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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煮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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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惊倪躺在床上,想起刚才小洋楼门口,周二小姐和蔚寅先说话的样子,大概周二小姐也担心自己所嫁非人,所以连忙找他打听孙严方的事,否则大晚上的,她怎么和蔚寅先在一起?
案子还在检察院那边走程序,所以检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随便透露消息,同时又迫于孙家给的压力,大概率也不可能对谁走漏风声。
那么知情的人就剩下之前负责立案的蔚寅先和另外一名刑警。
看刚才门口那情况,周二小姐大概率已经从蔚寅先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不然也不会高兴得大半夜还开着车把人送回来。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用多此一举,再去找他打听了。
第二天一早,孟惊倪下楼就看见在餐桌吃早点的蔚寅先。
“行了你别动了,受伤了就好好歇着,这些事情我来就好。”
裴姨接过蔚寅先手里的碗,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你说你,工作性质这么危险,动不动就弄一身伤回来,每次你出任务,我都提心吊胆的。”
孟惊倪这才发现,蔚寅先左边的小臂用白纱布缠了一圈,昨晚还没这情况呢……
不对,昨晚他衬衫袖子捂得严严实实,她根本发现不了。
孟惊倪过去餐桌坐下,默不作声喝了口打得细腻的豆浆。
蔚寅先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说:“裴姨,我上班去了。”
裴姨赶紧把人拦住,“这都工伤了,你们警队还不让休养啊?”
“一点小伤,不碍事。”
裴姨坚决不让,“怎么不碍事?你手都这样了,车都开不了。”
“我打车。最近不出任务,有几个嫌疑犯还等着审讯。”
裴姨拧不过他,只好看着孟惊倪,“你快劝劝他。”
孟惊倪抬头看他一眼,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
他理都不理,“走了。”
“……”
孟惊倪对裴姨表示无奈。
裴姨不放心又追了上去,“等一下,阿弥一会儿要出门去周家,让她送你到局里去,现在时间还早,你急什么?”
蔚寅先终于被劝了回来。
孟惊倪埋着头慢条斯理地抿着豆浆,心想拿我当司机,我同意了吗?
孟惊倪的车是辆白色的卡宴,四年没上手,多少有点生疏,将车从车库开出铁门,方向盘都把得小心翼翼。
蔚寅先上了副驾,单手扣安全带。
车上路时,车内一时静谧。
孟惊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两人不至于非黑即白,无法亲近就非要处成无话可说的陌生人,于是她主动问候道:“你受伤了,昨晚怎么不说?”
蔚寅先目不斜视,淡淡道:“你有时间关心这种小事?”
充满怨气的男人。
孟惊倪挠挠眉尖,一时没有接茬。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孙严方的案子……你要是实在不方便透露,那我也就不问了,昨晚是我没想清楚,毕竟孙家不是吃素的……”
“孙严方有个情妇,是个大二的学生。”
他突然开口,把孟惊倪吓一跳。
“两人厮混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半个月前,这件事被女方的父母发现了,她跟父母吵了一架,跑出家门就没再回去过,又正好放寒假,学校不用上课,那对老夫妇到处找不到女儿,所以才到公安局报案。”
孟惊倪说:“那个女孩被孙严方藏起来了?”
蔚寅先稍微动了动两条长腿,“在孙严方的别墅里找到的,不是非法监禁,是女孩自愿的。但是人找到以后,女方父母不肯轻易私了,所以就起诉了孙严方,目前案子在检察院那边走程序。”
孟惊倪沉默着想了想,问道:“昨晚周家的二小姐找你,也是为了这事吧?”
蔚寅先却不置可否。
孟惊倪扭头看他一眼,又说:“孙家那边千方百计瞒住了实情,你就这么随便说出来,会不会……”
“怕我被孙家的人报复?”蔚寅先浑身一股松懒劲儿,冷恹恹又漫不经心,“怕死就不会干这一行。”
孟惊倪语气严肃,“别胡说了,你就不怕裴姨听见这话伤心?”
“裴姨觉悟性高,某些时候,她比你看得开。”
裴姨年轻的时候,是跟在孟惊倪母亲身边的保姆,两人相处了好多年,感情深厚。后来裴姨又照顾起了孟惊倪的生活起居,一向视她如己出。
孟惊倪把车停在市局门口。
蔚寅先拎上大衣,头也不回下车,边走边穿上大衣,背影挺拔,阔步而去。
孟惊倪方向盘一摆,往周家方向去了。
周为乐虽然在身体方面有所亏欠,但是心性坚韧,学起琵琶一刻不愿停歇。孟惊倪生怕这小小姐在自己手里有什么闪失,每次看见她一张脸苍白就心惊肉跳。
“好了,歇歇吧,时间有的是,不要太着急。”
孟惊倪从小偏好五弦。小洋楼里收藏了一张花梨木制的五弦琵琶,镶以骨花,红木相,老竹品,张以五条丝弦。
那琵琶抱起来,人也清致风雅。
之前在巴黎,她教给周为乐的是四弦,这会儿依照周为乐的要求,换了五弦,但是五弦没有四弦那么好上手,这小小姐学得比较吃力。
音乐室里琴音一停,周家的保姆就过来和孟惊倪说,老太太有事找她。
周老太太找她问孙严方的案子。
孟惊倪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事周二小姐已经知道了,难道昨晚蔚寅先没告诉她?
