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来苦夕》元至予

1、辨材

　　边隅是一个分享欲极强的人，他总那么以为，遇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和别人吧啦，但是有两个秘密，没人能知道半分。一是他是个gay，喜欢喻平檐很久了，二是平日里总被大家认为公共男神的喻平檐，不同往日地，眼里含着一丝丝情欲，他曾见到，也因他而起。

　　说出去可能也没有人会信，那扔在人群里，下一秒就找不到的边隅，竟与喻平檐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恋爱关系。因为边隅实在太普通了，像他的名字一样，边缘。而喻平檐是谁，他收到过的情书摞起来都有三本新华字典那么高，任谁都不能想得到他们会曾在一起过。

　　其实，边隅也没有想到，可能到现在他都认为那三年的时光只是南柯一梦。

　　那天，高考结束后的第四天，两人都去参加了班里的谢师宴，但两人平日里不熟，也就没坐到一起去，边隅只能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看什么呢？”萧达撞了撞边隅的肩膀。

　　“没什么，看那服务员在干什么。”

　　萧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半天才隐隐约约看见那服务员站了起来，先前是被喻平檐挡住了。

　　“六啊，隅仔你视力这么好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喻平檐呢。”他们的声音压的极低，淹没在了四周嘈杂的说话声中，但喻平檐还是抬了头向这边看来。

　　“……”边隅用力地掐了一下萧达，“不会说话就别说。”

　　萧达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向四周扫了几眼，然后凑到边隅的耳边：“怎么了？”

　　边隅不理他，他就向刚刚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那个服务员端着几个空碟子走了过来，原来，这小子在害羞啊。

　　服务员已经走到了他俩的中间，帮他们换碟子。萧达借机偷瞄边隅，呵呵，这小子装得还挺淡定的，看上了人家就说啊，刚刚还表现得那么害羞，现在却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可以去当演员了。

　　到了吃完饭了，边隅还是那副表情，萧达“啧”了几声，在走出酒店的时候，萧达故作老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说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的？”边隅有些惊讶。

　　“你刚刚不是往她那里瞥了好几眼吗？脸都差点红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服务员那类型，但兄弟你要喜欢，我也没办法。趁现在还没走远，你赶快回去和人家要个联系方式。”

　　服务员啊。

　　“没，你想错了，我不喜欢那服务员。”他不等原地发愣的萧达，继续向前走。

　　“噢，你不喜欢她啊？啊，你不喜欢她！那你说的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边隅没再理他，反而，路边停着的一辆小轿车上探出了个人头，向他挥手：“萧达，妈妈在这里！”

　　萧达只能上了车，看着他的好兄弟走到公交车站，站在那里等公交车。一个人站在那儿，还挺可怜，不过，又跟来了一个人，那身影像怪喻平檐的。

　　边隅揉着鼻子在回想刚刚萧达的话，虽然对象错了，但的确如此，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喜欢了就要去说嘛。想得正认真，丝毫没有发现旁边站了个人。回过神了，才发现那个他刚才后悔没有开口的那个人正站在他旁边，而且还在看着他。

　　“额，你的鼻子可能被你揉红了。”听了喻平檐这话，方才发愣的那人变了脸色，于是喻平檐很想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你的脸和耳朵也是。”

　　“我……可能鼻炎犯了，痒。”

　　“那你多注意身体。”

　　说完，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边隅看着手机中的提示，公交车还有十分钟，他感觉他多在这里呆一会儿都不行了。他今晚喝了些酒，导致他有些晕乎乎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脚已经伸出去了，他走到喻平檐面前，把人按在公交车站的广告屏上：“喻平檐同学，我喜欢你好久。”

　　说完他就准备溜了，他震惊于刚才的胆大，也庆幸于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晚，以后再相见了，不知道是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了，他和喻平檐这样的人原本不会有交集。

　　“等会儿边隅，你先别走。”喻平檐一把把人抓了回来，也按在了大屏，头靠得近了些，“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边隅的声音渐渐变小，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说时的气势。

　　“你是在和我表白吗？怎么总感觉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边隅头一拧，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喻平檐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想和你谈个恋爱。”

