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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众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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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子修按着胸口,感受着体内涌动着的力量,表情却不见放松。
果然空聆玉之力才是最适合他的,相比之下,旁的都是一些污泥烂石。
计划虽被破坏,一切还都不算太晚,空聆神君没那么容易醒来,空聆神君若醒来不会是杳无消息的情况,那么他现在就还是被人间仙门百家针对的骆逢空,正是四面楚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要找到他,接近他很容易,想得到他的信任也不难,毕竟我于人间的身份是他的师兄。
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空聆玉的一切。
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介海之林的一切。
我是无所不在之风。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骆逢空。
……
如果得不到,就要把他毁掉了。
“那是什么异象?怎么一会儿狂风一会儿暴雨一会儿又有赤光呢?”
千仞派弟子纷纷惊奇,然而在那奇异的天象出现时他们都无法靠近,身体里的血液在述说恐惧,等他们可以靠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息,唯有北峰之上一片荒芜,留下焦糊的痕迹。
三山六派的诸位仙长还都留在千仞山,他们困住了妖蛇之后,很快便察觉北峰的异动,然无形之风设下了禁制,警告他们不得靠近,三山六派中有不少高人,并非解不开那禁制,但他们在发现星辉之后又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在那片山峦之间,冥鬼的幽冥之气引人戒备,无形之风则让人分不出正邪,但星辉之光有着与介海符相似的气息,于是他们明白,这是介海之林的事,他们不方便插手。
他们的燃眉之急是逃窜的血魔和骆逢空,因都是千仞山之变,掌门此前又有为骆逢空开脱之言,不少人便追着掌门逼问。
老人家只能装可怜,千仞山生出如此变故,他的大弟子又不知去向,最可怜的可不就是他吗?
关于骆逢空,众家的意见基本一致:
“他身有妖丹,为血魔出头,眼下又逃窜而去,必为妖邪无疑!”
“是啊,虽说金戈是被妖蛇所占,但他毫不犹豫便能对妖蛇下手,可见心思歹毒,绝非善类!”
关于抓到骆逢空之后如何处置,大家也基本统一了意见:
“此等妖邪,留着只能为祸苍生,不是不顾千仞山的脸面,拿下他之后最正确的做法便是将他斩杀!”
“遁魔迹已经扰的天下难安,血魔又突然出事,祸乱四起,当真是天下危局,这种时候便应该快刀斩乱麻!”
“我也认同,三山六派联合起来,联手追捕,定能将之斩除!”
“……”
殿内众人热切讨论,掌门不好再发表意见,坐了一会儿便独自走到了殿外的云台边,望着云海缥缈,万事万物都似笼在一层纱雾之中。
他对高冲寒的承诺从未食言,不得高冲寒允许没有向旁人多讲执寒戟与空聆天境,也尽可能的在众人面前维护骆逢空,可眼下事态发展已经是他无能为力的了。
能够斩魔屠神的绝世神兵,谁会不想要呢?掌门初初知道高冲寒即为执寒戟时,还很是激动了一番,当然,那是在为能与传说中的神戟接触而欢欣,后来渐渐相处,执寒戟与那些青年弟子并无不同,掌门也就渐渐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弟子来看待了。
再说那空聆玉……在已知执寒戟身份的情况下,很容易便能猜到空聆玉是谁。
那是云荒五帝之一青允帝尊的最强法器,又是得了青帝真传的大弟子,以往神秘低调,典籍之中极少有记载,但出了遁魔迹一事后,通过遁魔迹联想到空聆天境,大家又都东拼西凑的了解了一点空聆玉,传说中空聆玉的力量乃是云荒众神的级别,是如今的仙神所远远不及的……谁又不向往呢?人皆有私心阴暗的一面,掌门也并非没有想望过拥有了空聆玉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那不是他这种资质平庸的凡人可以触及的。
人们争论纷纷,全不知自己在参与的到底是怎样的事件。
浮生如尘泥,都逃不开苍天布下的漩涡。
“老兄听说了一个消息吗?”身旁走来一个人。
掌门看过去,发现是雁煌山的一位长老。
“遁魔迹现世,我们推测是平衡六界的空聆天境出了问题,而空聆天境出问题,则是因为空聆玉出了状况,近日不知何处起了一个消息,说是空聆玉降临到了人间。”
掌门道:“是吗?这恐怕是个易引波澜的消息。”
“没错,有不少人已经摩拳擦掌,要找寻这稀世的宝物,老兄怎么看呢?”
