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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仅一章短篇 ...

  •   望君邀我别
      1
      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

      我坐在马车里,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地方。

      我跳下,一旁的侍女秋意生怕我摔着,连忙给我打伞。

      抬眼一望,是府子门口的大牌匾。

      当今的林府,是铭城有名的大户人家。
      林宗良,朝中宰相,皇上的左膀右臂。
      也是我的爷爷。

      2

      “什么人,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我步伐飞快的向屋内走去,也没扭头,问秋意。
      “不知道,只说是林老爷那边来的人,夫人让您快些过去。”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传过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是,姑娘。”

      不同于其他家闺秀,我不是个文雅的主。
      什么女戒,插花,刺绣,茶礼,奏琴,我一窍不通。
      一门心思钻骑射杀敌之事。

      一辈子自由自在最好了。

      我换好了衣服,走经过廊,来到了正厅。

      爷爷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手端杯茶,用杯盖不断的翻弄着。
      旁边坐了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老人,想必这就是那位客人吧。

      我走进去,母亲第一个注意到,上前在我耳边念叨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晚?”
      “这不是来了嘛。”
      我搪塞过去。

      “林飒。”
      我转头,笑容瞬间绽放起来。
      “爷爷。”

      “这位是你江爷爷,我多年的老友了,这次来长安特地看望我。”
      我快速的说:“江爷爷好。”
      只听爷爷又说,“旁边的这位是他的孙子,这次陪同江爷爷一起来,也是你哥哥许多年同生共死的战友,江将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年。

      与他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我并未有多少情绪,只是觉得这个人生的真好看。

      他一袭黑斗篷,周围一圈雪白狐狸毛衬的他愈发的白。与旁人不同,他竖着高高的马尾,颇有少年气。一双乌黑的瞳孔下散落着长垂的睫毛。
      见到我的神色也是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格外的清澈。

      “小飒,你爷爷刚刚可一直在夸你,说他这个孙女这好那好,果真不错。”
      江爷爷边笑着边对我说。

      “过奖了,爷爷也经常和我提起您。”
      江爷爷来了兴致,“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如实的说,“讲了讲和您年轻时的经历,听闻您是从吾洲来的,那里应该很广阔吧。”

      “有机会一定要来,让我好好款待你们一番。”
      “一定的。”

      爷爷这时开口,“你哥哥跟着一起回来了,想就去吧。”

      我内心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但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表面。

      “江年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林葑收拾什么东西。”
      “是,爷爷。”

      我就和江年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他脚步飞快,为了赶上他的步伐我只好一路小跑起来才能跟上。

      他或许是察觉到,后半的路程脚步放缓了下来。
      我才歇了些。

      3

      见到林葑,我开心极了。
      半年未见,他又瘦了不少,颧骨明显了些,还往里凹的痕迹。

      “你要回来,怎么写信不提前告诉我?”
      我坐在他旁边,稍带埋怨的问道。

      林葑笑着摸摸我的头,“告诉了不就不叫惊喜了。”

      紧接着又望向帮他收拾东西的江年,忍不住提醒,“那个红色包裹别收起来,是我给小飒的礼物。”

      江年略带无奈的转头,“说很多遍了,到底要不要我帮你?”

      林葑不理他,又接着和我聊天。
      “你们刚刚认识了一下吧?”

      “嗯,爷爷介绍了。”
      林葑:“和他不用拘谨,当和我一样就行。”

      “哥,你这次回来母亲又得给你相亲了,记得吃胖点,好招小姑娘相中。”
      我用着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表情笑着戳他伤疤。

      他正是要成家的年纪,家里人一直在催,但他却一点想法也没有,我都跟着着急了。

      “你也来催我。”
      林葑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我的脑门。
      一旁的江年幸灾乐祸的开口。
      “他不是不想,是没人要他。”

      “还说我呢,过两年也和我一个处境。”

      我好奇,“江将军今年多大?”
      林葑替他回答了,“和你就差两岁,也就是说再过四年,你也和我一样了。”

      我不禁浑身一抖,真可怕。

      “林姑娘这么优秀,当然要找一个自己的心仪的人。”江年把那个红色包裹扔给林葑。

      我一笑而过。

      这次是江爷爷主要是来铭城办事的,在这边也没屋子住,招架不住爷爷的热情,就住进了林府里面。

      我们林氏共有五房,父亲是众多儿女最大的,也是一房。
      或许是爷爷嫌人多闹,喜欢清静。
      于是将除了我们一房的其他人都搬走了,说来也怪,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爷爷格外偏爱我,甚有超过林葑之意。

      我也有了比同龄人还足的底气。
      4

      林府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我在屋子里待不住,于是在一天去私塾上课的路上,又悄悄从马车上溜了下去。

      穿过大街小巷,我轻车熟路的找到常年放在一家药铺里自己的马。
      骑上后,一路策马奔腾,来到了郊外。

      这儿是我的秘密基地,山清水秀,虽然现在天气冷了些,但也丝毫没影响我的兴致。
      不老远,我就看见了两个人影和点点星光,一阵肉香扑面而来,越近越香。

      “哥!”
      我拴住缰绳,马儿停了下来,我一蹦哒就跳下来了。
      “快来,刚刚和江年猎了两只兔子,马上就烤熟了。”
      林葑见到我丝毫不意外,反而热情的招呼我。

      这也是我同他特别亲近的原因,他知道我对那些文邹邹的东西不感兴趣,干脆就支持我起来,帮我瞒着父母。

      今天当然也是我和他提前说好了。

      林葑和我的长相都随母亲,她年轻时是全城有名的美人,我们的外貌都自然不会差。
      其实他并不缺女子芳心,只是不想罢了。

      我走过去,看着面前烤的已经滋滋冒油的兔子,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迫不及待的手刚要上前去抓,就被林葑一把打掉。

      “去叫江年来,他在那边捡柴火。”

      我边跑过去边喊他,“江将军,吃兔子啦。”

      他蹲在河边,下面都是石头堆,“好。”说完这句却迟迟不动。
      我往回走几步听后面没动静,回头一瞅,他竟又坐了下来。

      “江将军,你没事儿吧?”
      我有点不放心,重新回去看看。

      “我没事儿,谢谢林姑娘关心。”
      见我过来,他表情有些尴尬,“就是刚刚蹲久了腿有些麻,歇一歇就能起来了。要不这些柴火你先…?”

