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春天的熊一样》叶温初寒

35、陪伴（一）

　　陆樊和许今依从商场出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今依担忧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看看他衣服上的脏污：“回去换一下吗？”

　　陆樊摇摇头，也没问她为什么没去学校还出现在这里。片刻，他轻声问：“吃冰淇淋吗？”

　　许今依刚想摇头，陆樊已经进去买了，她只能无奈叹气。

　　过了一会儿，马路对面的台阶上。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小口小口地吃着。旁边男孩摸了摸口袋，拿出烟和打火机来，又突然顿住。

　　许今依知道他心情不好，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便小声道：“没事，抽吧。”

　　陆樊却没有点着，只用两指夹着，摆摆样子。

　　他突然开口道：“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许今依眨眨眼：“嗯。”

　　他们俩还从来没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

　　“你为什么能这么容易接受许老师再婚？”

　　陆樊一直不解，他和许今依的处境应该是一样的，可是她却不吵不闹，平静得接受了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许今依抿了一口冰激凌，笑容淡淡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听别人说，我爸在我妈怀孕后就带另一个女人走了，后来直接寄过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妈很冷静，冷静得收集证据打官司，最后让他净身出户了。这么多年，她一直一个人带着我。她这个人要强，对我也极为严格，可我知道，她孤独，她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哭……可当陆叔叔出现，我发现妈妈脸上的笑容变多了，她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在客厅跳舞……我知道，她是幸福的。”

　　许今依偏头看着他，眼睛里藏着笑意：“作为女儿，看到妈妈快乐和幸福，我又反对什么呢？”

　　陆樊点点头，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污渍，却突然笑了：“走吧，回家了。”

　　*

　　许今依以为，陆樊换了衣服就会走，没想到到了下午，他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一脸淡定地问：“吃什么？”

　　许今依抿了抿嘴：“我打算下点面条吃。”

　　陆樊“嗯”了一声：“我去下。”

　　许今依本来想再谦让谦让，突然脚步顿住，然后转身跑去了卫生间。

　　陆樊有些懵扫了一眼她的背影。

　　许今依捂着肚子，在卫生间的架子上翻找起卫生巾，她突然想起来，上次拿的那一包用完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陆樊犹豫着敲了敲门：“你怎么了？”

　　许今依声音有些颤：“我肚子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去……”

　　陆樊意识到了什么，她上次吃了不干净的烧烤，还进了医院。

　　他的敲门声愈加急促：“你出来，我送你去医院。”

　　许今依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憋得通红：“不是，你帮我去房间拿个东西就行。”

　　她忘了日子，之前都不疼的，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冰淇淋的缘故，下腹一绞一绞的。

　　“在我房间书桌底下第二层柜子里。”

　　陆樊不敢耽搁，拉开柜子，一探手，愣住，耳朵、脖子、脸全红了。

　　送了卫生巾，面条下锅，陆樊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一会儿，他起身，在食品柜里翻了翻，找出了一袋红糖。

　　“这种事……你不应该记好了吗，还吃冰淇淋……真活该。”

　　许今依没空理他，她好疼，捂着肚子发颤。

　　“好点了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陆樊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出来把红糖水喝了。”

　　许今依从厕所出来时，就见陆樊支着两条大长腿，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今天几号？”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七号。”许今依白着脸答他。

　　“哦，原来你知道。”陆樊瞟她一眼，“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许今依摇了摇头，指了指那杯热水：“谢谢哥。”

　　陆樊扯了扯嘴角。

　　*

　　很快便迎来了这一年的冬雪，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

　　学校不会安排学生们过西方的节日，所以自然是正常上课。可学生们私底下会传送贺卡、小礼物和平安果，倒也过得热热闹闹。

　　晚自习下课，程可可拉住了许今依：“依依，你今天晚点回家吧，咱们一起去人民公园，听说那里有烟花秀，我特别想去看。”

　　许今依之前是绝对不过什么平安夜圣诞节的，因为到了这一天，许素梅会做一碗长寿面，再给她一个红包，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今年……可能会有不同。

　　许今依低头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收到妈妈的任何消息，她垂垂眼睫，往下一扫，却看到了陆樊的名字。

　　这些日子，陆樊依旧没有回学校，但不管多晚，他都会来别墅睡觉。

　　许今依听着楼下轻轻的关门声响，睡得格外安心。

　　也不知道他今天几点回来，自己去看烟花，用不用跟他提高说一声，毕竟他们现在算……室友？

　　许今依有些犹豫，程可可也不催她，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许今依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陆樊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去和同学到人民公园看烟花，晚归】

　　那边没有回复。

　　许今依其实猜到了，她将手机塞到口袋里：“可可，走吧。”