　　“谈恋爱啊。”喻平檐故作思考地念了几声，瞥了一眼边隅，瞧见他正找哪里可以逃走，“好啊。”

　　“啊，真的？”

　　喻平檐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嗯，真的。”

　　好像真的和梦境一般。

　　两人谈了三年，在准备上大四的时候分开了，是边隅提起的。他们大学不在同一个学校，加上喻平檐十分优秀，在大学的时候忙得不知何年何月，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有次他偷摸进喻平檐学校的论坛，不时也能看见有很多人在谈论喻平檐。

　　“啊啊啊，看见了一个帅哥，想去要个联系方式，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图片】

　　“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

　　“有机会了！！！”

　　“别想了姐妹，他们系的系花和他表白了多少次，人家都没有答应。”

　　“系花本人来了，的确，虽然他对每一个人都很温柔，但我还是感觉他不近女色。”

　　……

　　看着这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边隅真切感受到了是有多少人喜欢喻平檐，而喻平檐只是他一个人的，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但，喻平檐真的喜欢自己吗？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配不上喻平檐，也许那天他向喻平檐表白的时候，喻平檐喝了酒也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答应了他的表白，第二天清醒了，也不好意思和他说，无奈地和他谈了这么久。

　　于是，一次周末，喻平檐和他出去约会，那天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和喻平檐提了分手。

　　“今天是过得不开心吗？”喻平檐温柔地捧着他的脸。

　　“没有，今天我过得很高兴，谢谢。”他声音轻轻地，头低了下去，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

　　“那可以和我说一下原因吗？”喻平檐仍很温柔地对他说。

　　“没有原因。”

　　“那好吧，不过你可以最后亲我一次吗？”喻平檐揉了揉他的头发。

　　边隅凑向前去，原本只想在喻平檐嘴角上点一下，像他们第一次亲的那样，有始有终，做一场最后的告别。喻平檐却扶着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他们亲了很久，久到边隅舍不得离开，他们亲过很多次，对彼此的身体十分眷念，但他还是得走了。

　　跑远了边隅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可能是在跑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刚刚接吻的时候。他不愿意再回想，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又浑浑噩噩地开启了新的一天，脑袋空了一刻，随后又反应过来。他把喻平檐甩了！

　　直到七年后，准备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他们俩都没有见面过。的确，喻平檐不就和边隅一路人，分开后没有相见的可能，只有在某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随后提起一句：“好久不见，老同学。”

　　“边隅，你迟到了啊，把这杯干了！”

　　边隅接过，咕咚几口将杯子里的啤酒尽数吞下。这些年边隅也小有成就，在公司里混了个不错的职位，不过应酬多了些，倒是把酒量提升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喝了几口就晕了，然后趁着酒劲去表白。

　　“好样的！”班长喝了一嗓子。

　　萧达见了他来了，赶紧把边隅拉到自己旁边。KTV里的声音太大了，坐在萧达另一边的男生也喊道：“班长，还差谁吗？”

　　班长环顾一圈：“好像不差人了。”

　　不差人了吗？可边隅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所想念的那个人。

　　萧达站起来也看了一圈：“不对啊，还差一个，是不是……喻哥没来。”

　　“喻哥那可是大老板，这么忙，说可能赶不过来了，让我们先玩。”班长附近的一个女生笑道。

　　“我倒是希望他能来，想看看他还是不是和以前那么帅。”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谈过恋爱没有，有的话，我倒是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是得多好看啊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我好像还记起我曾经给他写了封信，还没给他呢，不过现在已经是有孩子的妈了。”

　　越听着边隅越加浮躁，原本今日他也是有行程的，但他还是全部推掉，只为赶来见喻平檐一面，可喻平檐没来。他不停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等着过一会儿，再找个什么理由逃走。

　　“之前你不还总是等那麦一有空隙了，就抓着机会去吼两下吗？怎么今天不上了？”萧达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情不好。”

　　萧达一听见这话就有些慌了，赶紧拉着他加进了那些女生在玩游戏，当然必不可少的的，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了。萧达几乎是哄着这位祖宗来玩的：“就玩一会儿，改善一下心情。放心她们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玩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可为难的。”