      我看到一旁的一堆树枝,反应过来,“好,我先给我哥拿去。”
      运送完毕,我朝那边望了一眼。

      “他为何还不来?”林葑把烤兔子拿下来,问道。
      “我去看看吧。”
      看着前两天他们斗嘴的形势,我还是决定替他留点面子。

      我来到他身边,“我扶你起来吧江将军,你现在腿没力气,起来挺困难的。”

      说罢,我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虽然平时也没少拎重物,但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我还是在心里默默感叹。

      话还是说早了。
      下一秒,我不小心踩到了石头缝里,脚崴了一下,人向后倒去。

      腰间在那时多了一道力,我因为受惊睁大了双眼,江年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帘,他神色有些恍惚,身上的陈皮清香若隐若无的。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紧紧的盘住他的脖子,于是立马弹开。

      “吃兔子吧,很香的。”
      说完这句话,我就径直向前走去。

      能听见,脚步声在我走了几步后也跟了上来。

      “你们在那边墨迹什么呢?”
      林葑见我们过来,不禁奇怪的问道。

      “看看还有没有柴火,再弄些。”
      江年很自然的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我们仨都饿坏了,也没再废话,一人一个腿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林葑提议比赛打水漂。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东西我最擅长了。

      在见到冠军的奖品是我喜欢很久的清光剑后,我不禁双眼放光,势必要拿下来。

      三轮下来,就剩我和江年二人了。
      竟然还有和我打水漂技术旗鼓相当的人。

      我先掷了出去,水面泛起涟漪,当最后一个数完,32个。
      这下稳了,我沾沾自喜,似乎已经开始为自己胜利开心了。

      江年歪嘴笑了一下,左上的那颗小虎牙露了出来,被光一照,金灿灿的像个金瓜子仁。
      他不慌不乱,半眯眼睛,石子从手中飞快溜出去。
      整整44个。

      我愣在了原地。

      “看来我清光剑的主人诞生了。”
      林葑唏嘘,挑眉道。

      江年转头看向我,或是发现了我没藏住那不服输的表情,没忍住笑的哧了一声。
      “笑什么。”
      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东西就这样拱手让人,还被那人嘲笑,我不爽极了,小声嘀咕。

      林葑把清光剑扔给了江年后,接着说道:“行了,太阳这快下山了,咱们走吧。”
      我没说话,闷闷的走在了前面。

      都骑上马背后,林葑第一个奔在了前面,我刚要跟上,就听见江年叫我。
      “干嘛?”
      我没好气的说。

      “小气鬼。”
      我刚想反驳,就见他把手中的剑扔过来,我连忙接住。
      江年顶腮,“跟上了。”

      话毕,边扬长而去。
      我顿了几秒后,才明白这把剑属于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把剑江年一开始就没想要,他知道这是林葑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只是逗我玩玩而已。

      作为回报,我做了最拿手的杏仁酥犒劳他们。
      这两个嘴馋的家伙,一盘子全吃没了。

      我的生活还是千篇一律。

      但也增添了不少乐趣,比如我们打猎后会找个地方把猎物烤了吃,早晨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练剑,偶尔江年还会带我逃课去酒楼听曲子吃东西。

      林葑太忙了,所以大部分都是我和江年两个人。

      我和江年很合拍,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但骨子里却是个幼稚的孩子,偶尔我们还会为书里的情节争执一番。

      这天,我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来到私塾的后院,轻车熟路的找到那堵墙,翻了过去。

      下来后,我扑了扑裙子的灰尘,“什么时候到的?”
      江年早就按照我们的约定在这等我了,他说道:“没多久,走吧。”

      “等我一下。”
      我把头发散开,身上的首饰全部拿下来,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披上准备好的外搭,男相就简单扮完了。

      江年半天才出声道:“好一个帅气的公子。”

      我边把那一大包零碎的珠宝首饰装起来,边说:“上次差点就被认出来了,我可不敢再冒险。”

      “你没发现我这样像一个人吗?”

      他想了想,“谁?”

      “你啊。”
      我说,“你可是我的灵感来源。”

      江年啧了声,往前走了。

      “等等我啊。”

      从酒楼出来已经傍晚了。

      明日就是元宵节了,街上的商铺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和彩灯,满满的节日氛围。
      我和江年并肩走在街上。

      很快,我就被一个东西吸引,在前面的摊前驻足下来。

      那人注意到了我们,连忙笑着过来招呼。
      “二位公子,是对我们的情人锁感兴趣?”

      “情人锁?”我问。

      “看那边的拱桥,这个就是挂在那上边的,寓意着锁住了姻缘,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如此。”

      江年忽地开口:“喜欢?”

      我点点头,“挺好看的,就是派不上用场。”

      他嘴角挑了挑,从身上拿出一块银子,“老板,来一个。”

      我有点没理解他的用意,“你买这个干嘛?”
      “你不是喜欢?”

      “喜欢也不能当饭吃啊。”

      江年:“我付钱。”

      对于这个财大气粗的少爷,我乐乐,没再说啥。

      “拿着。”
      江年带着战利品,来拱桥这边找我,一个抛物线扔了过来。

      我比量一下。
      “谢谢你啦,我会好好珍藏它的。”

      虽然是做的游客生意,但这件物品做工却极为细致,银色平底状的上面勾勒出青花线条,凹凸处像是小山连绵不绝,下面是金色长穗,别在腰间也是不错的很。

      我站在那,晚风拂过轻柔的很。
      看着路过的情侣把买来的锁一同挂在上面,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突然萌生了个想法。

      “想什么呢?”

      我侧过脑袋,不偏不倚的对上他的视线。

      此刻夕阳正好,余晖洒在他的半张脸,像是给他流畅的侧脸渡了一层金边。

      江年低垂的睫毛似鸦羽,少年身上滚烫的气息直窜入我的鼻尖,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我,温柔的窒息。

      我的心跳顿时落了一拍。

      不知为什么,我格外喜欢他扎高马尾,或许这样他就永远会是这副初长成的模样不变。

      我低声轻语,“江年,你对未来有规划吗?”

      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随后问。
      “你指的规划是?”

      “娶妻,生子。”
      “没有。”

      “你呢?”

      “我啊。”我怔了怔,“如果在今天之前,或许会说完全不可能。”
      我笑了一下,想到刚刚小孩子小碎步跟着前面恩爱的父母的场景,“但是我又不确定了。”

      “随着你的心走,剩下的交给我。”
      他宽厚的掌心抬起,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我抬头看他,江年笑的邪魅。

      “那人若是不从,绑我也给你绑来。”

      5

      时间过的很快,初雪下的那天,我哥和江年要回去了。

      我帮着林葑最后整理一遍行李,送他们到门口。
      “什么时候回来?”

