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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阴差阳错 ...
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商辰从中仔细辨认,听出是伏芫他们一行外出回望月居来了。她跟旁边的人小声交谈着,显然在能够出门以后,她的心境大有变化,比前阵子愉快得多。没多会儿,人声就消失在了门板闭合之后。庭院里重归寂静,只剩后来开始掉落的细细雨声。
商辰把自己关在房中调理了六个时辰,但进程并不顺利。不知怎的,每当他专注精力吐息时,雷州的那些大小往事总莫名其妙地踱窜到眼前,扰人心神不宁。渐渐地,他在心底涌出了股无名的烦躁,愈发无法全情投入。
他是很少怀旧的人。
实际上,天门派于他而言,在师门情怀方面的意义是很淡薄的。他待在山上的几年时间不长不短,日子比起在顾府要好过,其间也的确学到了些本事,收获了很多。但是,他极少主动去怀念那段时光。就像阳光背后总有阴影,他很清楚,自己在山中所作所为并非一清二白,有些岁月是不光彩的。对此,商辰从未想过自我辩白,甚至,对其中的某项过错始终无法释怀至今……直到前段日子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它横空出世地闯入,将他束之高阁的秘密重新打碎——
往事死灰复燃般地重新发展,开始逐渐出离他的掌控。人算再巧,也难胜天意。而他坚信,太过巧合的‘奇迹’不会由上天赐予。他开始重新审视当年的经过,试图在溯回中找出被自己忽略过的线索。这无异于逼迫人反复直面自己的卑劣与阴暗。在痛苦和悔恨中,他细索那些蹊跷之处,竭力想要厘清到底还有什么疏忽,造成了预料之外的阴差阳错。
随着他跟伏芫的接触越多,回忆得越多,这样的期望也就越发强烈。
商辰闭上双眼,没来由地想起了二师兄方向南。
莫约一百年前,六十七岁的游侠秦朝阳在周历四海后,最终定居雷州。秦朝阳幼年出身地方大族,少年时期历经惠王乱朝和家族巨变,生活开始颠沛流离。他流放过南疆、出家当过和尚,三十岁时还俗被请为官,却又在不惑之年蒙冤入狱。他一生跌宕起伏,晚年悟道有所大成,悯万物之疾苦,开创了天门一派。
随时移世易,天门广纳百川之士已有数十载,出了不少英雄豪杰。一路风雨飘摇,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从小众流派逐渐成为了江湖中颇具声望的名门,近二十年更是稳坐武林第一把交椅。如今的掌门之位已传至第十七代,仍是严循师祖秦朝阳立下的门规,凡年入门超十年且满十七的弟子可请放下山,自主未来归处。每代都有半数以上的杰出弟子选择永驻雷州,由此薪火相继,代代相传。而离山弟子的名牌同样会被保留,记录在门史之中,只是不被允在外私自收徒,擅自传授天门心诀功法。
方师兄是他们这代同门中,第一位自请下山的成员。他出身赣州官宦人家,本是家中幼子,先天体虚易折,幼时恰经白驼山大师点化,经人引荐拜入了掌门座下。虽然方向南在习武方面天资平庸,但他勤能补拙,性情宽厚纯良,很受众师弟妹们的敬爱。掌门曾经毫不避讳地当众说过,人人生来各有所长,他这位高徒不属于天门,留在雷州反而耽误了未来,注定是要下放归家去的。
后来,到了方向南下山那日,真的几乎所有人都到山门给他送别。
看着师兄离去时越来越远的背影,商辰当时心中五味杂陈,怅然地难以释怀。
是夜,他仰卧在凉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莫名对别人的未来感到隐忧。方师兄不到三岁就到山里了,十几年过去,到了赣州,他还会被家族顺利的接纳吗?迎接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家人和未来呢?那会儿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实际担忧的并不是方向南的未来……他心浮气躁地胡乱想了一阵,折腾了半宿,决定出门散步。
在后堂屋顶上,他找到了正在那静修的伏芫。
后堂这块房顶是他们公认的夏季观星赏月宝地,于此直立临风远眺,可将邻碣峰侧山峦起伏、浮岚暖翠的美景尽收眼底。若是天气晴朗,云雾散去,夜幕中的点点繁星就如在墨色绸缎表面洒落的琉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二人都算是爱爬房顶的,在此碰上并不稀奇。过去已经有过几回不约而同。
伏芫本在打坐龟息,惬意地享受夜间清凉。发觉来人后,她起身就要让位。
“诶~别啊别啊。”商辰轻攀着屋脊,朝她挥挥手,说:“地方这么大,我不是要赶你走。”
起初伏芫面露犹豫,片刻后才重新坐定。商辰就选在距她不远不近的位置仰卧躺平。看对方闭口不言,沉默地在数头顶的星星,他便也在脑后垫上青石瓦片,一同随她望向视野里那片浩瀚星海。
“你说……”过了半晌,他喃喃自语地说道:“自请下山之前,方师兄收到的那封来信,里面都写了什么?”
