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危险逼近 ...
-
上一章我们讲到，张国荣以一篇文章结束旧的观念，开始全身心拥抱投入一生一世的爱恋。1985年，是张国荣收获的一年，是他的“为你钟情”年：发的唱片，是《为你钟情》，唱片封面，他无名指上的卡地亚三色金戒指是应他的要求被摄入了镜头，宣告着他找到了钟情之人；主演的电影，也是《为你钟情》；开了演唱会，开场曲还是《为你钟情》。张国荣是个很浪漫的人，这一年和他有关的元素都被贴上“为你钟情”，像是为这段一生一世爱恋正式进入深度稳定期做了个仪式感十足的开幕式。
之后，张唐两人感情稳定，分工明确。张国荣继续留在娱乐圈搞事业，依旧打算过几年就退圈；唐鹤德则是着手为未来私奔式移民做准备，两人虽然各忙各的，但是感情越来越好，如胶似漆。
他们两人不仅外貌相配，性格上能合拍，彼此相爱的关键还在于心灵上的相通。虽然他们性格各异，但是仔细回望他们的成长经历，会发现成长轨迹有很多相似之处：首先，物质条件都很好，但都缺少来自母亲的爱（张国荣的父母对孩子比较冷漠；唐鹤德幼年丧母），他们都是主要由佣人照顾，都有一堆哥哥姐姐，张国荣虽然排行第十，但减去夭折的兄弟姐妹，甚至都是排行第七，和唐鹤德一样。而且都有个妹妹，唐鹤德有个异母妹妹，张国荣有个小妈领养的养女妹妹。
差不多的环境，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每个人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面临分岔路，即使环境相似，但面对分岔路时做出的不同选择和反应，最终塑造了每个人不同的性格。但是，每个人在成长选择的过程中，虽然选择了自己的A面而放弃了自己的B面，但内心深处那个不一样的自己，依旧会吸引着我们去挖掘、去了解。自己的B面即使被掩埋，却未消失。我们会忍不住被吸引，如果当初选择了B面，自己的人生会是怎么样。
或许，后来，理性冷静的唐鹤德就喜欢张国荣那种不顾一切的热情，还有他那种肆意生长的生命力；真性情的张国荣看到沉稳儒雅的唐鹤德也会有仰慕的感觉。他们各自发展，但在对方身上而自己没有的特点或许也会羡慕，互相理解印证，在好的关系里照见自己更多美好的可能性，对对方好，就是对另一个理想中的自己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爱可遇不可求，这样的关系美好得让旁人留恋艳羡，即使张已经离开二十年，他们的爱情仍然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传奇。
如果说，别人的爱情是一场盛大的烟火，依靠两人刹那间的目光碰撞燃烧激情，绚丽但短暂；那么，张唐的爱情就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倚赖两人长久凝望的目光点亮彼此的生命，温暖而持久，到永恒。
星空，从来都是宇宙赐予的礼物，是不可复制的美丽。
这段时期，张国荣在感情上颇有收获，在事业上也迎来了春天。我们前面提到过，认识唐鹤德，更深地激活了张国荣身上的艺术天赋，比如，在演戏方面，“不要叫我阿杰，叫我阿Sir！”成了宋子杰的经典名句，也让《英雄本色》影迷们记了很久。
1986年，张国荣30岁，在这部电影里，出演三大主角中最不讨喜的年轻警察。张国荣的唱片公司曾反对他出演这个角色，他本人也说，人人一定都会喜欢潇洒的小马哥，而宋子杰却是个抓他的警察，处处与小马哥作对。这么个不讨喜的人设，还是被张国荣演得深入人心。
回望张国荣的演戏经历，从出道时被骗出演的“新潮贾宝玉”到陪衬陈百强的《喝彩》和《失业生》，再到《英雄本色》，张国荣用自己的勤奋和天分，终于让不讨喜的角色也成了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张国荣对工作非常敬业，接了宋子杰这个角色后，他就认真演，用对演戏的热情和用心，征服了导演吴宇森。专业的态度很快获得了电影圈的肯定！吴宇森甚至觉得让他演宋子杰这样不讨喜的角色很不好意思，于是，在《英雄本色2》里对宋子杰的人物成长刻画得更加用心，给了张国荣更多发挥空间。
这件事让我印象很深，我想，做人得失心不要太重，拿到手的机会，不论好坏，是论用心。只有认真用心，才有机会逆风翻盘。试想，如果张国荣的态度只是勉强接演宋子杰，一边演一边嫌弃角色，根本不用心揣摩，那宋子杰真的会沦落为一个被人讨厌的角色，很快就被淡忘。是张国荣的用心赋予了角色生命力，有了个经典角色后，张国荣在电影上的发展越来越引人注目。《倩女幽魂》《胭脂扣》等香港经典电影相继产生，尤其是《倩女幽魂》，让他至今仍是最经典的宁采臣。
在歌唱方面，1984年的《Monica》获得第七届十大中文金曲奖以及第二届十大劲歌金曲奖，这首歌奠定了张国荣在香港歌坛的地位，是香港歌坛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并入选港台“世纪十大金曲”。1985年，凭借《Monica》积累的人气顺势而上，发行《为你钟情》狂销五白金（在香港白金唱片的销量五万张）。《Monica》也是电影《为你钟情》的插曲。同年，张国荣在红磡体育馆举办了自己的首次演唱会，红磡体育馆举办演唱会代表着一个歌手拥有了较高市场接受度，场场爆满的票房和一连十场的演出也刷新了第一次在红磡开演唱会的歌手纪录。
