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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州求药 ...

  •   花酿泡了半日江水,胸口剑伤恶化,若不是紫金丹顶着,按她如此作践自己身体,还未暴毙而亡,就先折腾而死。

      趁着夜深,花酿攀着船壁,摸黑遛进赵家小姐的舱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着赵秋儿临时变卦,瓜果点心还未撤下,花酿随意卷了几口,果腹足矣。

      花酿轻巧避开家什,如履平地,径直找到药柜,借着窗户投进来的微弱光线,一一取出药瓶辨认。

      她目力远超常人,多亏早年江湖历练。

      沧浪宗的司会堂负责为下山的弟子准备盘缠,大长老门下弟子掌管此堂,他们经常以各种理由克扣花酿份例。

      沧浪宗掌门忌惮大长老,于此事不置可否。玉真人常年闭关,对许多事也不过问。再加上花酿性子要强,不愿低头求人主持公道,克扣盘缠一事便没有闹到明面上来。

      始作俑者见状变本加厉,明目张胆扣下花酿银钱,导致花酿下山不仅需要完成宗门任务,迫于生计还要接一些私人委托。

      昼伏夜出,是以夜间视力远超常人。

      花酿席地而坐,将药瓶摆在地上,江水早将她涂在脸上的污泥洗净,她蘸取药膏将脸上的擦伤先抹一遍,其余地方她没有痛感,自然不知道哪里有伤,只能凭感觉上药。

      她取来剪刀,小心翼翼将粘在胸口的布料剪掉,再取来药酒淋洗一道,最后洒上金疮粉。

      反正不要银钱,周身也没有疼痛感,花酿把能用的都用了一遍,还给自己找了干净衣物换上。

      一切做完,花酿仰面躺在地上,侧耳听着江水滚滚声。

      今日下午,她先是假冒码头伙计抓了那男子,然后顶替他落了水,藏匿于船底。

      花酿看出那赵小姐对她的眼神不善,可是她出宗历练,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赵小姐如何认得她?

      且那赵小姐下意识将手悬于腰侧,本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几乎不为外人所注意,但花酿行走江湖几年,自是看出那是一种防御状态,随时准备抽出腰间武器备战。

      江湖流侠与闺阁小姐,何以扯得上关系?

      没等花酿想清楚,睡意席卷而来。害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花酿赶紧起身,双腿盘坐,打坐调养生息。

      翌日,船队抵达下一处码头。花酿不等船靠岸,纵身跃进清塘江,悄悄凫水上岸,藏在树后等衣物风干。

      不出她所料,船一靠岸,一风尘仆仆的男子拍马而来,很快就有人扎进清塘江。

      码头不远处栓着男子的马,许是众人都忙着搜查船队,并无人看管马匹。

      花酿不慌不忙地解开马绊,松掉缰绳,牵着马顾自离开。

      花酿艰难跋涉两日,总算是抵达关州,进城前卖马换了银钱,先是租了驴车,然后换乘水路,行半日到白水县。

      石桥流水,粉墙黛瓦,翘角飞檐,垂柳依依,一派温婉秀雅的江南美景。行舟而过,绿波荡漾,如一副水墨徐徐展开,水乡小巷多,人家尽枕河。

      花酿沿路询问济世堂位置,奈何此地方言聱牙戟口,幸而多数人见她非本土人士,转用官话给她指路。

      除了先前囫囵吞下的几块糕点,花酿两日昼夜兼行,不遑暇食,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花酿找了家酒楼,点了几样小菜。

      酒楼临水而建,觥筹交错间,有女奏乐唱曲助兴,吴侬软语,清朗妙绝,食客皆倚栏听曲,指尖置于膝处打拍。

      花酿做不来附庸风雅之事,索性埋头用饭,动作不紧不慢,盘中食物却一扫而空。

      旁桌谈笑风生,花酿本无兴趣,但熟悉的人名引起她的注意。

      “前些日子不是说诸葛大夫好事将近,我看济世堂红灯笼都挂上了,为何昨日全撤下了?”

      “总归跑不掉,那岳小姐的身子愈发显怀了。听我在济世堂当值的大舅子说,那晚诸葛大夫醉酒不省人事,这岳小姐自己主动要求照顾,半推半就,这才成就一桩美事。”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

      余下的花酿没再听,拍了拍坐皱的衣物,翩然起身离开。

      诸葛顺平同岳凉成婚,她还得备份大礼。

      自从去年那件事后,她有意躲着诸葛顺平,关州寄来的信件一律择日退还。

      花酿无力叹气,躲来躲去,到头来还是要麻烦诸葛顺平。

      思量间,花酿便到了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前,正堂上镶镀金牌匾,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周围皆是民居,并无商铺,不远便是闹市,倒是闹中取静。

      “看病去右手边排队,取药左边去。”小学徒睡眼惺忪,说完又撑首打起瞌睡。

      “我找诸葛顺平。”

      小学徒头也没抬,没好气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夫还未上诊。”

      “我有事。”

      “有事的人多了去了,谁没事来医馆…”

      小学徒突地想到掌柜的嘱托,若是有外乡人找诸葛大夫,不为看病只说有事,那就得用好茶好生伺候着。

      方才还一脸不耐烦的小学徒,转眼就换上了热情的笑脸,“公子,这边请。”

      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以及图省事,花酿作男装打扮。

      小学徒引花酿到了茶室,端来一壶碧螺春,满室茶香四溢,醇厚高雅。

      花酿抿了一口,茶味裹着舌尖,唇齿留香,香气狷介耐久,动人肺腑。纵使非爱茶品茶之人,也得赞一声好茶。

      大约一杯茶见底,鬓发微白的老人掀帘而入。

      老人双手抱拳见礼,花酿起身回礼,一番客套后,两人方才坐下。

      王掌柜初见只觉这人熟悉,但一时半会对不上号,遂罢,开门见山道:“我家公子外出看诊,不在堂内,吩咐我代为转达,若消息有用,公子定有重谢。”

      花酿满脸疑惑,“消息?”然后又抓住了重点,“诸葛顺平不在?”

