍不发：“你们两个，谁先开始？”

　　“导演，你这问法不严谨。”杭昭还特别好心地纠正：“你想知道线上还是线下？”

　　导演：“……”

　　“你们两个…”导演是又气又惹不起，干脆让她们自相残杀，尊口一开强制安排道：“以后都在一组，明天跟着许记者进村！”

　　杭昭和程薇怒气横生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都怪你！”

　　而早已经包进被窝，准备睡觉的许城连着打两个喷嚏，怎么感觉周遭凉飕飕的，阴气十足。

　　-

　　程薇离开了，但杭昭还没走。

　　说到底也是她误伤的，就干脆在回客栈前看几眼周航晟，免得他后面碰瓷。

　　陆星杳将处理工具一一收拾好，转身离开时迎上杭昭的目光，她脸上挂着微笑，看似熟络地打趣说：“得亏小周的鼻子是真的，打是亲骂是爱，但下手得轻点吧杭昭。”

　　杭昭眉头一皱：“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陆星杳讶然：“诶，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说罢，陆星杳又特意回身看了眼周航晟，这举动被杭昭收入眼中，她一眼了然，肯定是因周航晟这张嘴。

　　杭昭直截了当否认：“那看来陆医生平日里很忙，没有时间冲浪，我和他半年前已分手，现在只是同事。”

　　“昂～”陆星杳恍然大悟似的，稍稍拖长了尾音，后又笑说：“那还挺可惜的，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可惜不至于。”
　　“至于后半句，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的每句话说得密，可唯独在最后一句前，情不自禁地停顿了一秒钟，那已经是一种习惯，或许并非源自于本心了。

　　待陆星杳离开，这里便只剩杭昭与周航晟。

　　这还是他们两个人分手半年来的，第一次单独相处。

　　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依旧会和他保持一段明显的距离，她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明眸中辨不出多余的神色，淡然道：“听说你推了演唱会来这里拍戏，周航晟，你缺心眼吗，图什么。”

　　“杭昭，那件事纯属误会。”
　　说话间，周航晟就想起身走向杭昭。

　　但杭昭立马抬起手，制止他的这个举动，让他好好地待在原地别靠近她，同时开口道：“不重要。”

　　“其实不管你是和粉丝还是跟其他女艺人搞暧昧，我这位假女朋友都管不着。”杭昭顿了一下，眸子里俨然蒙上一层薄怒：“但你拿我当挡箭牌转移注意力，就不道德了吧。”

　　“你想跟我说，这些都是你团队做的而你本人一无所知。”杭昭冷哼一声：“粉丝行为还偶像买单呢。”

　　“逢场作戏，你别陷太深。”

　　既然他们已经确认要再次合作，那该拍戏的时候，杭昭绝对会好好地配合，明面上她能装出好好前任，但私底下绝不会再主动有交集。

　　离开医院，周遭寂然。

　　呼啸的寒风吹拂而过，冻得杭昭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却也在无意间，瞥到了两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霎那间，寒气刺破她的血管，就这么愣在原地，双腿无法动弹。

　　是陆星杳与谢归晏。
　　他怎么会在这，特意来接陆星杳下班？

　　哦对，杭昭记起来了。
　　当年陆星杳说过的，她怕黑。

　　关于谢归晏提及她父亲的事情，杭昭是很想打一通电话给远在纽约、已决裂六年的父亲，然后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一看，就如他说的，纠结这些没意义。

　　“小陈，你睡了吗？”

　　杭昭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助理的嗓音有些哑，估计是睡梦中被她给吵醒了。

　　杭昭吸了吸鼻子，莫名觉得有点酸涩，让助理继续休息，而她掐断通话后，拉拢了点外套，独身走进茫茫细雪的世界里。

　　那时候，她也很想告诉谢归晏。
　　她也怕，很害怕。

　　可她没有。
　　太倔了，像经纪人说的，迟早会吃亏。

　　-

　　县城并不大，从医院回到客栈的这条路也不远。

　　陆星杳其实很意外谢归晏会出现在门口，就那么倚在门栏，黑色的身影极易藏匿于暗夜里，只是指间猩红明灭的香烟令人难以忽视。

　　陆星杳好奇地询问：“怎么过来了？”
　　其实有点猜到，或许是听说了杭昭的事情。

　　“刚结束工作，顺路回去吧。”谢归晏的指腹轻轻触碰烟身，抖落片片烟灰，可他神色寡淡，瞧不出丝毫异常。

　　“要不，等等杭昭，她也在里边？”陆星杳看似是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又自答，顿悟般多提了一嘴：“哦对，她应该也不需要，周航晟和她住一起，他们能一起回去。”

　　谢归晏任由她的一字一句随风遁入他耳中，却也不搭腔。

　　-

　　当杭昭将要走近客栈时，大门前的两盏灯倏地亮起，门卫老伯居然没有睡。

　　他瞧见杭昭时，沧桑的瞳眸不掩意外：“小姑娘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么晚还在外边，不安全。”

　　其实，再多么强硬的一颗心，在受到陌生人的一丝善意，都不免感动，转瞬间，杭昭的眼尾如被冻红的鼻头般。

　　轻轻扯动微涩的喉，挤出一抹微笑，她道了句谢谢。

　　老伯目送着杭昭走进屋，这才坐回值班的位置上，心里头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感叹一把谢归晏那小子居然还能算这么准，说还有人没回来，还真就有人没回来。

　　可是杭昭，他知道。
　　他啊，一直都知道。

　　-

　　毫无疑问，第二日，杭昭有点感冒了，整个人昏沉沉的，小助理担心她的身体，就打算找许城，看今天能不能让杭昭好好休息。

　　而许城等人，正和谢归晏一起开早会。

　　第九批援藏志愿者将于下午抵达，主要是一些青年教师和医生。

　　而他们正商讨如何报道，以及用什么角度和方式的报道会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以便鼓舞更多人愿意来这里支援。

　　会议整整持续快一个半小时，分配好今日的工作内容后，大家就散会了，许城忙不迭地拦住谢归晏，挤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嚷嚷着说：“晏哥，你快救救我。”

　　“我就睡了一觉，怎么天都变了啊？！”

　　“一个程薇就能把我折腾得要命，再加一个杭昭，是想让我明天就登报，标题是青年援藏记者猝死岗位。”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谢归晏不一定放心。

　　但许城和他是同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学生，又一起在这里工作快三年，虽然人是吊儿郎当了点，但很负责任。

　　于是，谢归晏谨代表组织，拍在许城肩膀上的两掌格外沉重，清了清嗓，鼓励道：“能力越大责任最大，我相信你。”

　　许城：“……”
　　“扣扣——”

　　而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他们两个人望去，发现是杭昭的助理。

　　她略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那个…杭昭有点感冒了，然后今天她的实训任务能不能先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