      我爹娘和爷爷在那边和江爷爷聊天,做告别,而我则和他们俩在一起备马。
      “你是在问我?”
      “少来,我问我哥。”

      林葑笑着摸摸我拉住他的手,“过年是回不来了,明年夏天,哥一定回来看你。”

      “次次过年不在家,和那边说一声请个假呗。”
      我有点委屈,带了些情绪。

      “皇上器重我,就应更加努力,为国家效力守江山。”

      林葑看出了我的不开心,拿出了第一次见面的红袋子,递给我。
      “一直忘了没给你,拆开看看?”

      我不情不愿的打开,“这,这是!”

      他挑眉,“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清光弓箭。”

      我开心的直接跳了起来,一蹦高钻进林葑的怀里,他哎哟一声,手却马上在底下扶好。
      “哥,你真好。”

      林葑的怀抱暖和和的,我用脸蹭了好几下。

      “都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学。”

      他的语气无奈带着宠溺,我立马回,“我就是小孩子。”
      说完两条腿也盘了上来。

      “你还是个女孩子,注意影响。”

      我才想起旁边江年也在,不好意思了,赶紧跳下来。

      我偷偷瞥他,江年倒是笑脸盈盈的,双臂交叉,像是在看热闹。

      那边似是说完话了,江爷爷喊了几声来催。

      我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双手不自主的攥住了裙边,过了几秒,江年又走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吗?”
      爹爹关切的问。

      他走到我面前,“是有件事情。”
      “什么事情?”

      飘雪纷纷,江年的头发很快就落了不少白色的亮晶晶,和那头乌黑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半认真的开口。

      “你还没有和我做告别。”

      我刚想说他幼稚,下一秒,不顾在场的所有人,江年义无反顾的走上前,轻轻的拥抱了我。

      在我的耳畔旁留下了这一声都不能忘怀的话。

      他语气真诚。

      “再见,林飒。”

      我从来没有过度日如年的感觉。

      哥哥写过信回来,上面说他已经到达了吾洲,和江年一起回了军营生活,一切都很好。

      我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就连学堂都懒得逃了。

      我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太想我哥。

      但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都和江年脱不开干系,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我们已经深深的被绑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随着他的离开,似乎都索然无味了起来。

      我把这归分为友情的思念。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正月三十这天。
      府里上上下下忙碌的很,都在为过年做准备。

      我也换上了一身红衣,坐在屋子里,看着他们忙碌,想做点什么却搭不上手。
      门被推开,秋意伴着雪,喘着气。

      “小姐..小姐…信来了!”
      她举着手中的信封,跑到我面前。

      我惊喜,边拆边问。
      “谁寄来的?”

      “当然是公子了。”秋意开心的答。

      信封上的指尖顿住,我抬起头,“没了?”

      “没了啊,小姐从前不是每年三十都等着公子的信吗?怎么了?”

      我重新堆起笑,“没事。”

      林葑的信很简短,交代了自己的近况和那边一些有趣的事情。
      “拿去收起来吧。”

      “啊?您不再看看了吗?”
      “不了。”

      说完,我就起身梳妆。
      母亲送了我许多新的首饰和衣服,我拿在手里搭配着,明明以前那么喜欢这些东西的我,嘴角却是平着的。

      离别时的前一天,我送了他们一人一对护膝。

      我哥当天心情不好,道了谢摸摸我脑袋后边回去处理事情了。

      他倒是很意外,眼睛都瞪大了。

      我嫌弃他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江年倒点了头,“没有人给我做过护膝,你是第一个。”

      我很洒脱的说道:“没事,以后每年我都做一个给你。”

      江年欣然接受,并问道:“你有什么想要或者未完成的心愿吗。”
      “没有。”
      他有些气馁。

      “不过,我需要你到家后给我写封信。”

      “写信?”

      “嗯。”我说,“报个平安就好。”

      “顺带给我寄一点吾洲的特产回来吧。”
      “好。”

      两个月了,无论是这两个哪一个,都没有任何动静。

      “或许是江公子太忙了呢?他也是将军,军营一天到晚应该很忙的吧。”
      秋意想了想,提出想法。

      “林葑和他一样,都是将军,却定时一个月一封家书。”
      “开始,我以为他是遭遇了什么事故耽搁了,日日睡不下,直到林葑信的内容里说道他们无事发生,一切安好。”

      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想?

      一个记性好到扫几眼我的书就能背下来的人,真的能忘吗?

      既然不想,当时为何还要答应,让人如此苦苦等待,他心安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是被人骗了一般,眼眶酸涩的很。

      “那咱们就去不想了小姐。”秋意第一次看到我如此难过和苦恼,心疼的蹲下,看着我。
      “一起去挂灯笼吧!”
      “嗯?小姐?”

      我吐出口气,决定把所有的不开心都赶走,“好!”

      晚上热闹的年夜饭过后,我酒饱饭足的在园里溜达。
      不满足现状,我悄悄的爬到了屋顶上。

      下面就是他们吃饭时乐呵的敬酒说话声,我无比满足的躺成一个大字形,看着天上的月亮。

      又大又亮,像个大鸭蛋黄。

      人生最大幸福莫过于和家人在一起团聚过年了吧!

      我被一阵声音吵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往旁边看。
      差点吓个半死。

      昨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这一晚上都是在房顶上睡的。
      “阿秋。”
      我用袖子糊了一下鼻子,应该是被风吹着有些着凉了。

      “我的天啊小姐!您别动!我…我去叫人!”
      秋意被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连忙喊着让我等在原地。

      “没事,我自己下来,你可千万别叫他们!”
      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那..那您慢点啊…”
      秋意只能妥协。

      爬房顶我早就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之前和江年天天爬,我跳下来后拍了拍手,扑扑灰尘。

      “走吧,去吃饭。”

      秋意却面目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发现她的端倪问道。

      “您还是去趟主厅吧,主公主母在那等您,好像是关于大少爷的…”
      “林葑?”
      我问,“他能什么事?”

