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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金仙执叶重塑身 ...

  •   重雪一直在蝴蝶群里忙,月清晚便随着风笺蝶从无人的窗口出了小楼。

      初冬的早晨下着小雪,青石路面一片清寒的雪色,月清晚没走几步妨,就看到衣裳单薄的望舒靠坐在路边的树下,脸色比昨天更差,双唇起了皮。

      江大善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对面,身后两个美艳的花妖,一人拿着水壶,一人提着食盒。

      江大善人上前一步在望舒面前蹲下,把锦缎包装着的暖手炉递到望舒的手边,一脸得意地笑道:“跟我回家吧!没必要继续,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没有同情心可言,他们就爱看戏,晚上,妖魔鬼怪都来了,你还指望他们为你暖暖身子吗?”

      望舒的手直往后退,无力地落在满是薄雪的地上。

      柔声道:“我为医女,用药为人治病疗伤,我为瘟神便是要降下天灾祸乱,为三界剔除病痛,你如今已成了三界伤口,从前我能救你养你,如今却不能了,你在我的对面,我们不是一路的人。”

      望舒说得决绝,江大善人却不以为意。

      “不是一路人又为何会走在一起,况且你已成神,当爱世人,我不过众生之一,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我是瘟神,所到之处,天灾祸事不断,见我者,不死即伤,我的爱有什么好的,我爱你,也不能同你的妻子那般爱你。”

      “你有点笨!我和你说不通,晚上还会有大雪,希望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

      说罢,江大善人便甩手离去。

      月清晚上前几步,闻到花妖食盒里的香,看到江大善人手上的红绳,像它的主人,空垂指尖,无处可去。

      细雪渐渐密集,望舒一动不动看着江大善人的身影消失在寒雪里。

      月清晚回到小院,一进门就看到黛黛睡在金黄的银杏叶间,屠麟在树下打坐,占据整个院落的树叶挡住了雪花,树下一副温暖金秋的模样。

      月清晚提着裙子,垫着脚,猫手猫脚走到屠麟旁边坐下,小声问道:“青帝大人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安静!”

      屠麟眼皮都没抬一下,答道:“师父昨晚和罗山上那位下了一夜的棋,现在在休息,要不是黛黛仙子吵着要回来睡觉,只怕他们还能再下三天三夜。”

      “下棋就是青帝大人的教化方法吗?果然与众不同啊!”

      “师父不爱长篇大论说道理,你们见到房子里的东西了?”

      “没有,但是你猜我在里面见到谁了?”

      月清晚偏过头,一脸神秘地看着屠麟,屠麟睁开眼睛,瞟了月清晚一眼,故作认真道:“女人心,海底针,我不猜!”

      说得很有道理,月清晚一下子就被说服了,直接道:“就是重雪,还有乌达,那天我们不是没有阻止他们报仇,还给了重雪一半的一半的蟠桃嘛!”

      “是你,不是我们,我只是听命行事的辅职小将!”

      屠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月清晚,并且撇清关系,那两人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嘴里,能有什么好事。

      月清晚无法反驳,有些泄气地继续道:“是我,是我,你先听我说完,现在重雪和乌达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哦!不对,应该是一人一鬼共用一个身体,白天是重雪,晚上就变成了乌达!他们现在就住在重楼百晓生的那个楼里!”

      屠麟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月清晚连忙继续道:“好像是青林伞影的问题,两个人合成了一个人,就躲在小楼里就靠着书信交流,你也见过重雪从前住的地方,现在住的地方和那个一样,只是少了门和窗,压抑沉闷!两个人而且日日夜夜不得见面,重雪比从前更无聊更孤独,只能靠着每天听夜坊里的家长里短活着,真的是太可怜了!”

      月清晚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屠麟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师父,上次已经答应要帮她们了!”

      月清晚连连点头,一不小心甩飞了两滴眼泪。

      屠麟无情道:“不要淌小猫尿,我和你去找师父,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

      “青林伞影是我偷的!事后挨罚,你要和我一起。”

      “什么!你不是说你师父疼你,什么都给你吗?”

