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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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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阳城中,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爆炸声,之后,客栈内的江湖人士纷纷开始往外跑。
逸来客栈原本人满为患,不消一刻,就去了大半。
珠兰也在往外张望,似看到一个熟识之人,一个箭步跑了下去。
没多久,她又回来了,对着房间内坐着一动不动的余红笺说道:“说是邪/教中人出现了,所有人都涌了上去,把人围住了。本来我也该去,但人是在太多,我夫君就让我在客栈等着。”
说着,她顿了顿,解释道:“江湖十一门派各派武器和穿着各不相同,几乎一样便能认出。我们西湖海棠虽不大,但既然是全门派都要参与的大事,自然也应该出面。我来纵横派之前,西湖海棠并未派其他人前来,慈姑师姐说掌门会安排人随后而来。我是因夫君……我夫君是天羽流芳的弟子,天羽流芳距北阳不远,我们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如今北阳城聚集了各大门派的弟子,每家客栈几乎都人满为患,虽说大家都是为了支持武林盟主攻打邪/教,但一人多,难免会有别的冲突,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余红笺点点头,目光放在桌上的茶具上,想了许久,才道:“我阿姐……”
话出口,她又没再问下去。
珠兰奇道:“我是从未听说过有让人暂时失忆的药,你这情况与桫椤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也不必揪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再艰难,总会有法子的。”
余红笺埋着头,没有吭声。
客栈外闹闹哄哄,不知是不是自在丸的药效已过,余红笺的头越来越疼,她趴在桌子上,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额头出了密密一层汗。
珠兰见她实在难受,让她好好休息。可过一会儿,珠兰发觉情况不太对劲,余红笺全身颤抖着,像是在抽搐。
珠兰赶紧将人扶起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红笺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用力过度,已经见了血。她闭着眼睛,鬓角全是泪痕。
无声哭了一会儿后,她忽然伸手抓住珠兰的手,压抑着哭腔道:“我阿姐她……我阿姐她……死了。”
她想起来了。
那晚月黑风高,清虚堂的藏书阁火光漫天,余绿烟在混乱的人群中,挡在李听南的面前,替他接下了一道长链重重的攻击。
邪/教,十三下士之一,陈奇锐。
同时在场的,唐晟,车弼……还有游故渊。
四周安静又嘈杂,耳边是哔哩啪啦的火舌吞噬万物的声音,眼前是刺目的血红,以及柳叶刀刺入胸口时,那尖锐的疼痛。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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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痛苦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珠兰想叫小二续一壶热茶,可她一起身,余红笺便跟着站了起来。
余红笺面无表情,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死寂。
好像心死了,成了行尸走骨,便是如此。
珠兰心疼道:“你坐好了,就在屋里陪着桫椤。”
余红笺木然道:“我去找邪/教。”
珠兰气道:“找什么找,有那么多找邪/教复仇之人,不差你一个。坐下,哪儿都不准去。”
说到底,珠兰还是她的前辈,前辈的话,后辈怎么也该听。
但余红笺坚持道:“我要去。”
珠兰索性不去叫小二了,按着余红笺的肩膀,将人扣在椅子上:“我陪你坐着。”
然而余红笺却道:“有人来了。”
珠兰也听见了,一长一短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说道:“是我夫君寻我来了。”
余红笺望向门口:“既然是前辈的夫君,我该随前辈去问候一声。”
“不行。”
脚步声很近了,珠兰这一声显得十分急切,她先一步走到门前,堵住门口,反应过来后,她才和颜悦色道,“我夫君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我说,等下回,我再带你去见吧。”
余红笺定定看着珠兰,那双空洞的眼睛,让珠兰有些毛骨悚然。
她暗叹一口气,像安抚自家孩子般,又说道:“我明白失去至亲之人的感受,当年……罢了,小红笺,听话,不要固执。”
余红笺低下头,不说话了。
珠兰走了出去。
屋子外传来珠兰与一男子的说话声,他们似乎有所顾忌,特意压低了声音,余红笺侧耳倾听,也没听出什么。
半柱香后,谈话结束,珠兰缓缓靠近,她将门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贴着身体跨进门槛,进了房间迅速关上了房门。
没有给余红笺看见来人面孔的机会。
好在余红笺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珠兰道:“方才爆炸之处并没有邪/教中人,是搞错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进入北阳城后,邪/教的人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他们一定藏匿在暗处。”
余红笺抬头望向了屋顶。
珠兰摸了摸她的头,又道:“邪/教有整个武林来收拾,就算他们与你的仇不共戴天,你也不必一个人担着。这几个月以来,自邪/教开始在武林兴风作浪,深受其害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跟你一样,都想找邪/教报仇。小红笺,听前辈一句话,别被仇恨困住了自己。”
余红笺吸了吸鼻子,转过了头。
珠兰感叹道:“你看看桫椤,被困在那次遭人玷污的遭遇中,走不出来,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名节对一个女子而言,固然重要,但事已至此,就应该看开一些。前路漫漫,总归是自己去走,拘泥于声誉和虚妄的感情当中,受的伤更重。小红笺,你也一样,你跟你阿姐固然感情深厚,但你阿姐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你阿姐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她报仇,丢了性命。慈姑师姐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
余红笺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声音道:“珠兰前辈,可有邪/教通缉的画像?”