　　就当这场烟花秀，是给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礼吧。

　　今晚人民公园格外热闹，到处可见气球、彩灯、圣诞节，还有很多扮着圣诞老人发糖果的工作人员。

　　不过让许今依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烟花，听说是无污染型，散在天空像星星一般，虽不华丽，却让人震撼。

　　看完了烟花秀，人群散了，她们也准备回家了。

　　程可可挽着许今依的手臂，半撒娇道：“依依，我可以去你家玩会儿吗？”

　　许今依下意识地想拒绝。

　　程可可抢先说：“今天我爸爸妈妈回来得很晚，我不想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你家方不方便，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许今依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挺没意思的。

　　程可可兴奋起来：“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许今依导航了一下：“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吧。”

　　程可可拉着她的手，仰头看星星：“依依你看，星星真亮啊。”

　　许今依笑笑。

　　“你有什么愿望吗？”

　　“什么？”许今依转头看她。

　　程可可眼睛亮亮的：“我总觉得，朝星星许愿，愿望肯定能实现。”

　　许今依叹了口气：“可可，你说的许愿的星星，是流星吧。”

　　“不一定啊，只要你相信，什么星星都行。”程可可勾勾嘴角，“可灵了，上次我许愿数学及格，结果考了89分呢。”

　　许今依：……

　　十五分钟的路程，两人磨蹭了二十多分钟，眼看着进了小区，许今依的心提了起来。

　　对了，她忘了一处，陆樊。

　　虽然她与陆樊的关系在学校已经不是秘密，但被程可可见证还是有些尴尬。

　　许今依的脚步又慢了下来，她没注意到，其实程可可走得也不算快。

　　直到“叮咚”一声信息提示，程可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表情轻松下来：“依依，是哪幢楼啊？”

　　许今依一指：“前面，别墅区。”

　　程可可“哇”了一声，倒也没多稀奇，毕竟自己家里也是别墅。

　　到了门口，许今依终于放松下来。陆樊不在，家中没人，里面的灯不亮。

　　许今依用指纹开了锁，一边摸灯，一边扭头对程可可说：“可可，拖鞋在玄关处，等……”

　　“啪”得一声，客厅的灯亮了。一明一暗对比明显，许今依受不了灯光的刺激，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生日快乐，许今依同学！”

　　许今依愣住，慢慢把胳膊放了下来。

　　客厅里站满了人，至少班上多一半的同学都来了。程可可笑着把她往前推：“寿星来了，快把蛋糕推出来吧。”

　　范思淮自告奋勇去推蛋糕，宋滢帮许今依戴生日帽，其他人鼓掌起哄，让许今依许愿。

　　许今依眼圈红了，但她忍住了没掉眼泪。

　　蛋糕很大，上面是一个蘑菇房子，外面有两只小兔子，倒是挺可爱的。

　　范思淮、葛荇忙插蜡烛，十八根，一根都不少。

　　范思淮手里拿着打火机，将蜡烛点了，十八根蜡烛发着微亮的光。

　　他朝陆樊喊了一声：“陆哥，可以关灯了。”

　　许今依身子一顿，偏了偏头，这才看见站在墙边的陆樊。

　　他穿着普通的黑色衬衫，长身而立，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啪”一声，灯灭了，盈盈的烛光映着每个人含笑的脸庞。

　　宋滢最先开始唱生日歌，她的声音很大，像是装了扩音喇叭。

　　程可可轻轻推了许今依一下：“依依，快许愿啊。”

　　许今依笑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很认真地在心里默念愿望。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一块一块浅淡的影子。

　　许今依许了很多愿望，等她睁开眼睛准备吹蜡烛，才发现蜡烛都快烧完了。

　　灯打开，人们闹起来，吃蛋糕的吃蛋糕，打闹的打闹，看电视的看电视，打扑克的打扑克。

　　范思淮他们几个到陆樊的屋子里把设备搬出来，又连了电视，竟然搞起了室内KTV。

　　许今依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疯狂的生日，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后来宋滢和程可可拉她一起唱歌，她鼓足勇气唱了一首，赢了个满堂彩，便放松了下来，与她们一起胡闹了一通。

　　玩到了十一点，他们要回去了，许今依把他们送到了小区门口，一一表达了感谢。

　　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一个人，又因为足够优秀，又可能因为许素梅，身边没什么朋友。

　　可这个生日，她却有些感动。

　　回到家，陆樊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低着头清扫垃圾。

　　许今依张了张嘴，打算过去帮他一起收拾。

　　陆樊却道：“不用，你去那边看看，他们给你带的礼物。”

　　许今依往墙角一瞧，那大大小小的盒子叠在一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走过去，竟然在它们之中看到了一个最特殊的。

　　笼子里铺着一层柔软的棉花，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正蜷缩成一团，浑身雪白，鼻子尖尖，睡得正香。

　　旁边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狗粮、奶粉、奶瓶，还有打疫苗的凭证和记录本。

　　是只小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