　　很不巧，边隅第一轮就输了。

　　“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

　　萧达赶紧给那个准备提问题的女生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反正就开口道：“边隅你也应该谈过恋爱了吧，给你前任发一条‘我还想你’就这么简单，要等到她回复你了，你才可以和她解释这是大冒险。”

　　“……好。”

　　即使他们已经近七年没有联系，但边隅仍然把喻平檐的微信置顶，可以打开仍然可以一眼看到。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喻平檐给他发的‘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吧快下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约会。

　　边隅手指微颤地点开，手指在键盘上停了许久。“呼，其实也没有什么的。”颤抖地按下那四个字，发送。

　　“呐，发了。”边隅把屏幕转给他们看。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对方几乎是秒回，边隅赶紧转回来，只看见对方发来两个字，忘掉。

　　“我还想你。”
　　“忘掉。”

　　“抱歉，我出去一下。”

　　“啊……好的。”

　　边隅想着离开房间透会气，却被刚推开门的人撞了一下。

　　那人立刻说了句“抱歉。”边隅摆了摆手，抬头一看，却是刚刚发了消息的前任。边隅红着脸跑了出去。

　　喻平檐盯着边隅的背影愣了会儿神。

　　“喻哥！来这儿坐！”

　　“边隅这是大冒险输了，给前任发了消息，害羞了。”一个女生怕喻平檐搞不清楚刚才的状况，给他解释道。

　　“噢。”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边隅去隔壁无人的包间的厕所洗了把脸，降一下脸上红得发烫的温度。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才回了去，不过也没什么的，反正KTV里的光线昏暗，什么也会看不见。

　　回到了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被那人占了。

　　“你的座位吗，我看没人在就坐了。”那人好像还想起身把座位让给他。”

　　“不，不用了，你们玩吧。”边隅又坐到一边去。

　　直到玩到两三点，他们才舍得回家，不过边隅也没有选择中途跑掉，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大伙儿玩游戏，原本还是有人想拉他进来的，但他执意不肯。和之前不同，之前是他怎么想刷存在感都刷不了，这次是他自愿退出。

　　“老同学们，今日一别又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聚，让我用最后一首歌欢送你们。”班长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装作拿着麦克风，准备高歌一曲。

　　”拦住他！”以萧达为首的人联合镇压，才使得班长没有发出声音。

　　边隅看着笑了，随后，好像后边也传来一道轻笑声，不会认错的，是喻平檐。

　　他转过头去，对着喻平檐说：“一会儿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就一会儿，可以吗？”

　　“现在就可以。”喻平檐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就牵着边隅走了。

　　“在这儿就可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就是我刚刚其实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才给你发的那个消息的，没有打扰你的意思，就是……很对不起。”

　　“是他们让你发的？”

　　边隅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呢，你还想我吗？”

　　“……嗯，想。”边隅的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了。

　　“你想我，那你觉得你还爱我吗？”

　　“我……”

　　“笨蛋，我也还爱你啊。”喻平檐的嘴唇已经贴了上去，与边隅的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边隅终于又看见了喻平檐那充满着情欲的眼。

　　边隅一直不知道，喻平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他以为他们换了新班级后，上台做自我介绍时，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后来才知道，在很久之前的一次晚会中，边隅随着同学们在在舞台上合唱，站在了角落边边，他以为那时他的存在感降到极低，但在舞台的下面，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他，像看见一位发光的王子一般。

　　喻平檐从来不奢求太多，在这段感情中他向来是顺着边隅来的，顶多是话里带了些引诱。以至于耽误了那么久。

　　那天他开完了会，急忙赶到班长给他发的同学聚会的地点。刚到达楼下，就收到了边隅发来的“我还想你”，他十分清楚，这是边隅和那群家伙在玩游戏，苦笑了一声赶紧上楼。

　　在等电梯的时候，他给人回了一句：“忘掉”。边隅一直以为喻平檐是想让自己忘了他，其实不是，他担心这件事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尴尬，他想让边隅“忘掉”这件事，让这祖宗继续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