      “您就赶紧去吧。”

      我一头雾水的去了前院,刚踏进门槛,就看见父亲皱着眉,站在那踱步。
      母亲则擦着眼泪,啜泣着。

      我走上前,焦急却又不敢大声,“发生什么了?”
      父亲叹了口气,没说话。

      “你们说话啊。”
      我提高了声调。

      “小葑…小葑病重…”

      头顶宛如一道雷劈下来,将我砍成两半,我一恍惚,幸亏秋意眼疾手快将我扶住。

      “江家少爷来了信,说是半个月前在收复平庸那场战争就中了毒箭,一直不让任何人说出去,更不让告诉我们怕担心。”

      父亲缓缓开口,“本来都快好了,最近一场风寒又加重,江将军眼看着不行就瞒着他偷偷来了信。”

      “那,还能治好吗……?”
      我压着心底那股慌,开口问。

      “不好说,那边已经请最好的医师了,也咬不准。”
      “爷爷知道吗?”
      “不知道。”

      我想了一会,做了个决定。

      “爹,娘,我去吾洲。”

      “要去也是我们一起走。”

      我摇头,“今日大年初一,您和娘是主心骨,若是这时突然走难免会让别人起疑,包括爷爷。”
      “江将军一封信字数也就能写这么多,真正什么情况还是得亲自到那看。我是小辈,就对外宣称出去游玩了,没人会在意。到那边后,我了解一下,再全部汇报回来,让您们放心。”

      他们没说话。

      “万一没多大事,是那江将军夸张了呢?”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安慰他们,“哥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倒下。”

      “让林飒去吧。”

      一直哭着的母亲此刻停止下来,眼睛虽然是肿着的,但眼神格外坚定。
      “我相信她能做好,让她去。”

      父亲迟缓的点下头,“好,那就让她去。”

      6

      就这样,怀揣着家人沉甸甸的希望与责任上路了。
      为了省时间,我选择骑马去。
      累了就停下喝口水,节省着每一秒,喝够了就接着上路。

      就这样没日没夜的跑了五日,总算是进了吾洲境界。

      吾洲在北,四季分明。
      此时寒冬,路上看不见任何绿叶子的植物,天气更是比铭城不知冷了多少倍。

      我事先没准备任何保暖斗篷,此刻再加上骑着马,寒风凛冽,吹的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整个人快被冻僵了。

      停在军营门口,士兵拦住我。

      “我是铭城林府的林飒,林葑将军是我哥哥。”
      我没下马,报出来名。

      他们提前收到了来自江年的指示,没多废话,直接放我进去了。

      不老远,我望见了那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早就看见了我,在那一直等我。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马,牵着我最爱的沐风走了过去。
      几个月未见,他看起来又高了。

      江年向我走来。
      “怎么穿这么少。”

      他像是埋怨我,但还是把自己身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件黑色斗篷解开,走上前,披在我肩上。
      他低着头给我系绳子,那熟悉的感觉一瞬间又席卷而来。

      我把眼睛瞥到别处,躲避着。

      江年牵起沐风往马棚走去。

      我问道,“我哥在哪?”

      江年顿了顿,“你确定要见他吗?”

      我觉得他奇怪,“我来就是为了见林葑。”

      “你做好准备了吗?”

      “吞吞吐吐,见我哥要什么准备。”

      他不说了,似乎是做好了决定。
      “走吧。”

      我走进屋子里时,军医正在给林葑熬药。

      他躺在床上,手放在被子上面,闭着眼,面色苍白憔悴,人瘦的像个纸片般。

      泪水充盈了我整个眼眶,我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人是我正意气风发的哥哥。

      明明走之前还摸着我的头让我听话。

      “哥。”

      林葑那双枯皱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见到我后表情诧异,而后又看了看我旁边的江年,明白了一切。

      我眼眶里的泪扑扇掉下,我挤出笑,“不会啊,前两天刚给我寄信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寄信?”
      林葑开口,声线嘶哑的像迟暮老人。

      他的目光又向上移,我跟随他看向江年。
      江年沉默。

      原来林葑的所有信件,都是江年瞒着他替他写给我的。

      “家里人都知道了?”
      林葑问我。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点点头。

      见我的眼泪不断落,林葑使全身力气抬起手,想帮我擦眼泪,下一秒,只见他脸色一变。
      江年撞见,连忙把盆拿来。

      鲜血喷涌而出,鲜红刺眼,林葑的嘴角还顺着往下滴,安静的室内,滴答滴答。

      我手忙脚乱从身上掏出手帕,给他擦,却手抖,掉在地上。

      *

      林葑睡了。

      我同军医了解情况,才知他是和敌方厮打时被暗箭所伤,那毒是对方地方最毒的一种毒,极为难解。
      如我所见,虽然毒解了,但林葑的身子又受风寒,五脏六腑均受损,现在一天至少吐三次的血。

      时日无多。
      只能努力的多争取。

      空气一片寂静。

      “走吧,我饿了。”

      “好。”

      江年带我出去吃的饺子,这是我在铭城就常常和他念叨的菜。

      见我一直沉默,江年想开口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陪我一起沉默。

      直到热乎乎的饺子上来了。

      他夹了一个,放进我的碗里,“放点酱油和醋蘸着会更好吃。”
      我咬开,芹菜馅混着鲜美的汤汁一□□开,面皮软而韧。
      我把一盘子都吃个精光。

      “好吃吗?”
      “好吃。”

      “江年。”
      我低声轻语,“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我只是……”
      “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江年,你何尝不难过呢,眼底难掩的疲惫,黑圆圈和眼眶的红血丝,你又哭过多少次呢?

      “江年,我有一个大家庭。”
      “我哥哥倒下了,我不行。”

      “接下来的想法是什么。”
      “陪着林葑,走完最后一程,然后带他回家。”

      江年垂了垂眼睫,良久,重新抬起。
      “我陪着你。”

      “好。”

      林葑日渐消瘦,一开始还能吃下去一些流食,到后来只能靠喝药撑着。
      在他的面前,我再也没掉过眼泪。
      天天笑嘻嘻的照旧和他聊天,给他唱歌,讲故事和八卦。

      好像只要我们不提,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
      虽然吃不进东西,精神却越来越好,有时还能坐起来参与进我们的话题。对此我们所有人都开心的不行。

      晚上,我坐在林葑床前,陪着他。

      “快回去睡觉吧,你这两天累着了。”
      林葑劝我。

      “我没事,哥。”
      我撒娇,“我想多陪陪你。”

      林葑无奈一笑,“哥都好转了,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我蹭蹭他的被子,把头靠在他胳膊上,“那也不要。”

      他心软,也就不劝了。
      “哥。”
      “怎么了?”