“……”伏芫对此话题感到唐突,但还是想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他说:“家书么,无非是传思念、报平安的。方师兄的家族在当地据说富甲一方,或许是想叫他回去……继承家业呢。”
“哼,你也不想想。”商辰缓缓摇头,语带不屑地说:“二师兄来天门时,还只是个要吃奶的娃娃。天生的命格被神棍批妨害族亲,本来就够倒霉了。兄长沾染时疫的锅,最后也凭白落到他头上。这么着被亲生父母避之不及地打发出门,说到底,彼此亲情能有几分呢?他在赣州的时日还不如在雷州的零头多,哪儿还有家呢?”他越说越忿,最后几近开始咬牙切齿了:“归去归去,有归才算去处。换作了我,是不愿回去的。”
伏芫不解地朝他投来目光,淡淡地说:“未准人家的父母……也有苦衷罢。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你怎的还突然替人伤怀上了?往日里倒没发现你跟方师兄这般要好亲厚呢。”
女孩的声音纤细,飘到耳畔时就像风在柔柔地说话。她的语调轻柔,内容在他听来,却似乎格外刺耳。
“天真。”商辰苦笑:“若总是体谅旁人,终有一天会害了自己。你上山才几年?我看倒是比长在山里的人还傻。我想,你以前在登州老家,肯定过得不错吧?以前没吃过苦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吃大亏。”
“好好地干甚么咒我。”伏芫耸耸肩,淡淡地说:“我不明白。”
商辰也自觉刚刚失态,却拉不下脸来道歉。伏芫的回应特别疲软,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没好气地闭上了眼。
随着了解日久,对于他私下的语出怨怼,伏芫早已习以为常。她知道对方这种话里话外,其实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与其说他们是在有来有往地交谈,不如说是他单方面在自言自语。有时她也好奇商辰身上怎么会同时存在两种矛盾的脾性。他在人前多数都是自信随性的,人后却会古怪地冒出些没来由的怨气,根本不像十几岁年纪会有的样子。
“商辰。”她轻声问道:“以后下山,你想去做什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商辰像是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眯缝着眼撒谎道:“在京中寻份差事,等母亲身体好了以后,若有闲暇就她去游山玩水……到了那时,假如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真的?”伏芫两手一拍,半赞许半纳罕地点头道:“听上去很平凡。”
“怎么了,平凡不好?”商辰饶有兴味地睁开半只眼,斜睨着反问道:“莫非,我在你眼中形象很高大,想象是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造业吗?”