      “那疼也是有限度的啊!旭阳金仙的法器,可遮挡三界万物的青林伞影,怎么可以随便给一个小仙玩!即便这个小仙是他徒弟那也不行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牛都和你吹了,那不得吹到底啊!”

      “简直不可理喻,你天天在我面前炫耀你师父对你多好该不会都是你编的吧!”

      “才没有!”

      “我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你还天天在我面前炫耀,不许我拜青帝为师,该不会就是怕我揭穿你的谎言吧?”

      ……

      两人吵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一身晴山蓝袍的金仙就站在二人身后的屋檐下。

      面容如暖玉的金仙只是站在雪里,任风雪拂面,为他笼罩上一层清冷朦胧的雪色雾气,一双温柔的瑞凤眼含着笑意,好像冰天雪地里忽然升起春日暖阳,叫冰雪成了无限温柔的春雪。

      “师父,你醒了,怎么不叫麟儿服侍你起床呀!”

      屠麟笑嘻嘻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青帝旁边,月清晚这才发现,屠麟又长高了,如今已比青帝高出了半个头,脸上的线条也比从前更显刚毅,和他此刻的温柔细致有些不符。

      屠麟抬手用衣袖为青帝挡去雪花,扶着青帝在树下石凳边站定,将身上的涧石蓝的外袍脱了下来,叠好铺在石椅上才让青帝坐下。

      青帝无奈摇头,笑道:“为师身体康健,哪里需要你这般前前后后照看,你心虚想讨好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别让小月仙看了,笑话我年迈体弱。”

      金仙说得轻巧,同样的心虚使得屠麟和月清晚一齐开了口。

      屠麟:“她不敢的!”

      月清晚:“小仙不敢!”

      难得的异口同声,为了洗清和屠麟狼狈为奸的嫌疑,月清晚二话没说扑通一声先跪了下来。

      “青帝大人,小仙有罪,求青帝大人出手,帮帮重楼里的苦命人吧!都怪小仙自以为是,才让二人成为孤魂野鬼,小仙以后一定听话,再不犯这样的错!”

      青帝笑:“倒也是巧,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看来小月仙又要立功了。”

      月清晚有点不明白,但是神仙嘛!说话总是有些弯弯绕绕的,月清晚道:“小仙不敢居功。只盼着夜里能睡个好觉,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借司职之名,叫屠麟下界玩,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功德都记在他名下。”

      屠麟站在青帝身后,一脸得意,语带赞赏道:“没想到啊!你还挺聪明,知道用我讨好师父。”

      月清晚保持着笑脸,十分诚恳地给青帝磕头。

      屠麟也收起嬉皮笑脸,在月清晚身旁跪下,道:“师父,麟儿有错,您让我看护着这朵小花,我那天明知道她不对,却没有阻止,那两人流落在这里,我也有责任,师父您就帮帮他们吧。”

      青帝笑:“知道了,你们先起来,麟儿你先去黛黛仙子那里求一片银杏叶。”

      屠麟拉着月清晚的手臂,把人拽起来,便跳起来去拽树叶。

      月清晚欢天喜地地道谢,青帝道:“不必客气,此事白泽神君走前和我交代过了,你倒是聪明,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可是因为你有白泽的指尖血,你们才这般默契。”

      月清晚听到白泽的名字时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青帝语气中的打趣,一下子红了脸。

      月清晚去而复还,还带回来两个陌生人,重雪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依着月清晚的安排盘腿坐下,连要做什么都没问,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好像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好像习惯了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

      青帝不过是微微抬手,缥缈如绿林薄雾的青林伞影便缓缓出现在了重雪的头顶,并缓缓抽离重雪的身体,扑向了青帝纤长如玉的手指,如同倦鸟疾步归巢。

      青帝手指微动,青林伞影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只听唰地一声,一片金黄的树叶以破风之势,从月清晚的身旁划过,而后安稳地停在了重雪的头上,青帝闭眼捻诀,忽地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吹得青帝衣袂飘飘,十分飘逸出尘。