1986年年初，在代表香港歌坛最高水平的两大颁奖典礼（十大劲歌金曲和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上，张国荣也收获颇丰。《英雄本色》主题曲《当年情》获得十大中文金曲奖以及十大劲歌金曲奖，和演戏不同的是，歌唱事业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又一场的战役。
1987年初，1986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上，张国荣和谭咏麟的歌迷矛盾爆发，正式拉开歌坛争霸序幕。粉丝间的矛盾越滚越大，大到影响张唐的生活。
谭咏麟粉丝在现场咒骂张国荣，张国荣在演唱获奖歌曲《有谁共鸣》时，现场的骂声已经使舞台上的表演几乎无法进行下去。唱完歌后，颁奖礼还得继续，张国荣在现场忍受着这些无理谩骂。这次，最受欢迎男歌手奖依旧是谭咏麟，但1986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金奖被张国荣的《有谁共鸣》斩获。谭咏麟在1984年和1985年都是该奖的获得者，三连冠被打破，谭粉暴跳如雷，大喊着“作弊”“没有那么大的头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甚至纷纷离场，场面一度很难看。
张国荣是性情中人，无法接受不公平的事，他很清楚1986年自己在音乐上的努力和投入，他最明白手上这个奖杯是自己的努力付出换来的。他张国荣当之无愧！
自尊心强的他无法接受在公平竞争下，自己努力付出得到的公正成绩被如此怀疑，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受到无礼辱骂。自尊促进他更加进取，他的收获是凭实力获得，不能接受被污蔑，这件事对他很重要。颁奖礼一结束，张国荣在后台见到等待多时的陈小宝。顾不上寒暄，就与他谈起了签约新艺宝的事情。三个月后，张国荣宣布，签约新艺宝唱片。
张国荣和新艺宝签约，对他，还有对新艺宝，都是一场硬仗。
1986年，华星唱片的人事出现很大变动。张国荣的经纪人陈淑芬离开了华星，成立了恒星娱乐有限公司。他就跟随着陈淑芬，和恒星娱乐签下经纪约，而他在华星的唱片约也即将到期。新艺宝，出品《英雄本色》的公司，找上了他。相比于华星，新艺宝唱片的来头显然更大，它是国际厂牌宝丽金唱片旗下的独立厂牌，而之所以被称作新艺宝，是因为这家唱片公司是宝丽金公司与新艺城电影合作设立的一家新公司，签约的歌手也都有在新艺城出品的电影中出演以及演唱主题曲的机会。即使新艺宝有这样的背景，但要在利润高的名利场分一杯羹也并不容易。
新艺宝凭借着《最佳拍档》在邵氏、嘉禾两大电影巨头之间杀出重围，短时间内便将双雄对垒的香港影坛转变成了三分天下的格局。新艺宝的迅速崛起引起老牌香港电影公司邵氏、嘉禾的联合对付，邵氏、嘉禾甚至将各自的院线联合起来放映两家出品的电影，对抗新艺城的崛起。
在音乐方面，新艺宝的发展也很受限。华星唱片虽然在音乐水准和视野上差了些，也过于依赖翻唱日本歌的做法，但坐拥着罗文、梅艳芳、甄妮等天王、天后的华星，在八十年代还是足以和诸多国际厂牌在香港分庭抗礼。而新艺宝仅仅是才刚刚成立一年，张国荣选择新艺宝，也是一场豪赌。
显然，不论是电影还是音乐，新艺宝的发展都遇到了瓶颈，找上张国荣，彼此都需要对方来帮助自己改变境况。
可见，此时的张国荣已经开始看中音乐的艺术表达，他需要更自主更自由的平台发挥他的艺术天赋，而不愿意单纯停留在大厂可以提供比较稳定的的匠艺打造上。
所以，张国荣和新艺宝都把首次合作出的作品当成一场不可以输的战役。在新专辑中，新艺宝给了张国荣很大自主权，他参与了多首作品的监制，将张国荣之前最受欢迎的劲歌热舞发挥到了极致，并成为香港劲歌热舞代表明星，放眼亚洲劲歌热舞，他也是顶级。
平台很重要，有的平台虽大却束缚人。有的平台虽新，但能给与有本事的人足够的自主权，人的能量就能更充分发挥。张国荣的这段经历，可对在平台选择间有些迷茫的人提供参考价值。
新艺宝和他都强烈需要用实力强大的作品证明自己，正因为有此强烈的需求，让他们成为一支强悍的团队，双方在短期内迅速成长，势如破竹。仅仅约一年，张国荣在音乐发展上的势头直逼当时香港乐坛Top谭咏麟。不再只是拿走一个奖项就被咒骂作弊，如今的他，演唱实力受到市场广泛认可，更加丰厚的成绩，已经能和谭咏麟分庭抗礼。如此劲头，让谭的粉丝更加难以接受。