“嘁,像大师兄那样出类拔萃的才能成就事业呢。”伏芫开玩笑似地比划着对他说:“本以为,你早有什么必须去做的目标呢。说不准最后会剑走偏锋,成为大家都有所耳闻的人物。”
“多谢了。”他轻叹一声:“盼我点好罢。”
商辰将双手垫在脑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其实那也不错。
一阵清爽的夜风吹过,山间猎户最后的篝火闪烁了几下,终于悄然熄灭了。黢黑的山林彻底被黑暗吞没,同夜幕融为一体。伏芫默默结束了话题,重新打起坐来。她轻微的呼吸起伏平稳,给旁边的人带来莫名的安定惬意。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商辰见她没再开口的意思,便慢悠悠地找回了方才的话头,好奇问道:
“问过我了,那你呢?是留在天门,就像姚掌门那样?还是回登州老家去,那边女子也能继承家业,大小去当个女掌事?”
他有些难以想象伏芫未来留在雷州山里,穿上姚掌门那身灰扑扑的袍子,老气横秋地站在学堂门前晨昏点卯的模样。
伏芫回答得非常果断,显然早有清晰打算:“嗯,学成之后,我要回登州。登州你去过吗?我们老家特别大,海岸线很长,我头几年就在族中做事……再往远了说,其实一直都有个理想,能搭船去探海远航。”说着,她眼中浮现出向往神色:“我特别想去爹娘以前走过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会遇见曾经跟他们认识的人。不过,假如妹妹需要我,我便留下陪她。等重要的事儿都了结了再去。”
提到家乡与父母,少她的眼神尤为澄亮,亮晶晶地盛满了慕孺之情。后面说到家里的堂妹,伏芫在月光下的轮廓愈发柔和,甚至眼角眉梢都像带了笑意。商辰知道她的父母早逝,由叔父婶母抚养,是跟年龄相仿的堂妹一同长大的。除了叔父婶母,她的这位妹妹也偶尔跟她有书信往来。那些家书她总是留到独处时很仔细地读。他曾偷偷看过一回,记得信封上‘芫芫亲启’几字,歪歪扭扭的笔迹充满稚气。
“奇怪,你家族里没有男子吗?”商辰奇道:“还要指望两个姑娘主事?”
“姑娘怎么了?”伏芫竖起食指放在唇边,难得神神秘秘故作炫耀似地说:“你懂什么。小妹她天赋异鼎,受祖父所托,是要继承衣钵的。”
“你祖父是哪方人物?既然如此能耐,那就让你妹独个儿办事。”他本漫不经心地说着,忽而突发奇想道:“要是以后有机会,我去登州找你如何?念在多年情分上,你总会带我坐船观光游览一番海景的吧?”
“你……”伏芫惊讶地张大了眼,噎住似的接连干咳了两下:“咳咳——为什么?”她窘迫地想找出合适的回答,可平日里灵光的脑瓜一时发热,结结巴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左右显得很是为难:“突然、突然这样说啊。”
在她的耳边碎发后,漏出了半只形状圆润耳朵,商辰猜它悄悄染上了红色。
见看伏芫语塞得有些可爱,他起了作弄的心思,故意眼巴巴地盯着她继续追问道:“有什么使不得么?瞧给你吓得。”
像是纠结片刻后,伏芫局促地朝他甩了甩手,不愿拿正眼瞧说:“你向来爱诓人的,等到时候,就再说罢。也许,到时我恰巧不在登州呢。”话毕,她轻盈地翻了个身,哧溜一下儿就跃下了房顶。
少女腿脚跑得飞快,纤细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商辰朝她离开的方向故意说:“那我姑且就当你答应了。到了那时……”
他后来明确地意识到,其实这份暧昧的同门之谊,大抵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变味的。
其实,他说的并不全都是假话。
“等到那时……”
他曾‘天真地’想,等到了那时,总会有个了结。
等一切都结束了,要是有考虑移居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是登州呢。他想,登州是她的家乡,一定是个好地方。先入为主的印象是很草率的,但是,这个念头在他沉郁的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留下了一颗孱弱的种子。
