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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笛飞声 ...


  •   周温修挥一挥手,“再探再报”,一个人向别院走去。

      将军府的别院与主院相连,穿过长长的走廊,便是别院,不同于将军府完全实用主义毫无审美的主院,这处别院显然有人仔细打理过,面积不大,但是绿竹环绕,流水依依,亭台楼阁,石桥流水,美不胜收。

      一个侍女匆匆而过,见了周温修,赶紧行礼,“今天那位又没吃饭,一直咳嗽。”

      周温修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心中不禁一阵烦躁,拿过那精美的食盒,一盒龙井酥,一碗清汤,几道小食,还冒着热气。

      偌大的将军府里,周温修自认只是个军旅粗人,无心膳食是否精美,这待遇,恐怕只有里面的那位有了。婢女想着,但也不知里面那位是什么来头,一个病美人,虽是个男子,但好看的紧,现在看倒像是金屋藏娇了。

      周温修从她手上拿过食盒,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然后自己盖好盒子,走到那厢房前。他还未推开门,正打算调整一个笑容,便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也顾不得那些,推门而入,把食盒放在一旁,拍着钟文钰的背为他顺气。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怀里的人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在怀里咳嗽地不住颤抖着,他把一个手炉放在钟文钰手里,轻轻地为他拍着,给他顺气。

      终于,钟文钰的咳嗽声渐渐停止,他咳得双颊发红,眼中仿佛有着晶莹的泪珠将要顺着发红的眼尾留下,可是那双桃花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像是讽刺的意味。

      钟文钰仰着头,看着周温修,“有意思吗,周温修?何必演这种戏码呢?”他晃了晃手中的链子,黑色的锁链用上好的玄铁制成,手上带着手铐,脚上挎着脚链,一截莹润的腕子和那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扬一扬手腕,“你若是真的有愧于我,就把我放了。”

      周温修并不回答,只是把那盘绿豆糕拿出来,又从食盘底层拿出来一碗中药,冲鼻的中药味萦绕在两人之间,问到,“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帮你喝?”他把绿豆糕也拿出来,“苦的不行可以吃这个,你爱吃的胡记的。”

      钟文钰被气笑了,他扬起手腕上的锁链,嘲讽地看着周温修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心衰之症我还不明白吗?我现在已经是个连路都没办法走的残废了,全靠一口药吊着,别白费力气了。”

      听到这里,周温修仿佛被深深地刺痛了,黑沉沉的眼眸对上钟文钰漂亮的眼睛,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药,一只手强硬地把药灌了下去,另一只手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害怕钟文钰呛着。

      一碗中药终于见了底,周温修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北庭一事,是我对不住你。文钰,但你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别说死不死的。天下名医众多,这是最有用的方子,你不能走路并不是腿有问题,而是心力衰竭血脉无法流通所致,我已经派人去找云游的药王谷谷主了。”

      周温修倒了两杯茶,“现在圣上要设立北庭府,只是为了分权制衡罢了,你莫多心。”一杯他交于钟文钰漱口,另一杯给他解苦。

      钟文钰抬起头来看他,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微微带些笑意便已经十分勾人,只是现在的笑意里,不复往前的温和,像是实实在在的讽刺,“那我进京为质后心衰,多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将钟家地位明升暗降,杀我旧将,分我旧部,也就一笔勾销了?”

      周温修被他问的哑然,无可奈何地用手捂住他的嘴,“隔墙有耳。”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但如今圣上多疑,分权制衡之术已经被当今圣上用的炉火纯青,他何尝不知道这一切,但是现在安西候府处已起纷争,西域打乱,玉门关之后,不知道多少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

      他更知道,现在的钟文钰在偌大的长安城里,更像一块让权臣垂涎欲滴的肥肉,世人谁不知道安西候府一家赫赫战功,安西候虽是异姓,但靠着赫赫战功从小兵做起,至今封侯拜相,后来更是娶了嘉禾郡主,膝下育有两子一女,一家人皆披战甲,以身作则,上了战场。

      安西候府长子,钟文丞,自十五岁起边和父亲一起征战沙场,曾经率领一百孤兵,于沙漠之中,深探蛮人腹地,孤身杀入胡人大本营,生擒大辽可汗的侄儿——赫连旭,狠狠挫了大辽士兵的锐气。