      “你可不要因为我提前来看你,夏天就不回来了。”
      “当然不会。”
      我思绪放空,“哥,你快睡觉吧,军医说了你应该静养。”
      “睡不着。”

      我把语气放缓,“那我给你讲故事。”
      “怎么像以前我哄你似的。”

      “那我开始咯。”
      “好。”
      “你先闭上眼睛,这样更容易睡着。”
      “都依你。”

      等到他闭上了眼睛,凝望眼前的人,我陷入的回忆。

      “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父亲不顾家,总是在外面找女人。”
      “母亲又极度敏感,天天借此和父亲吵架,心思全用在了监视他,根本无心管我们。”
      “那年你八岁,我五岁。在你也需要被呵护的年纪,选择了保护照顾我。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着我,别人欺负我时挺身而出,掉进坑里没人发现时。”
      我笑了出来,“呆了一天一夜,最后看到满身泥土的你找到我。”

      “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后来啊,父亲受到了爷爷严厉批评,改掉一身毛病进入朝堂。母亲也开始关注我,家里终于一切安好。可是你却决定去从军了,那里又苦又累,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去。”
      “好不容易开始享福了,为什么又要去下一个深渊呢?”

      我仰着头,努力憋回去。

      “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你有你的大义和志向,那是一片广阔天地,有着长远的前途,只要聊起那边的事情,你的眼里会有光在闪烁。”
      “我开始努力去向你靠近,去学习,事实证明我也是真的感兴趣。这个世界,别人我都无所谓,我只想永远和林葑在一起。”

      “那就说好了,永远不要离开。”

      “你同意了吗?”

      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落,听起来让人安心极了。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林葑没有变好。

      我骑着马,去郊外散心了,坐在河岸的石头上,打开一罐带来的酒,咕嘟咕嘟的往下灌,仿佛就能忘掉一切。
      白天军医和我的对话在我耳旁频频响起。

      “脉象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会,您再看看!我哥哥他都好了这么多,您都看见了,他精神这么好!他都可以坐起来了!怎么可能一点没好转呢?!”
      “可是林公子的进食只能靠药物撑着啊姑娘。”

      我被噎住。

      “这只是表象,哎,按着俗话说,这叫回光返照。”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成碎片,全部被打破。

      只好不停的借酒消愁。
      和这盏明空空的月亮作伴。

      早上是被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起来一看,太阳竟然都这么高了。

      一定是昨晚喝多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先回了军营,梳洗打扮好,照例去看林葑。
      刚踏入门坎,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

      我预感不妙,撒腿就朝屋子里跑。

      屋内跪着乌泱泱的士兵,他们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肺。

      我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他们发现了我,想要过来扶。
      一只手举起,拦住我们之间的距离。

      本喧闹的屋子,瞬间鸦雀无声。

      我一步步,磕磕绊绊爬向那张床,膝盖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林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用手去抓住他的衣服,试图将他摇醒,“林葑,这玩笑不好笑。”

      “别闹了哥。”

      我泪流满面,他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是在气我晚上没有陪你对不对,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被逼急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怒吼道:“林葑!你他妈醒醒!你醒醒!!!”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林葑永远离开我了。

      从小到大所有的回忆在我脑海中像走马灯快速过了一遍。

      积累的,攒动的,压抑的所有情绪。
      在这一刻释放。

      我起身,不顾凌乱的模样,跑出了屋子。
      回到房间,我疯了般寻找着什么,仿佛要把房子掏空。
      终于,找到了。

      重新跑回去,我的双手颤抖把手中的牛奶打开,当着他的面,一股脑灌了下去。
      江年见状不妙,冲上前抢下。
      “你疯了!”

      “还给我!”我扑上去抢。
      “乳糖不耐受,上次喝这个差点要了命,林飒!”
      “我不管!”

      江年的表情顿了顿。

      我声嘶力竭,拖着哭腔苦苦哀求,“江年,我求求你给我吧,我真的没办法了,林葑他不起来,我喝牛奶他就会起来骂我了,他就会骂我了……”
      “我求求你……”

      没等我说完,江年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跪在地上,在那个宽厚的怀里,终于崩溃。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一字一句。

      “我再也没有哥哥了。”

      “对不起。”

      “他真的走了。”
      我哭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面前的衣服全被泪水浸湿。
      “他说好了夏天来看我的。”
      “他怎么能食言呢。”

      江年一直在摩挲我的后背,说着对不起。

      “他还要带我去好多地方,怎么就自己先走了呢。”
      “我讨厌他。”

      “可是我又好喜欢他。”

      林葑,你怎么就留我自己一个人了。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林葑没有死,他长命百岁。

      如我所愿。

      我们在草原自由奔驰,我们笑,我们闹。
      故事的结局,我和林葑都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

      过年时,我们让各自孩子去玩。

      然后坐在一起讨论着这一年的近况。
      吃着我做的杏仁酥。

      那是他最喜欢的。

      醒来时,我的脸上挂着一道新的泪。

      江年就一直坐在我身旁守着我,见我醒了,看过来。
      “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你已经很多顿都没吃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原来才过了三天。
      感觉像过了一辈子呢。

      我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重新振作起来从容的安排一切,为林葑处理后事。

      好在有江年陪着我。

      他会时刻注意我的情绪,帮我分担了大半事情,不让我累着。
      算是一种慰藉吧。

      很快,我带着林葑回铭城了。

      爹娘在见到棺材那一刻,人都愣住了,随后就是无止境的悲痛和泪水。
      看着面前的场景,我的心揪的疼。

      感应到身边人,我转过头,江年似乎也被感染了,那双眸子被一层水雾罩住。
      他咬着下唇,双手攥拳,指甲嵌进了肉里。

      我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林葑下葬那天,太阳很暖。
      老天或许也看不过眼了,想送他安安稳稳的走。

      我去摘了一束林葑最喜欢的白色洋甘菊,轻轻的放在墓前。
      “哥,对不起啊,那天说讨厌你。”
      “我才不讨厌你呢,你知道的。”

      我擦擦眼泪,难为情的笑了出来。
      “我就是舍不得你而已。”

      “你也应该有预感吧,那天晚上你突然和我说,若是你走了,最不希望的就是看我哭。”
      “你说,希望我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我还在骂你乌鸦嘴。”

      “你在那边好好的哦,也不要让我担心。”

      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林葑站在那。
      他比着口型,说不要担心。

      我全部释然。
      “哥。”
      “我爱你。”