当晚,他仰望着浩瀚的星空,眼前浮现出了一片陌生无垠的大海,就这样渐渐滑进了梦乡。
=
他在梦里卷入了黑暗的深渊。
随着水流的螺旋裹挟,他正不断地向深处堕去。细密气泡自下而上翻涌着,他随着泡流的方向游动,五指张开划破水纹,终于回到了能够呼吸的水面。
在大口吸纳充实胸膛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沉溺海底,而是在重现童年时期跌落池塘的情境。
那时,他只有八岁,一颗头半露在水面的植被从中,游动起来特别吃力。后花园的池塘里没种荷花,全是那女人喜欢的槐叶萍,翠翠绿的一大片,占满了半幅水面。他泡在凉凉的水里,肢体几乎已经麻木了。傍晚的霞光撒了下来,水面上的人和植物都染了层昏暗的深橘。周围静悄悄的,他缓慢地朝岸边挣扎,始终没有等到有人经过。
当晚他溜回小院时,身上已经半干了。
母亲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担忧地询问他偷偷跑去了哪里。他撒谎说自己路过泥坑摔了一跤。
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好像就是容易担惊受怕的性子。她对自家小院的信赖感,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似乎离开了这里就无法生存。母亲执著地认为,只要跟自己在此好好生活等待,丈夫就总会按时出现来看望他们。她盲从的信念,不愿意出门的表现,让他一度曾感到困惑。直到后来,他好奇地偷跑了出去,在池边蹲着围观虫儿打架,目睹了顾问之和他自己的家庭。
原来,那才是三口之家。
难怪所谓父亲,每次来都很严肃。他从来不抱自己,至多是跟母亲简单说几句话,然后就行色匆匆地离去。他没见过对方笑的样子。还以为天下的父亲都是这般模样的。成为了大人的男子汉,在外为了妻儿的安寝劳碌守候,温情都存在了看不见的心里。
母亲总说他性格沉闷,所以不擅表达,其实是在意他的。
她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自己呢?
他想不通,也没有再向她提问。
这问题对孩童来说太沉重了。
他很后怕,如果母亲讲出了可怕的答案,那自己还能逃去哪里躲起来呢?
落水第二天,他发了很高的烧。
母亲一边替他擦身体,一边默默地拭眼泪。这让他觉得很厌烦,同时也很内疚。他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睡得满头大汗,迷迷糊糊看见小院的木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了一位素衣少女。
他跳下床铺,扒在窗边仔细观察。
对方约莫是可以做大姐姐的年纪,穿着灰白色的长袍,半长的黑发束在脑后,正好奇地环视院落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眼前糊了一层雾,眼皮沉重得就像黏了胶。她的面容很模糊,五官迷蒙不清,却给人几分莫名的亲切。
恍惚间,那少女的目光投向他的窗边,像是朝他笑着招了招手。他紧张起来,把头缩回窗下,心里突突直跳,蹲着不知该不该出去跟人家说说话。
他光着脚遛到房外,看到少女正跨出院门准备离开。他说你等等,不要走。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径自小跑了出去。
于是他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那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跟随,故意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移动得很快。
他个子比人矮小,跑到最后开始大口吁气,终于抓到了那人的衣角。
“师兄!”少女转过身来,惊喜地对他说:“你来找我了?”