      吹得重雪浑身银饰作响,似要逃跑般在她的身上胡乱逃窜,银饰碰撞声有些像苗疆老者哼唱的歌谣,神秘低沉,好像能将人的神魂撕扯离体。

      月清晚听得耳朵疼,屠麟也有些受不住,双手捂住了耳朵。

      重雪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没一会儿,便有丝丝鬼气从她身上缓缓冒出来,裹上了她头顶暗金浮动的树叶,将那树叶越裹越大,成了比重雪头还大的圆球,被青帝一掌打散,细碎的金叶散落在地上,渐渐变成了灰烬。

      恶灵剔除,青帝再次扔出一枝金光环绕的银杏树叶,那树叶停在重雪身旁,枝叶散开,四棵细小的枝条看起来像是人的四肢,阵法中的重雪眉头紧皱,白茫茫雾气般的东西从她身体里沁出,流向了银杏树叶,没多久那树叶的脉络渐渐流动了起来,树枝在环绕的金光里缓缓抽条拔高。

      青帝以天地灵神的本体枝叶为乌达骨造血,金重塑新体。

      重雪紧握着双手,指甲已深深陷入皮肉里,却不曾哼过一声的疼痛。

      抽条舒展的枝叶忽然金光大盛,带着灼热的气息,耀眼夺目。

      月清晚不受控地闭上了眼睛,睁开眼便看到蓝袍黑裤,耳带银环的青年盘坐在重雪的身旁。

      光热散去,重雪脱力,倒在了乌达的腿上。
      “重雪!”

      月清晚连忙跑过去,只见重雪倒靠在乌达的腿上,双眼紧闭,月清晚伸手试探重雪的鼻息,还好,呼吸平稳,应该是没事了。
      乌达也没有醒过来,月清晚回过头便看到嘴唇毫无血色的青帝。

      不由得喃喃道:“青帝大人!”

      语气里满是担忧和歉疚。

      青帝温声道:“我没事,回去休整片刻就好,不必担心,那青年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习惯这个身体,这女子只是体力不支而已,一会儿就该醒了!”

      青帝的语气太过温柔,月清晚有些愧疚,又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胸口,温暖极了!

      明明是自己不守规矩闯了祸,无力补救,连累凡人,青帝不仅没有怪罪,还二话不说便出手相助,月清晚不禁眼里带泪,双膝跪地,郑重朝青帝磕了一个头。

      “谢谢青帝大人!”

      青帝摆摆手,道:“你起来,不必如此客气,这办法是白泽想出来的,只是白泽神君守着三界界线,需坚守世间万物因果循环的过程和结果,不使时光倒流,不致起死回生,他不能出手,这才把这个好人给了我做。但你也不必记他的恩,你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为了正义,还有独自力挑仙都规矩的勇气,是难得的仙子,只是你还小,有些事还需要别人的帮助,无论是白泽或是我,帮你都是应该的,况且我们也不是在帮你,仙都神官造孽,我们本就该极力补救。”

      青帝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月清晚眼泪珍珠似地滚落下来,她是野花,懵懂无知地到了月老殿,便开始学着做月下仙官,学到的只有遵守仙都规矩,尽最大的能力成全有情人,可是从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成全自己,从没有人像这样教导她,体谅他,宽慰她,夸赞她。

      此前堆积的愧疚和担忧一扫而空,月清晚满腔的感激之情,这一瞬间,就是要她即刻为青帝死去,她也是愿意的,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抽抽搭搭开口又是道谢!低头又想拜青帝!

      青帝无奈笑道:“不许再磕头了,也不许再哭了,我最看不得花一样的小姑娘哭了,再哭我也不会收徒的!”

      月清晚破涕而笑,看到屠麟站在青帝身旁一脸的戒备,看来想做屠麟师妹这条路真被屠麟堵死了。

      “好了,我先送我师父回去休息!你等他们二人醒来,把人送出小楼,就快回来吧!有好吃的!”

      月清晚连连点头!

      屠麟说着,扶着青帝转身穿墙而过,白茫茫的大雪里,玉为伞骨,青林成面,如朦胧碧云的青林伞展开在两人头顶,遮蔽了满天风雪和尘世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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