掌门叹了一声:“千仞山只做应做之事,除邪正道罢了,旁的事不想参与。”
只是即便他是掌门,也管不了所有弟子的心,还是会有人追寻而去。
……
“旭山旧部太过莽撞激进,而广成又过于天真仁善。”
九重天阙,金云缭绕。
镇霄武神与碧苍武神正通过一面镜子看往人界,这镜子与万道轮转之上的碧湖静水有些类似,通过它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但却不如碧湖静水那般好用,容易受到强大力量的干扰,而眼下则正好利用这一缺点追寻空聆神君的踪迹,毕竟空聆神君之神力若觉醒,四海六界皆不及其强。
“广成发现妖族与魔族有动静,想同我们一起上书天帝,速攻介林,说是攻占,其实是为了把介林与空聆天境一起圈进神族的领域,以防妖魔两族利用天境妖魔祸乱天下,”镇霄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他太过天真,不明白这只是在激发矛盾,于事态于事无补,介林若归天庭,旭山旧部一定不能容忍,两方必然生乱,谁也不能保证介海妖神愿为九重天的臣子,而且空聆天境划归九重天,天境妖魔也就成了九重天的责任,若在此时空聆天境上的法阵破碎,上古妖魔之祸就降临到了九重天,不能顺利解决的话,天庭将颜面尽失。”
“他未必不清楚这些后患,只是想要保全的东西太多了,那日殿上他劝天帝的那些话几乎要把天帝说动,好在咱们都不会那么不成熟。”碧苍叹了一口气,“什么紫悬妖王,什么魔君或许复生,都不紧要,九重天如鲠在喉的还是介海之林,介海妖神过于自由散漫,他们的存在便是对秩序的破坏,神鬼妖仙可以共存?那是青帝还在时才能有的景象,只看现在介海妖神每每坠落都会引起一场祸患,为六界安稳,还是把出现缝隙的介林抹除更好,可介林本质与空聆天境共存,介林若不存在天境妖魔也就要冲出封印了,因而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压制天境妖魔,而若要压制天境妖魔还是要有空聆神君之力……出兵介海之林当然在计划之中,所有神将都做好了准备,在此之前,先把那块玉弄到手。”
镇霄点头,轻描淡写道:“以空聆神君之力解决天境妖魔,抹除介林,便可腾出手脚去应对妖魔两族又一次的祸乱,镇压妖魔,天下苍生方能得平静安好。”
碧苍道:“如今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获取空聆神君之力。”
镇霄:“从镜子上的反馈来看,空聆神力已经觉醒了一半,他的神体正是脆弱之时,离恢复到巅峰还有一段距离,若能同空聆神君达成共识同灭天境妖魔自然是好,但那想必是不可能的,他会护着介林,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在他神力完全苏醒、尚未恢复神体时获取他的力量。”他掌中现出一物,乃是一口闪着金光的钟,“此乃天帝亲自所炼御皇钟,以此钟可以获取一切我们所需要的力量,空聆神君神通广大,其力量的本质只有介海妖神知晓,我们不懂,但那没有关系,只要有了御皇钟,空聆神君便会是九重天的空聆神君。”
碧苍惊叹的看着御皇钟,道:“那么眼下所要把握的便是时机,我们需得早早去做准备。”
镇霄道:“一切皆是为了苍生福祉。”
……
西南云雾之泽。
“有用吗?”
沼泽之上氤氲着潮湿的水雾,这不是谁都能踏足的地方,若是误入其中,极有可能会被吞噬掉灵魂,若是不小心掉入沼泽池里,那么连血肉骨骼也会消失无踪。
青绿的水面上时不时浮现一张张脸,表情大多是恐惧,混乱的排列在一起,透着诡异的邪气,寻常人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头皮发麻,却也有人自如的穿行其间,似乎万分熟悉。
仔细看的话,水面上那些恐惧的表情之间多了一个异类,那张脸全无惧色,甚至微微笑着,眼眸里充满了虔诚的期盼。
这片沼泽不是旁处,乃是魔君撷雾的埋骨之地。
当年魔君亡于裂云之巅,他的部下便跑到那片极北荒芜之地把被执寒烈焰烧毁的魔君遗骨取了回来,葬于云雾之泽。
魔君死不瞑目,残念使整片云雾之泽不安生,唯有将生人投入沼泽池中,给魔君以供奉,云雾之泽才能得稍稍平静,而今这些水面上有数不清的脸,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活人被吞噬于此。
魔君后裔中,有一群人正在做着大胆的尝试,就在刚刚,一个被执寒戟亲手种下火炎的人自愿跳进了沼泽池中,他心怀对魔君复醒的殷殷期盼,所以全无恐惧。
萧回蹙眉看着那张微笑的脸,道:“太少了。”
“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吗?紫悬妖王会有那么好心?”
魔君是被介寻与执寒戟联手所杀,死前遭受了执寒火焰的焚烧折磨,若要让他复醒,以万千生人为祭还不够,还要让他吃下执寒戟的火焰……这是紫悬殿妖王给他们的建议。
所以他们此前想擒住执寒戟,送执寒戟去见魔君,这些话一句不假。
然而,就算虚弱状态下的执寒戟也不是他们可以制伏的,反倒个个又被他的火焰所伤。
于是萧回想,他们这些身中火炎的人跳进沼泽池中,也算是把火焰喂给了魔君,是否可行呢?
“紫悬妖王对魔族未必有好心,但他更想给神族添乱子,魔君复生是他乐于见到的,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萧回解下身上的披风,往沼泽池踏去,“若为魔君复醒……”
“为了魔君复醒!”