这会儿他才能看清,她的五官跟天门山的苏程程,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他向后退两步,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就在这时,书房窗外忽然传来了细响。
商辰蓦地张开了双眼。
他伸手擦去在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指尖触到了一抹冰凉。
过去几年,他都是不做梦的。
他成为了顶尖的高手,重新执掌了招摇,商府回到了他的手中,再也没人能质胁他的性命,伤害过母亲的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大仇得报,本该是大慰人心。
然而生平之事,有得必有所失。
他也夺去了别人的性命,背负了许多的罪孽。
铤而走险换的确换来了成功,也带走了同等的代价。
他想要的终究都是遗憾。想要挽留住的,最后一个个先后离开了他。
母亲的性命如此。他珍视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效仿外祖,将招摇抗在肩上,以猝火利刃之姿地走完余生。获得成功后的冗长岁月,好像只剩下对伯乐的忠诚与报答。
他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他没想过还能与她再见。
伏芫她竟然还活着。
她居然活了下来。
他曾将她的幸存当做迫切的愿望,但也是自己亲手捏碎的这份妄念。
那时,他们历经了一天一夜漫长的煎熬。在火场遗墟中搜寻遗体的场景,每每想起都令人难以直面。
废墟里被找到的除了一块残破的红玉,还有几块女人的尸骨。
它们跟倒塌的木架残骸书灰堆在一处,已经焚毁得很难辨认临终前的年纪。那块产自别州的红玉,曾镶嵌在发簪上作饰,是他特意挑选给她的。
他当时克制不住地全身战栗起来。
藏经阁中心置书上万,火势曾久旺不灭。
这具残破的身躯早已化作焦炭,脆生得就像枯枝,稍稍触碰,便要剥落破碎。于是,它脱落一片,他就放回去拼接一片,如此循环往复,越碎越多。最后,他弄得满手炭灰,指尖渗出了鲜血,却还是捧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骨。
他不敢去想人活活被烧死时的痛苦。
他在不断地欺骗自己,暗示说那根本不是伏芫。
他悔恨自己的千算万算,最后却百密一疏。
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早些察觉,藏经阁值守的人,换作了她呢?
怎么会是她呢?
她认得出自己。可曾有机会伸以援手的他,视若无睹地将她遗弃在了火场。
伏芫临死的时候,一定非常怨恨吧。
他,的确是活该被憎恨的。
天门火患平息的第三日,他擅自将剩下的残骨装进了包裹,连夜跑下了山。
他没有向温道求告别,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雷州。
自那以后,天门派就没了十三和十四弟子的音讯。门中将他们失踪的消息藏了起来,就跟大火的秘密一样,悄声低调地掩盖了过去。
他带着‘她’回到京城,将骨坛藏进了佛龛。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愿承认她的死亡。再到后来的后来,他做主将祠堂重新修缮,枯坐熬了整夜,终于决定将它送到母亲的牌位旁边。他没有勇气带她回到登州去。自私地把它留在了京城。
或许是心虚作祟,亦或是什么报应。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便不再有梦了。
饮食睡眠于他而言,仅是活着的必须。
有些人认为,枯井无波地活着,便不能算是真的活着。同时有人却认定,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招摇掌事。
岁月匆匆,弹指一挥间,转眼已是五年。
她竟能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在戏剧性的不期而遇面前,她是如何从火场中死里逃生、那具残骸所属何人、又或是因何与游匪冲突身负重伤……比起她还活着的结果,似乎都不是最值得注意的关键。
大梦初醒一般,他突然有了种在呼吸的感觉。
他长久的噩梦要结束了。
她还活着是不敢梦到的愿景。
没有什么比这更惊喜。
他甚至当时就在想,但凡能够弥补的,便永远不算太迟。
在她归来以后,他睡觉时开始重新出现梦境了。尽管,那些都是由往事碎片编织的梦魇。那些他既愿想起,又不愿回忆的晦暗,在午夜梦回时分,一遍遍地旧事重演,循环往复地提醒着他——
没有谁能够将已经发生过的曾经抹去。
房中漆黑寂静,月光透过窗棂照到地面,一块块明晃晃的印子,就像银色的落霜。窗外栽种的海棠随微风颤动,发出轻响,掩去了阴影中的痕迹。
不错,算日子派去登州的人是该到了。
此刻在他心底竟生出了一丝竟近乡情怯的懦意。
怎会如此,商辰不禁自嘲。莫非是怕听到什么不如意的消息?
他苦笑着想,难道,她还活着不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过去再坎坷,如今他也应付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和衣站起身,低沉地唤道:“乐言?”
“是。”窗下树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背影,恭谨地回道:“属下特来复命。”
商辰披上外衫,赤足踩在地面,声音重归了往日的沉郁:
“进来说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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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读者有准备考试的同学,祝应试顺利,超常发挥!
简单来说,心里有事的人容易做梦,两位都是造梦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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