珠兰拉起她的手,温柔道:“我们不聊邪/教了,说说别的。”
珠兰想让她转换情绪,挑起了话题,“慈姑说你学武艺悟性高,其他姐妹学好几个月才能学会的招式,你只需十来日便能学好。”
余红笺顿了片刻,才嗯了一声,说道:“慈姑师父也总说我性子急,喜形于色,爱冲动行事,还说是……阿姐把我惯坏了。”
一句话就又转了回来。
珠兰道:“西湖海棠都是姑娘家,清虚堂倒是有许多男弟子,你可有瞧得顺眼的?”
余红笺木然道:“他们看到我都绕道走,只有那一对双生子……他们也死了。”
珠兰道:“……”
余红笺喃喃道:“除了游……一个男子,他不一样。”
珠兰道:“哪里不一样?”
余红笺神情恍惚着说道:“他像是真心对我好,可又能带着人杀了我阿姐,刺我胸口,让我半死不活,还给我吃药让我忘了痛苦的一切。”
“……”珠兰轻声问,“你恨他?”
余红笺看向珠兰,同时,又一滴泪滚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阿姐不在了。”
珠兰摸了摸她的头:“别想这些了,今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早桫椤就醒了。”
珠兰以担心余红笺和桫椤为由,在她们房间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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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半夜三更,余红笺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屋顶上有细碎的脚步声,她扭头,昏暗的房间内,珠兰和桫椤呼吸微缓,睡得正熟,她轻轻翻身而起,打开窗户,翻身飞了出去。
月光下,立于屋顶的车弼,衣袂翻飞。
余红笺一上来,认出了他,一言不发便甩出水袖,去勾他的脖子。
车弼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抓住水袖,也不气恼,笑意盈盈说道:“别着急动手,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罢,他扔个来一个包袱。
余红笺抬手接住,打开后,是一把断成两截的柳叶刀,刀刃上沾了血迹,已经干涸了。
“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车弼问道。
余红笺摸了一下刀刃上的血,沉声道:“这是游故渊的武器。”
车弼道:“你叫他游故渊,看来是真的想起来了。”
余红笺冷冷道:“是啊,还想起来,你是杀我阿姐的凶手之一。”
她往后拉水袖,怎想车弼随着她的力道,主动凑近,几步之遥才停了下来。他道:“杀你阿姐的是陈奇锐,可不是我。”
余红笺逼近道:“你是共犯。”
车弼摊手:“你恨我无妨,我反正仇人成千上万,多一个也不嫌多。不过,你恨故渊兄嘛……当然也行,我这不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手中的那把柳叶刀,你可知是谁折断的?”
随身武器已断,说明人已出事。
余红笺想起白日客栈大汉说的话,心下一沉。
车弼继续说道:“是我们教主,他亲自折断了柳叶刀,还用鞭子将故渊兄抽了一顿。哎呀,忘记先告诉你,故渊兄叛徒的身份暴露,被臧锐带着他的大老虎打败,关进了地牢,每日被蓬忆灵用鞭子抽打,人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