      7

      回来的路上,我带着江年先一步下了车,来到一家店铺前。

      “杏仁酥?”
      他仰头,看着上面的牌匾一字一句念叨。

      “嗯。”
      我大步轻快走了进去。

      焦香的味道瞬间钻进鼻子里,还是熟悉的气味。
      “老板,来一扎杏仁酥。”
      “好嘞。”

      门口的侧台阶处,我坐在上面,打开刚出炉热乎乎香喷喷的杏仁酥,一口嚼开,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好吃吗?”
      我问江年。
      他点点头,“好吃。”

      “当年林葑最开始就是爱吃他家,记得我们经常来买,后来那老板走了,他还伤心好一阵子。”
      我的眼里充满了故事,“为了让他开心,我学了好久才学会。谁知道这老板今年又回来了,重新租下这间店铺,本还想给林葑一个惊喜的。”

      “可是他再也吃不到了。”我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吃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杏仁酥。”
      “什么意思?”
      我看向他,江年勾起一抹浅笑,明亮的眼睛仿佛和天上的白云一样。

      “因为那是你亲手为他做的。”

      我瞬间豁达了不少,重新开始品味美食。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人一扎杏仁酥拎着。
      “江年。”
      “嗯?”
      “那你呢?”

      你会离开我吗?

      “我怎么?”
      想说的话意识到不妥,又咽了回去,我低头摇摇:“没事。”
      如果真的要问,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呢。

      我承认,那一刻我慌了。
      想到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和琴瑟和谐的妻子。
      我的心里就酸涩的很。

      日子回归平静。

      江年要回吾洲了,而我决定和他一起走。
      去守护哥哥生前的那片净土。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去成为第二个林将军。
      江年成为了我的老师,无论去哪,他都会带着我历练。

      那日,我们受命去西北地区视察。
      在经过一处山林时突遭山匪袭击,对方有一百多人,而我们只有三个人。
      对平时的江年来说,一百来人他自己就能轻松解决,可当天他正好在路上着凉了,有些发低烧。

      我们打的很吃力,就在我解决掉最后一个人时,撞见对方的老大突然起身腰间的弯刀就要刺向江年。
      而他已经透支,虚弱的喘着粗气。
      完全没注意到背后。

      我几乎想也没想,用尽全力奔去,可对方的刀尖下一秒却扭转了,直直向我而来。

      中计了。

      太突然,强烈的惯性,使我根本来不及转弯,就当那锋利的刀尖要刺中我时,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风止住了。

      江年的发丝因汗水沾在皮肤上,他面色苍白,强颜欢笑道:“没事了。”
      刀穿过他的身体,带着鲜红色的血液,初露锋芒。

      怒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你他妈找死!”
      我越过江年,跳起来,双手握着剑举过头顶,把所有的力气注入进去。一挥,头颅瞬间落地。

      我不解恨,气的双眼发红,像一头蛮横的野兽般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疯狂的抽杵进他的身体。
      血液飞溅。

      一道温热的液体挥洒在脸上,我才清醒过来。

      我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连忙跑向江年。
      “你怎么样?”

      “我没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倒在了地上。

      由于马儿受惊都跑了,我只能背着江年,走了一天,终于走到了一个县城,寻到了郎中。
      还好被刺的位置不是要害处,并无生命危险。
      就是发烧加上伤口有些发炎,需要静养几日。

      我守了一日一夜,江年醒了过来。

      我给他扶起来喝了口水,“我已经通知了营里,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手过来。”
      江年声音嘶哑,“那西北那边怎么办?”
      “自然有别人去,你就好好歇着吧。”

      他嗯了一声,我把他放下,盖上被子。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粥吧。”

      我熬了一锅白米粥,最是清淡适合。
      他的食欲还不错,全咕嘟咕嘟喝没了。

      “你,受伤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没有。”
      “我感觉你心情不好。”
      “感觉对了。”
      “为什么?”

      “你有时候真的很蠢。”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
      江年一脸无辜样,“我怎么了?”

      “万一那人的手再偏一些,你没命了怎么办?”
      我把手里的碗狠狠的磕了一下桌子,低着头。

      “我怕他伤到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呢?”
      我把眼抬起,目光凌厉。

      “江年,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救我,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意识到我的声调有些高,我闭上眼睛,稳定着情绪。
      “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离开我了。”
      “对不起,我出去静一静。”

      天色沉下来,我才回去。

      我轻轻的将门打开,怕把睡觉的他吵醒。
      江年没睡觉,看我回来,他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饿吗?”
      我开口轻声道。

      “不饿。”

      “哦。”

      我们相互沉默着。

      “林飒。”
      良久,他突然开口,“抱歉。”
      我愣了愣。

      “下次我不会这么鲁莽了。”

      他半躺着,头发散下,那双乌黑色的眸子带着歉意,望着我。

      我的心抽了一下。
      江年总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我。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我的大脑被充斥,不知是冲动还是沉淀过后的选择。
      我终于决定我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告诉他。

      江年。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或许是那次你赢了比赛后笑着把奖品扔给我,亦或是那次在桥上的一眼,又或是安慰我,陪着我。

      我早就心动了。

      只是直到那一日你身受重伤,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最重要的存在了。

      江年怔住了。

      而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手都快掐出了汗。

      “你是认真的吗?”
      仔细一听,他的声音在颤。

      “认真的。”
      我回道。

      “林飒。”他捂着脸,看不清神色。
      “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吗?”
      江年笑了,有着无奈,有着苦尽甘来,他的眼里泪光闪烁。

      “好在,我等到了。”

      我有些迟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吗?”
      “我爱你。”

      他毫无犹豫,脱口而出。

      我再也抑制不住,跑上前,踮起脚尖,紧紧的抱住他。

      原来,双向喜欢是这种感觉。

      8

      后来的后来,我和江年回了军营。

      我跟着他上阵杀敌,我们在战场奔驰,配合杀敌,成为了最默契的战友。

      对了,营里的神箭手称号封给我了。
      因为我把江年的记录打破了。

      我的名声也因屡屡胜利的战绩大了起来。

      皇帝对我也十分满意,于是在我过生日那日,将我封为了将军。
      我也成为了当今放眼全国唯一的女将军。

      晚上,我举办了宴会,和弟兄们畅快的喝着酒。

      酒过三巡,我开始有些上头了,脸烧的发烫,那几人还在敬我酒,本来不想喝了,碍于面子我只好拿起酒杯。
      刚要一口闷下去,江年及时出现,拦住了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我替林将军喝了,她酒量不行。”
      江年笑着,说完便一饮而尽。