歌坛争霸逐渐白热化，再加上后来谭咏麟退出比赛，部分极端的谭粉无法接受自己在top上待久了的偶像居然在短时间内被后辈追上。在他们的眼里，喜欢谭咏麟这个人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自己看上的人是top背后隐含着的个人优越感才是不可被质疑的。这才能解释极端谭粉越来越失控的现象，因为在他们的想象里，张国荣的奋起直追威胁到的是他们个人的优越认同感，认同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体验，也算是间接损害他们的个人利益，这些人在自认为个人利益受损时，做出很多伤害张国荣的事情。
他们向张国荣示威，快递冥币纸钱、纸扎小人给张国荣，砸坏张国荣的车，在车身上划了满满的刮痕，长短不一，深深浅浅，触目惊心。这种侵入张国荣私生活的粗暴行为激怒了张国荣。
要知道，当时同性恋在香港还是违法犯罪的，他和唐鹤德本就冒着风险谈恋爱，如今私生活被充满恶意的谭粉盯上，危险系数直线上升。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肆意侵入张国荣私生活的谭粉确实很危险，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越轨，反而大张旗鼓地挂横幅辱骂，举报张国荣，骂基佬rong。这是真正的不公平，张唐真心相爱本没有错，但是极端的谭粉仗着当时社会上不合理的规训偏向他们就仗势欺人。不合理的规训存在，让那些加害人可以摇旗呐喊，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
相比之下，砸车都算小事了。
威胁到他和唐鹤德的安全，才是张国荣最无法容忍的。
期间这些挫折，张国荣一步步做出应对和调整选择，想必，这过程中，唐鹤德也是给了不少主意。1989年，等唐鹤德把移民事宜办好，即使有再多不舍，张国荣毅然决然地退出了娱乐圈。
梳理到这里，我不禁感慨，张国荣和唐鹤德的人生太像是被精密设定好的剧本。两人关系稳定后，张国荣事业迎来大火，因为大火而有了歌坛争霸，因为歌坛争霸遇上极端谭粉，本来就有风险的小众恋情偏偏遇上侵入私生活的谭粉。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环环相扣情节紧凑发展迅速，让身处其中的人应接不暇。他们不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力而搞小众恋情、小众艺术，他们只是因为爱，爱上的对象正好是同性，深度关系让他们根本分不开，只能被动接受来自外界的一切压力和无礼对待。
张唐二人对来自外界的压力，承受方式也不同。
唐鹤德，如同他名字里的“鹤”一样，我行我素。他专注搞经济，把两人舒服的生活条件弄好就行，其余的在他看来都不重要。在他的眼里，有彼此就足够。而张国荣不一样，在前面已经讲过，张国荣对社会价值认可的需求度比较高，这也是他艺术造诣能这么高的原因之一。但也必定会导致他无法像唐鹤德那样我行我素，后来，他试图用自己完美出色的艺术表演打动人心，心存希望，想让大众最后接受他俩。他勇敢地公开恋情，确实有一部分大众是接受的，但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强烈，部分媒体不断打击他、污蔑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等写到相应的阶段再展开说。
不过，反对的声音大时，并不代表反对的人真的比较多。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声量和人数不是简单成正比的。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在一个讨论中，有些人声音很大，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和空间，而另一些人则默默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这种情况下，我们往往会认为声音大的人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而实际上并不一定如此。
不接受的人会发出质疑的意见，而接受的人一般不会出声。这部分人比较包容，不会轻易批判，也就不会轻易发声，他们更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和建议，对输出观点的需求没有前者那么高。而不接受的人则相反，他们更愿意输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即使出声的比实际的比例小的多，但是声音大，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反对的声音比实际情况更多的错觉。
因此，不能仅仅通过声音大小来判断它所表达观点和态度在人群中的分量，应该更加关注那些不发声的人，了解他们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危险逼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