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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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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初霁
今天是安萧辞职的日子,关于辞职她没多说什么,她只说郭震留了她一下,但好聚好散的事,最终也没闹得多难看。
今天上午她走时,我们几个课长还都送了送她,挺好的,大家都送的话,我这个宿敌碍于情面也得送。我去她办公室的时候另有几个人在,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刘课长”要怎么和“安课长”相处,我一时有点记不清了。
我说了“一路走好”吧?这种话,哎。安萧捏了捏我放在她办公桌上的手,这一刻我忽然有些留恋这里,就在这间办公室我靠近了安萧,也是在这里,我们维持了那么久的“地下工作”。她捏我这一下,或许也是留恋的吧。
她走得还算干脆,没怎么拖泥带水。今天周五,她下周一开始寿康那边的培训,我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想这件事,忍不住想到,这个周末对安萧而言是彻底轻松的。
我们这一行几乎没什么自由时间,客户有时间我们就必须有时间,无论是年假还是周末都要随时待命。这并不是“硬性要求”,但正因不是硬性要求,所以谁都可以,所以大家才都反而不敢懈怠:想放假的话请便,也请你承担客户流失的风险。
所以,像我和安萧这种“卷王”,已经几年没有这种自由的时光了。也不知道安萧怎么看待这个周末,她的话,估计会一笑了之说:“普通周末真正会接到客户电话的情况也只占一半吧,哪有你说的那么特殊。”
嗯,肯定是这样。
我意外地没在安萧离职这件事里沉浸太久,我觉得原因有二:一,安萧离职的事我早就知道,其中有些细节还是我帮忙规划的,所以已经把这当成自然而然的事;二,距离我那次的面试已经过去一周了,这一周里,我的心境随着日子的过去不断改变着,我的心多少也被占去大半,无暇再陷入感怀的情绪里。
那次面试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我还觉得自己成功的概率不小,不经意地,上班就很漫不经心。周二下午我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漫不经心了,那天晚上我告诉自己,不管未来有什么改变,现在要做的事还是要做好。后来的两天里我全身心地又投入自己的工作,这竟然让我感到久违地充实。
自从冯总被调走之后,我几乎没有任何一天像我之前那样工作。每天我都很分神,只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不再想长足发展的事,也不再考虑创新的事。
反而是觉得自己可能会走的这最后几天,因为告诉自己要善始善终而投入了工作,竟意外地感到踏实。
到今天我已经从这件事里琢磨出点儿道理,其实不是任何一件具体的事让我变成这样,而是我对我和安萧之间的思考让我豁然开朗。现在的我,对我们更有信心、也对自己的心看得更为清楚(我究竟想让这段关系发展成什么样?安萧究竟怎么想?),如此种种,其实已经成为了一种面对新生活的底气。
或许我无需真正改变职业、改变道路,或许我感受到的自己走上新生活的那种幸福并非对跳槽成功的展望,而是察觉到我已然处于新生活中。
想到这里,我反而不再担心那面试的结果了。论困难,留在安吉也不轻松,去那边也不甚轻松;论心情,留在安吉有留在安吉的好,去那边有去那边的好。未来无法预料,天公并不一定总是遂人愿,但是怀有这样对结果没那么看重的想法,自己会相应好过一点。
下班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夏天到了,太阳下山得越来越晚。昨天下了一场小雨,虽然雨滴不大但是下了很久,今天起来,地上还有点潮湿。
雨后初霁的晴,是一种和普通晴天不太一样的感觉。今天一整天空气都很清亮,好像所有灰尘都被冲刷,然后阳光再把一切轻轻地烘干。
月亮也很干净,一弯月牙悬在空中,临进楼门的时候,我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又往外走了两步,拿出手机来拍下来了。
“回来了。”
一打开门就是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安萧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应我一句:“回来啦。”
我换了拖鞋,直起腰来的时候听见她说:“拍了什么?”
我愣了愣,笑着看她:“原来没在看电视啊。”
今天我误了一班地铁,哎呀,那这人在窗边等了多久才看见我?我到她旁边坐下,二话不说先讨了几个亲亲。
安萧早已洗过澡穿着居家服,温和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我身上脏脏的,想了想还是没赖到她身上去。
“刚从厨房过来,恰巧看到你了,”安萧笑吟吟地说,“不会以为我在故意等你吧?”
我哑口无言,也无暇分辨安萧是逗我玩还是说真话,其实也不想要准确的答案。就这样挺好,我把安萧挠得倒下去,开口刚要调侃“安课长”,才后知后觉她这次真的不是安课长了。
“寿康那边怎么分呢?也分成几课几课的吗?”
“不知道。”安萧回答。
我忽然又有些感伤,安萧先一步站起来说:“应该为我庆祝一下,所以做了顿好饭。”
庆祝一下……好吧,安萧讨厌二十二楼的氛围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寿康那边又会好到哪里去呢?这一点她清楚吗?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人生不过是从一个盒子跳到另一个盒子,尽如人愿不敢奢望,只求在无聊、甚至折磨里能有些慰藉吧。这些事,安萧也心如明镜吗?
我感觉我是多虑,安萧这种人,肯定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