      底下四处传来唏嘘声,“这还有家属代替一说呢老大。”
      江年还是笑。
      可我不乐意了,你笑归笑,为什么一直要在桌子底下牵着我手啊。

      我试图抗议,但那紧握着的拳头却纹丝不动。
      江年侧眸,看着我的行为,单挑眉。
      仿佛在说,抗议无效。

      酒宴散去,江年扶着喝多的我回屋。

      我躺床上就不动了,任凭他怎么叫我都不起来。
      他没辙,只好帮我把鞋脱了。

      “林飒,起来换衣服。”
      “让秋意换就好了。”
      我迷迷糊糊的不愿睁开眼睛。

      “这里是军营,还想着被人服侍呢,起来自己换。”
      “哎呀,就这么地吧。”
      “不行,必须换完睡。”

      我被弄生气了,睁开眼睛,“换换换,你来啊。”
      江年狡黠挑起唇角,“真的?”

      我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连忙否认,“不不,我自己换就行了。”

      他靠的越来越近,我预感不妙,想逃跑,江年却欺身压上来。
      他眼神里的欲望滚烫且浓烈,只见江年压低声音,凑到我的耳旁,说。
      “林将军说话要算话。”

      “才没和你说好。”
      我把头扭一旁,撅嘴道。

      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将我的头扭回来。

      嘴唇仿佛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那句,“我说了算。”也湮没于唇齿,细腻缠绵。

      他吻的很温柔,就像是在抚摸一件宝贝般珍贵,轻轻的吮吸着,我渐渐的深陷其中,迎合着他。

      我们接了一个很漫长的吻。

      “我走了,记得换衣服。”

      “和我住呗。”
      我拉着他。

      “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
      “不能。”

      江年一脸严肃,“我和你说很多次了,你是小姑娘,容易吃亏。”

      他可能没想到的是,那时候的我单纯的很,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住一个床怎么就吃亏了?”

      他还想说,我直接打断他,“好了好了,你走吧,我困了。”
      江年无奈一笑,“好,晚安。”

      我给他额头吧唧一下,“晚安啦。”

      —

      我和江年打算明年完婚。

      夏天的时候,我和江年回了趟铭城。

      提前几日,我们去了一趟江家。
      江爷爷听说我们在一起了后,乐的嘴都合拢不上了,当即拍板决定去置办东西,以最快速度上门提亲。

      生怕这个孙媳妇跑了似的。

      我哭笑不得。

      江年从好几天前就开始紧张了。
      我不解,“不是去过了吗?”

      他说我不懂,这次算是面见老丈人,和上次不一样。

      不懂就不懂吧,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到了林府,我恍如昨日。
      一切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爹娘听说我到了后,都是跑着来的,我开心的抱了抱他们,再一抬眼。
      “爷爷!”

      爷爷竟然也出来了,一向严肃的小老头眼角乐的挤成了麻花。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因为之前往家里寄信说过了和江年在一起的事情,家里人也都猜到了此次来的目的,对江年也都客客气气的。

      正厅。

      江年说明了来意,等待着家长的回话。

      我知道他紧张极了,悄悄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还有我。

      母亲本就喜欢江年,这下更是开心。
      爷爷一听要和江爷爷做亲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是开心的。
      就剩父亲没发话了,我咽了咽口水,他才缓缓开口,“彩礼多少?”

      “爹。”
      “你别插话。”
      江年早有准备,他递上一张纸,“所有的东西我都罗列在上面了,请您过目。”

      父亲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我们去看林葑了。

      风很轻,天气也没有那么热。

      我坐在幕前,和他说着今年发生的事情。
      江年就站在我后面,陪着我。

      “哥,我和江年要结婚了。”
      我浅笑,“很神奇,他像是第二个你。关心我照顾我,对我很好。”

      “你在那边过的很不错吧,下一世,来当我的父亲吧。”
      “他可真是个混蛋。”
      “连女儿的婚姻都要算计。”

      “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你也是。

      —

      江爷爷挑了个良辰吉日。

      二月五日,正是江年的生日。

      我穿上了准备已久的红衣,又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
      望着镜子前的自己,仿佛还是以前。

      来了军营后,就再也没有打扮了。

      杏眼微敛,眼角一颗痣,红唇金簪。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很快,我就要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了。

      外面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我扶着扇,挡在面前,右手牵着江年,走进正堂。
      “敬茶。”

      我递上一盏茶水,眼神悄悄向旁瞥去。

      江年今年好看极了。
      一袭红袍,发被盘了起来,肌肤白的发晃,流畅的下颚线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他低着头,手渐渐抬起。

      “砰!”
      一声,茶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江父率先反应过来,说道:“碎碎平安,来人快把地上的收拾了。”

      下一秒,所有士兵从天而降般,包围了整个院子。

      一位士兵冲出来,手里拿着卷宗,他大声朗读,“传陛下诏,林氏一族,经调查后发现,多年来徇私舞弊,杀人、盗窃、等多种不法行为。即全部押入宫中,寂听发落。”

      一切都太突然。

      说罢,他们毫不客气的开始抓人,屋内瞬间乱作一团。

      “啊啊啊!放开我!!”
      “救命啊!”
      “老爷!”

      “放肆。”

      一声拐杖拄地的闷声,苍老又有力的声音响起。
      只见爷爷站起,眼神坚毅。
      “若真是我林氏有罪,也应当让皇帝派手下的人亲自捉拿,你们这一些虾兵鱼将,呸,算什么东西?”

      我死死的攥住江年的手,喝道。
      “林家和江家的大婚之日,岂是你们随随便便盖上罪名来捣乱的?”

      我的眼睛突然定死住,那人身上挂着的叩印,真的是皇军。

      我转头,看向江年。

      他一直沉默着。

      “你们可知今日结婚的,正是当今殿下最器重的二位将领,就不怕他们砍了你的头?”
      爷爷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林爷爷,此话差矣。”

      一声响起,江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

      他松开我的手,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撕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衣。
      后面的士兵上前,将手中的盔甲替他戴上。

      “江年,你这是做什么?!”
      江爷爷大声呵斥道。

      “抱歉,爷爷,瞒了你这么久。”

      “全体听命,林氏犯下多项重罪,除了我江家以外的所有人,拿下。”

      哀嚎遍野。

      屋内所有的侍女,包括媒婆司礼大人,只要碍事的全部被一刀砍头,血迹飞溅。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母亲被那些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府被闹了个底朝天。

      从小陪着我长大的秋意,就这么死在了我面前。
      临死前,她还在对我说,“快跑。”

      我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到,一把抽出江年腰间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他的脖子。
      我双眼猩红,大声喊。
      “谁敢再动!我就杀了他!”

