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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献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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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意往门外一瞥,此时心中盘旋的恶气瞬间不断涌出,手指不由的嵌入掌中,微微发抖。
那抹熟悉的身影踏门而入,被小二带上了楼。不是单自卿又能是谁?同床共枕几十年就算化成灰烬她也认识,他还欠恒儿一条命!她暗地让探子查清单自卿的动向,就为了今天能“巧遇”他。
到底是理智战了七分,朱稚楚强忍心里恨意,面若无事的对月七琅道:“先不急,听说城外的玫瑰饼鲜美可口,外酥里嫩,最近富家小姐都赞不绝口,我想想,买回来给我当零嘴儿吃吃也甚好”
月七琅闻言,倒是听懂了话中的弦外之音。挑眉看她一眼,将那道局促不安的眼神收入眼底,最后抛下一句好好待着,转身潇潇洒洒走了。
天道好轮回,让她重活一世,前世屡屡不甘她都要全数讨回,第一个人就是单自卿。
朱稚楚招来方才的小二,与他低头细语几句,往他手中塞了一片金叶子,小二顿时连连应是,笑着跑上了楼。
二楼房内烟香萦绕,丰腴伶人坐立风屏之外,身姿曼妙,玉手抚琴而奏,琴声悠扬悦耳,珠落玉盘,应是一曲千金。
屋内还坐着一名男子,眉眼清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头戴玉冠,一身月白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落影若现。
此人正是二品员外单都督的二嫡子单自卿,颇有才气,还被皇帝以“文可提笔定乾坤”的誉赞传遍家喻户晓,夺得许多簪缨世家千金的倾心。
小二传了朱稚楚的话,弓着腰静静等他开口。
“哦?心慕已久想一睹容颜?”单自卿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他道:“她可说是哪家的小姐?”
小二如实回话:“单小少爷,那女子未提起,看穿着打扮像个贵族小姐,还说见你一面足慰平生仰慕之思”
“呵...甚是有趣,你领人上来”单自卿哑声失笑,他的名声传的如此之大,竟说出这番言论,要是不见,倒也显得他自持清高了。
朱稚楚被小二带上了二楼,直到走到门口她突然一顿,停下脚步。
“我自己进去就好,我与单公子有些私事要谈,需要时会召你的”
小二倒也是个见机行事的,连忙应了一声就走开了。
等人走后,朱稚楚脸上浮现出狠厉之色,抬手将盘在头发上的发簪取下,紧紧握在手里,只要她打开这扇门,将这尖锐的一端插进他的颈脖,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幸了,朱府不会遭人陷害而败落,恒儿不会降临世间,自己也不会嫁给单自卿。
朱稚楚终究是冷笑自嘲一声,重新将发簪插进发丝里,推门而入。
单自卿闻声看去,见那女子肤色白皙如剥壳鸡蛋,娇唇粉嫩,乌黑茂密的长发柔顺垂至腰间,敛着眉眼朝他走来,兀自坐到了他面前,噙着笑看他。
只不过这女子头上插满了琳琅满目的发簪,就连手腕上腰处间都配满了价值连城的珠宝,这打扮与其他女子相比显得独树一帜,准确来说俗不可耐。
倒是一时间让他联想起外头传的那个“草包”小姐,也是这般蠢样。他那日和好友出游偶然见过一面,但那女子背对着他,瞧不见容貌,只知身上金碧辉煌,赤红黄绿的颜色随着移动晃来晃去,真是一言难尽。
单自卿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却也没有刻意表现出嘲讽之意,如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姿态。
面前的女子虽衣味极差,但气度不凡,端正有方,明眸皓齿,也算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要是论姿色,其实朱稚楚生的乖巧清秀,但平日总做一副刁蛮跋扈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喜。自从嫁给单自卿,作为官家夫人,怕宴会上失了他面子,硬是重学礼数,女红刺绣样样不落,现在仍然刻在她脑子里,不过这些小动作放在旁人眼里也显得知书达理起来。
房间内的琴音骤然停下,单自卿摆了摆手,伶人便起身从她旁边经过走了出去,浓郁的迷香味让朱稚楚不禁微微蹙眉。
“单公子青年才学,久闻不如一见,竟也瞧着比传言中更出色几分”朱稚楚面上带着几分仰慕之意,眼底却毫无波澜,一双明亮的黑眸直直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单自卿听到这番话只笑笑摇头,手中的扶扇有规律的来回摆动,平日里不乏有贵族小姐或是书香门第的夫人与他搭话,他虽不会拒绝,但也始终保持适当距离,既不能拂了她们的意,毕竟是官臣家属,打点好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单自卿眉目温和,笑道:“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可是在何处见过?”