      安西候府长女,钟文臻,不爱红装爱武装,一身银甲,一杆银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曾经孤守凉州城,大辽军队数倍多于大齐,轮番进攻,她率兵守城七天七夜,直至援兵赶到。

      至于眼前的钟文钰,是安西候老来得子,更是全家的宝贝,世人谁不知道安西候最宠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从小天资聪颖,拜在天下大儒——叶远门下,被其收为关门弟子,可惜身体不好,心力早衰,恐不能享常人之寿。

      他看着钟文钰,叹口气,“过三日就是元旦了,长安城里有灯火晚会,热闹得很,你以前最爱热闹的。汤药一副,可保你七日无虞,再加上你带来的强心丹,到时候去看灯吗?”

      这近乎是恳求了,周温修一身铁骨,从未在谁面前这么低过头,但是钟文钰知道,这是一种补偿,他忽然心里没底,怕是安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如果不是,周温修不会如此。一定是安西候府出事了,他想,要想办法联系外面才是,三日后的灯会,正是好时机。

      他心中盘算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分毫,只推说药要起效自己要休息了,又一遍答应下来去看长安灯会,把周温修赶出去了。

      教坊司内。

      这教坊司,三教九流,各个民族,管你是胡是汉,都能在这地方一醉方休,若你有几两碎银,便可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但这里,更是长安情报的集散地,粟特舞姬扭动着腰肢,西凉舞姬拍打皮鼓,空气中弥漫着美酒的香气,觥筹交错间就是情报的交换。

      正应了那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诗双姑娘弹的一手好琵琶,写的一首好曲,长相更是清丽无双,受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追捧,更受那些公子少爷们的喜欢,想听她弹一曲琵琶的人能把整个教坊司围的水泄不通,想见诗双姑娘的人能从教坊司直接排队到皇城根下。

      此时,赫连黎坐在大厅里,他无心扭动着的水蛇腰和热情似火的西凉伎,他知道诗双是当时钟文钰埋在长安城里的一枚暗棋。

      他进入厢房,确认四周没有偷听之人,然后仔细把房门合上,把窗户关好,诗双弹着琵琶,正是一首《兰陵王》。

      赫连黎开门见山道,“姑娘帮我一忙,借你手下昆仑奴一用。还有,烦请姑娘元宵之夜于长安城中心,弹首曲子。”

      此时正弹至兰陵王入阵之曲,诗双开口道,“借昆仑奴做什么?”

      赫连黎淡淡道,“在长安城内纵火,不必伤人,只是引发骚乱,我要趁乱救走少主。”

      琵琶声蓦地尖锐起来,诗双抬眼看他,道,“我阅人无数,昔日,你只是钟文钰身边一个下人。如今…”诗双看着他拿着的象牙玉牌,“我猜你是大辽的人。”

      “救下钟文钰对你来说有什么用,他活着给大辽不过平添一份阻碍。反而是他死了,既没有人知道你在安西候府做下人的往事,也没有安西候府这劲敌,岂不是一箭双雕之美事?”

      赫连黎看着他,并不答话,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决绝,“我欠他的。”

      诗双看着眼前的人,琵琶声越来越尖锐,仿佛跟着这兰陵王入阵曲,能窥见兰陵王在战场上厮杀至死。

      蓦地,弦突然断了一根。

      诗双笑道,“我是南疆人,这是你们大辽和大齐的事情,我无意插手,但我平生最爱看戏,一百昆仑奴,足够你用了。”

      诗双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幽幽道,“不想大辽的新王还是个情种,只不过爱错了人,小心把自己的一条小命也搭进去了。”

      说罢,以扇掩面,娇笑着走了。

      另一处,将军府。

      周温修从别院中出来,便问副将卢青道,“都跟着吗?”

      卢青守在沙盘前,回复到,“赫连黎进了教坊司,那里人多眼杂,兄弟们没跟住。其他人倒是尽在掌握。”

      周温修看着长安的圆月,他摸不清这个赫连黎是什么心思,他千里迢迢而来,必然是为了他曾经的主子钟文钰,但是他是想对钟文钰不利,还是打算将他劫走,一切未知。尤其是现在的赫连黎不是当初钟文钰旁边的一个小厮,而是大辽的新王了。

      他之所以提出让钟文钰元旦能出去走走,也是将钟文钰做饵料,想要钓上来赫连黎这条大鱼,只要赫连黎在他们手上,大辽还不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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