      眼前的江年,我似乎不认识他了。
      他的眼神像是变了一个人,充满了杀意,和戾气。

      屋内安静下来。

      剑很锋利,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我最幸福的一天,给我最沉重的打击。

      “你说话!”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气的手都在发颤。

      “你不会的。”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丝毫不惧怕。

      “爹,先送爷爷回去吧,我怕他听到心脏会受不了。”

      林父听到,点点头,要带着林爷爷离开。

      我拔出另一位士兵的剑,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手起刀落,利落的拿掉了他的头。
      “我看今天谁敢走。”

      他们定在了原地。

      “好,那我便给你说清楚。”

      他讽刺般,笑着看我。

      “我并非父亲亲生,而是他最得力的亲信的孩子。”
      “我真正的父母,早就死了。”
      “而杀死我父母的,就是你的父亲,林耀宗。”

      “混账!你是我看着生下来的!是从你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江爷爷气的脸涨红,用手指着他。

      “那您还记得,大管家的夫人是和我母亲几乎同时怀孕的吗?”
      “当时,我的父亲被林耀宗杀害,他草菅人命,我的母亲受了严重的刺激,便将我交给了义夫。”

      “不…不对。”
      江爷爷一跌,被人扶到了椅子上。
      “那也应该是两个婴儿,另一个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那个婴儿生下就死了。”
      江年神色淡淡,“还记得当时您说只要是个男孩,就辅佐我义夫真正上朝廷吗?”

      “于是你们就来了波偷梁换柱。”

      “就算林耀宗是个畜生,你复仇,我绝无二话。”
      江爷爷喘着粗气,“可是你倒好,策划了这么大个惊喜。传出去后,你让我这张老脸如何面见别人和你林爷爷!”

      江年敛着眼。
      “那您知道,当时林耀宗杀我父亲过后,又贪恋上我母亲,在我母亲刚生完孩子回家哀悼我父亲时将她拽进小树林□□过后一刀刺死了她。”
      “这一切,林琮胜都是知道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的父亲和爷爷,他们不说话了,尤其是我的父亲,头快低到桌子底下了。

      “义夫为了讨公道,去检举他们。而当时是林家鼎盛时期,林琮胜一手遮天将此事瞒了下来。”
      “爷爷!”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后来你生了场大病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罢了。”
      “你只有记得这个姓林的是你多年好友,根本就忘了他杀你府里老管家之仇。”

      江爷爷的眼框逐渐泪水涌上,千言万语化作沉默。

      江年眼睛也红了,“而我的父亲,曾经还替你挡过致命一伤,为此残废。”

      ……

      江爷爷经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江家人都走了。

      只剩江年和我们。

      “江年,你设了好大个局。”
      爷爷的眼神里深不可测,忽而开口。

      “这还是要感谢陛下。”
      他谦虚的笑笑,“他早就觉得你插手太多了。”

      江年一把将我捞起,抗在肩上。
      “剩下的押走。”

      一分钟前,我突然浑身无力,倒在了地上。
      不能动。

      原来他早就给我下了药。

      我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后,眼前是一个安静的卧室。

      我认不出这是哪,这里完全陌生。

      脚步声越靠越近,直到江年推开门走进来。
      “醒了。”

      “他们在哪。”

      “宫里。”
      “我在哪里。”

      “铭城,我的屋子里。”

      我不说话了,心如死灰般望着窗外。

      “吃点东西吧。”
      他把端来的粥放我面前,上面还放了我最喜欢吃的肉松。

      昨日他说的那句,“我从未爱你。”,反复在我耳边响起。

      “接近我,接近林葑,都是为了利用我们吗?”

      江年的动作顿了顿,良久。
      “对。”

      我不知我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是被骗的愤怒,还是付出真心后的背叛,又是他假惺惺来对我好的恶心。

      “都这个时候了,做戏就没意思了。”
      我把那碗粥摔在地上,洒了一地。

      他没说话,自顾自的擦着地。

      “明日是你家人受刑之日,和我去看看吗?”

      “不去了。”
      除了林葑,其他人我都不在意了。

      只是爷爷。
      我还处在一个迷糊的状态,江年所说的若都是真的。
      那爷爷犯下的罪行肯定不止这一件。

      我的家人,你们究竟瞒了我多少。

      第二日我还是去了。
      看着曾经盛大的林府里面的每个人被当众砍下脑袋,血流成河。
      下面人的窃窃私语,包装在幔纱下的我,心凉的已经结冰了。

      江年选择将我藏起来,我并不意外。

      他的确动情了。
      嘴可以否认,但是那份爱却藏不住。

      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

      但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从他选择大婚那日端了整个林府起。

      我的心早就没了。

      8

      江年为了让我活命,对外宣称林将军在大婚那日自杀而亡了。

      为了不让外人寻到踪迹,他一把火烧了林府。

      江家人都知道我的存在,江年禁止任何人往外说。

      林氏成为了历史。

      坊间的传闻也传开了。

      江家少爷为了报杀母之仇,多年深藏,最后在与林氏长女成亲那日亲手端了林府。

      江年在政治场和战场上愈发得意。

      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出了这位少爷的前途无量,纷纷想将自己女儿嫁出去。

      他一概拒绝。

      我得病了。

      军医说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我一口饭也吃不下,每日就坐在窗前看着远方。
      不知在想什么,思绪一飘就是一天。

      江年急坏了,全国各地找郎中。

      江年真傻,他不知道吧。
      我坐在窗前是在等着他归来啊。

      我好困。

      躺在床上时,我恍惚间看见了林葑,他说他来接我回家。
      我眼泪止不住的流,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梦见他了。

      林葑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我同意和他走,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件心愿没了结。

      他问我是什么,我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江年伴着一身的雪急匆匆跑了进来。

      他瘦了,长高了,轮廓也更加硬朗了。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张我百看不厌的脸。

      当然是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

      江年,下辈子,你再光明正大的迎娶我吧。

      我还给你做最爱的杏仁酥。

      我终于心满意足,在外界的惊呼声中闭上眼,和林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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