但是早上看蔚寅先那副老僧入定的态度,又不像是不能说的样子……
可孙家那边又瞒得这么紧,不像是能说的样子……
难不成,蔚寅先真是生死看淡,所以百无禁忌了?
想到这里,孟惊倪情不自禁笑出声。
周老太太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孟惊倪收收表情,“没什么。”
孟惊倪自己就是从那个阶层过来的,一些富豪子弟私底下的那些阴私勾当,动辄伤筋挫骨,轻易碰不得。
为了谨慎起见,她不能拿蔚寅先的安全去做人情。
周老太太从她犹豫的态度里看出了点什么,直言道:“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到蔚警官的。”
孟惊倪一听就笑了,也很坦白,“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影响不影响的其实也无所谓,但是我身边的人不能因此受到牵连。”
周老太太了然道:“人有牵挂是好事。”
孟惊倪这会儿又不够坦然了,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和他从小认识,他陪了我很多年了,为我付出太多,从仁义道德方面来讲……”
周老太太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
孟惊倪实在说不下去。
这天之后,蔚寅先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回小洋楼。
但是基本每天都会一个电话给裴姨报平安。
虽然以前蔚寅先也有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的情况,但孟惊倪总是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到不想回来的。
就在孟惊倪觉得“这样也挺好,本来她回国就没打算要和他继续纠缠”的时候,蔚寅先又回来了。
那天孟惊倪晚饭吃得少,到深夜12点钟肚子就饿了,大半夜自己跑到厨房找吃的,挑来拣去找到一袋挂面。
孟惊倪不会做饭,在巴黎独自生活了四年,也没学会自己做饭。
蔚寅先就是在她拿着手机上网搜煮挂面教程的时候回来的,一进厨房就看见孟惊倪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拿着挂面,呆呆地犯傻。
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直接过去把人拉开,拿了个锅帮她先把水煮上,又拿了两枚鸡蛋出来。
孟惊倪抿抿唇,说:“你的伤好了?”
他语调平静,“死不了。”
“……”
孟惊倪傻愣站着,啥也干不了,索性去冰箱里拿了些草莓出来,到中岛台那边的水槽清洗,假装自己也很忙碌。
两人背对背,各干各的。
这时蔚寅先说:“走了四年,没自己煮过面?”
孟惊倪怀疑这话是在讽刺自己,但他语气正常挑不出刺,于是她也语气平平,“谁规定是个人就得学会自己煮面?”
“你永远学不会珍惜自己。”
孟惊倪一愣,任由细微的流水从指缝间错过,捻着草莓的手也不自觉加上了不适合的力度。
等回过神来,手上那颗草莓已经被她磋磨得没有了原来的形态,她举着软绵绵的果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丢了,还是该吃下去。
忽然身后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拿走她的草莓。
孟惊倪回头正好看见他把草莓咬进嘴里,微灯下的眉眼冷冷恹恹,如同淡笔轻勾。
他往客厅走,一边说:“面煮好了撒上葱段。”
孟惊倪看向那锅还在煮的面,赶紧问:“怎么样才算煮好?”
“两分钟。”
“……”
蔚寅先上楼去了。
但是孟惊倪看那锅面可不是一个人的分量,里面还搁了两个煎蛋,所以她照着这意思分别盛了两碗面,都端到餐桌上。
蔚寅先的面很讲究,他还切了几片腊肉。
腊肉是裴姨自己腌制的。
在她慢吞吞吃下半碗面之后,蔚寅先下楼来了,换了身居家服,发尾略有湿意,他在她右直角的位置坐下,身上还散发着温热又清淡的沐浴露香气。
孟惊倪抬头看他时,忽然注意到在他脖子接近颈动脉的位置,有一道半指那么长的疤,看疤痕愈合的情况,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冷不丁想起那天早晨,裴姨埋怨他每次出任务都弄一身伤一回来,还有他在车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出的那句“怕死就不会干这一行”。
孟惊倪有点害怕去了解他脖子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更不愿去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他一副无所顾忌豁出性命的样子。
“你也不见得多珍惜自己。”
她说完搁下筷子,起身准备上楼。
蔚寅先忽然将椅子往后一挪,二话不说拉住她胳膊稍用力一拽,孟惊倪被拽得往他身上一倒,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整个画面一气呵成。
他把人困在方寸之间,“走也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孟惊倪心有余悸,稍稍后仰看着他说:“我家在这,不能回来么?”
他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什么?”
孟惊倪泼他冷水,“别想太多,我不是因为你……”话没说完他忽然欺身逼近,孟惊倪连忙往后缩,别开了脸。
他附耳低声说:“既然回来了,那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若有似无的气息骚得她耳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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