他身后那些被执寒戟打伤过、中了火炎的魔裔纷纷随他而动,跳进了沼泽之中。
……
冥界,忘川之畔。
冥王于此疗伤。
他跟坠落神使落岩对上,还是有几分赢头的,关键时刻却被执寒戟的火焰燎了一下,烧的浑身剧痛。
所幸也只是一下,痛是很痛,但伤的不算严重。
令他心悸的是仪子修最后看向他的目光,这家伙的眼神很危险,作为如今的同伴,孤昊毫不怀疑,如果杀了他能带来什么好处,仪子修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真的是很危险的一个家伙。
他坐在岸边静静的思考……被仪子修忽悠的,他都快忘了本来的目的,他只想要六界大乱,仙神与妖魔两败俱伤,然后冥鬼才有上.位的时机。
而当下能够让六界大乱的,便是空聆天境上古妖魔出世,方法也在眼前,毁了执寒戟就相当于毁了铸仙法阵,天境妖魔也就没有束缚了,而执寒戟……虽是危险了些,却也不是不能除去。
三千年前没能成功是因为九重天更会坐收渔翁之利,空聆神君又比预估的更为强大,他们才没有收获……也不算毫无所得,神魔之战接着介林大乱,六界不就全都凋零了吗。
而今趁着空聆神君还未复醒先诛杀了执寒戟,那势必会天下大乱。
如今跟三千年前不同,冥鬼一定会找到崛起的机会。
何必非要去配合仪子修的计划呢?
……
天锦国某处遁魔迹附近。
“你看什么呢?”问月貂捧着一个苹果啃。
被赤雪拉着一通历练,他脾气没怎么养好,见识增长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大惊小怪,待在这妖魔横行的遁魔迹周围也能淡定吃东西了。
赤雪把视线从天穹上收回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如今已有说法,遁魔迹和神魔相关,我们拼命努力,也不过是不自量力。”
问月貂:“公子留下的宝器不管用吗?”
赤雪:“这东西我琢磨不透,骆公子好像比咱们熟悉,不知道他们千仞派的事情是否处理好了。”
他俩一直奔赴于各处山林寻找遁魔迹,研究遁魔迹,两耳不闻山外事的,还不知道千仞山玄峰殿前的变故。
问月貂:“他真的有封印遁魔迹的本事吗?你怎么总提这个人?你不会是……”
赤雪快速把他没啃完的苹果往他嘴里一按:“说话注意点。”
提起骆逢空,便会想到他跟羽恒公子以及苏剑尘的相像之处,赤雪抽出佩剑看了一会儿,道:“我们去赤棠国。”
缪菱神女……应该已经走了吧?
……
“公子,此间风景独好,何不与奴相会?”
林间妖雾弥漫。
经过林子的人长着一张很出色的脸,如玉胜雪,俊美出尘不像真实存在,即便妖仙魅.鬼见了也要忍不住心动,可他眼眸却太冷,眼底空洞不见情绪,看任何东西都像在看死物,给人一种诡异之感,然他的气息又实在过于独特,有着一种美好清澈的致命吸引力,让所有遇见他的生灵都忍不住靠近……只有真正靠近了,才会隐约察觉到危险,那时却已经晚了。
真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
轻柔魅.惑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骆逢空似无所觉。
那妖.魅只好化出形来,探手去触碰他那暗红色的衣衫,轻轻地诱.哄:“与奴同行,可得人间极乐,公子,不要犹豫。”
她不知道这身衣袍的颜色原本是白。
骆逢空说:“不要挡我的路。”
妖.魅祈求:“请让奴与君同行。”
骆逢空不再理会,绕过她继续前行。
如非必要,他不会起杀心,万物皆有灵,妖魔鬼怪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可妖魔又往往过于贪心,她不知道自己被宽恕了一回,忍不住又跟随他的脚步。
同行不过片刻,便渐露本性,她垂涎那气息,也控制不住要将那肉.身吞入腹中的念头。
她张开了血口,轻盈地扑上去,利齿咬向男人的肩膀。
下一刻,身体却似被冰冻了般僵硬,而后心魂被一股强力震裂,紧接着便是魂飞魄散。
干脆利落,未留一丝余地。
妖息被吸收,妖丹被吞噬。
骆逢空微微回首看了一眼,对于妖魅的消逝表现的无波无澜,而他心口犹如被流水轻轻拂过,微小的涟漪暂时抚平了焦躁与沉痛。
他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全都清楚,又似乎只有模糊的印象,他不了解那个妖.魅为什么魂飞魄散,他又因此而得到了些什么东西。
唯有身上的衣袍又染了一层血污。
骆逢空抬手按了下额头,想起心间那永远鲜艳的一片色彩:若要与谁同行,也只能是高冲寒。
“高冲寒……”他皱眉,空茫的眼眸深处藏着无法忘却的痛苦。
而在他前方,又有一只魔物投来了贪婪的目光。
如非必要,他不会杀死任何一个生灵,而所有意图吞噬他的生灵,终会被他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