“公子说笑了,今日突然想来这茶楼看话本子解闷,福至心灵,菩萨有眼,让我撞见公子你,也不枉我白走这一趟”女子面容娇丽,言语间透露着暗送秋波的意思,可碍于含蓄,眉眼一直收敛着,才发现不到那一掠寒意,心道还是记忆中那幅惺惺作态的模样。
“姑娘与在下也算投缘,只是今日实属不巧,在下约了挚友,恐怕....”单自卿略表歉意,内心却疑惑不已,他向来深居简出,真有这般巧合?要不是宁槐南指定在这碰面,他也很少来这种地方。
朱稚楚见对方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也不恼,动作熟稔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笑盈盈看向他,娓娓而道:“单二公子去年科举入仕,虽小功居多,但大功无一,单府大公子单莫却已是青云得志,现任六部尚书,可谓是天子近臣,颇受皇上欣赏,我也是心系单二公子,如今才任位少府少监,又与单大公子生了龃龉,仰人鼻息的滋味都不好受,瞧我也是多嘴了,毕竟单二公子这样淡泊名利的人,定是不会在意这些”说罢拿起茶盏细细啜饮,也不看那男子脸色。
单自卿听完脸色忽变,阴晴不定,纵使一向好脸色的他,也浮现出阴郁,目光冰冷的重新将那女子打量了一番。
大房和二房向来有分歧,这是人尽皆知的,但他与单莫在外都伪装极好,更不会让旁人看出端倪有机可乘,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和单莫不合?况且他一直不喜欢旁人将他与单莫相提并论,越发觉得此人来者不善,当即脸色一冷,道:
“姑娘莫非和在下开玩笑?先说钦慕与我说出大言不惭的话,后又在这胡乱猜疑我与尚书大人的关系,何所意?你可知一介女流随意谈论朝臣可要坐牢的!”
“公子误解了,我也是过于担忧了,怕单公子受了苦还只能憋在心里无人诉说,那就不谈这事了,公子待会可是要见云羽大将军宁大人?”朱稚楚自然不再往刀刃上横跳了,巧妙的转移话题:“怕是等不到他来了,路上我瞧见他领着一位绿衣的青衫女子往原路折回了,听旁人说好像叫什么姜云烟公主..”
朱稚楚看那人脸色愈发青一块白一块,心中冷笑连连。
单自卿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他成婚多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终究是天意弄人,她无意撞见单自卿和宁槐南的龌龊之事,她心灰意冷质问他,他却依旧装作情意深深的模样说自己喝醉酒,将他误以为是自己,也怪她当时好骗,对他情根深种,竟也没往细处想,此事就这样翻过去了。直到那日将休书甩到她脸上,说出那句扎人心尖的话
“那天你看到的并不假,要不是夫妻名头在身,恐怕你早就身首异处,我也不会留你这么久,既然看到了,那就逐去蛮荒吧,生生世世别再回来”那男子说完也不愿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转身离去,越走越远,消失在转角处。
是啊,把她赶至蛮荒之地还要派暗卫赶尽杀绝,十几年的夫妻情为了藏住他心中肮脏丑事,也做的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朱稚楚收回思绪。
事不出所料,这时单自卿的暗卫敲门而进,再他耳边说了几句,说宁槐南有事失陪,下次再约。
只见单自卿眼神如冰的看向她,犹如一条毒蛇锁定了猎物一般,阴狠云翳。
“看来你已经将我的行程探的明明白白了,说吧,目的是什么?”单自卿将扇子一收,慢条斯理开口,语气却丝毫没有先前的半分客气。
朱稚楚也懒得和他绕弯子,她左手支棱着脸,右手伏在桌面,金石镶红宝石耳坠跟着晃动了两下,就连那金碧玉簪也闪了闪,眸中暗带精光道:
“何来目的一说,我就是想向单公子打探件事,我听闻中州刺史胡贤林私下贩卖私盐,可否在您这求个真假来?若真是这样,这贩卖私盐可以罪大恶极的事,要是单公子有意,对你也是大公一件,你说是不是单二公子?”
单自卿见那女子神色亦是没有半分忌讳,将这得利的事拱手而出,倒也真有几分替他解忧之意。
不过还是面色一顿,沉吟片刻,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真有此事必会受法约束,岂容你一介女流在这危言耸听,为祸不乱,你一而再再而三诋毁朝廷命官,你可担得起这罪名?再出言不逊,莫说是哪家千金夫人,也逃不过吃牢饭住地牢”
单自卿面上不悦,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中州刺史胡贤林他也有所耳闻,监管者有监察之职,怎会干出私下贩盐一事?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细细想来,这胡贤林虽四品,却挥金如土,又联想到前几日送给单莫的上乘沉香,那可是生结的沉香,兑换银子可约几千两,当时单莫还打趣说了一句“中州刺史真是在其位,谋其职啊”,其中的几分嘲讽他尽收眼底。
“小女子不敢,但这私自贩盐兹事体大,是朝廷打击的重点对象,我虽身为女子也懂体恤民生,为民着想”朱稚楚面露担忧,自叹一声。
再说她说的也没错,胡贤林的确会在不久后被人弹劾走私贩盐,皇帝震怒,胡家株连九族,世代为奴。而上奏的人正是单莫,不过既然单莫好事做多了,分一件给自己的弟弟也不为过吧。
“今日之事,我定会如实严查”单自卿起身,低头俯视她,语气不善“不过这也是你的片面之词不足为据,下次若再恶意诋毁官员,我也不会放手旁观”言毕拂袖而去,那个温柔如玉的单自卿早就卸下伪装,变的狰狞丑陋,人心难测,表面无害内心却阴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