      王掌柜怎料来人如此反应,面上泼澜不惊,但话里话外已是起了逐客之意。

      “既然如此,侠士可留下姓名和来因,待公子回堂,我代为转告。”

      “花酿,求药。”

      王掌柜端详片刻,大吃一惊,“花女侠!你还活着?”

      花酿好笑,“活得好好的,暂时死不掉。”

      “我这就给公子传信,叫他回来。”

      “诸葛顺平去哪了?”

      “青州那边来了消息,说花女侠坠崖,不知生死,公子听闻后连夜动身前往青州。”

      …连婚事都弃之不顾。

      王掌柜咽下后半句,公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公子的心思。

      花酿刻意避开的这一年,书信退回,行踪不定,为了得到花酿的消息,但凡有江湖人士前来递信,公子好茶相待好礼相送。

      为此,公子舍去不少珍贵药材,送出的财宝不计其数,终日与酒为伴,消沉度日。

      花酿哑然片刻,才道:“这番前来只为求药,此药关乎我性命,王掌柜能否替我取来?”

      等诸葛顺平从青州归来,她的尸体应该硬了。

      王掌柜为难,“如今济世堂是岳小姐当家做主。”

      “是我鲁莽,考虑不周,还请王掌柜替我通传。”

      “不知花女侠所求何药?”

      “紫金丹解药。”

      王掌柜起身离开,片刻有学徒进来添茶,花酿谢过,他却没有离开,两人无言。

      过了会,学徒开口,“公子,茶凉可就不好喝了。”

      花酿正透过纱窗看外面的学徒做事,闻言扭头看向他,心中疑窦丛生,但观他眉眼和王掌柜有七八分相似,之前听诸葛顺平提过一嘴,王掌柜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宝贵的很。

      花酿信任王掌柜,就不再怀疑,迎着他的目光浅酌一口。

      等到王掌柜再回茶室,花酿已经不见,他唤人询问,才知道她被自己儿子带走,不知去向。

      王掌柜大惊失色,不敢过多声张,只私下派人去寻。

      --------------------

      花酿是被人摁进水里,活生生呛醒的。掐住她的人将她丢在一边,任她反复咳水。

      “小姐,醒了。”

      “拖过来。”

      花酿瘫在地上,提不起半分气力,就这样被人拽着头发拖行,头狠狠地磕在石砖上,因着紫金丹的药效,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随着女子抬手,又有人一左一右押着花酿,让她跪在女子脚下。

      “抬起她的脸,还不清醒就继续淹水。”

      随即有人捉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她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是岳凉。

      岳凉轻抚花酿的脸颊,眼神凌厉,反手给了一巴掌。

      “师兄整颗心都吊在你身上,大婚前一晚弃婚事于不顾,连夜赶去青州,我倒真希望是去替你殓尸。”
      “你怎么还是如此阴魂不散,你怎么就不死在青州呢?”

      花酿没想到她对自己竟有如此大的敌意,无奈道:“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他与你不和之事,何必迁怒于我。”

      “啪。”

      花酿头偏到一侧,耳里嗡嗡不停,短暂的停顿后,岳凉似是不解气,接连左右开弓,还是旁边的丫鬟劝她,勿要动了胎气,岳凉想起她服用了紫金丹,再打也不过是自己掌心痛,这才罢手。

      花酿被打的昏头转向,凉风一过,带走水气,身体不自主打了几个寒噤,口鼻略带些腥味。

      “再过她几次水。”

      花酿又被淹过几次水后,吐出的水里还带着哕物。

      岳凉嫌恶地蹙眉,孕期身子疲乏,她失了折腾花酿的心思。

      临走前,岳凉走到花酿身边,“你不是要紫金丹解药吗?”岳凉挑起自己的脚尖,晃了两下,“求我,我就给你。”

      花酿出身沧浪宗,拜入“剑宗”玉真人门下,宗外人但凡知晓她背景,总予她三分薄面,即便她孤身在外,凭借出神入化的剑术,从未落于下风,何曾受过这等欺辱?

      花酿头脑混沌,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后,定格在一帧模糊混沌的记忆。

      无论何时,我等你。

      花酿微微直起身,低头触及鞋面,低声道:“求你,赐药。”

      岳凉没想过弄死花酿,不过想给她个教训,平息自己怒火罢了,眼下看她伏低做小,心里畅快极了。

      “平日不挺心高气傲的吗?现在怎么跟条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岳凉一脚踢倒花酿,然后将瓷瓶丢在地上,又将另外一瓶交到男子手上,“你等她吐干净,把这药喂给她,仔细着些,别让她死了。”

      “一切听夫人吩咐。”

      岳凉点头,很是受用。

      王不凡望着岳凉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痴迷留恋,等到岳凉身影完全消失,王不凡也不管花酿情况如何,抓着她便要喂药进去,却见这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

      花酿服了紫金丹解药,一瞬间五脏六腑如同火燎,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像被巨大的石盘缓慢碾压,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巨痛,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从紧闭的牙关泄出。

      王不凡只能用手指抠开她的牙关,忍痛将药丸尽数塞了进去。

      王不凡喂完,抽出手指,鲜血淋漓,他咒骂了一句,甩了花酿一巴掌,急匆匆进房去找纱布包扎,等到他出来,院内只剩几滩掺着血液的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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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酿四肢沉重,胸口伤势失血过多,头脑昏沉,难辨方向,一味地避人而行,慌乱闯入山区,趔趄行走多时,突然她停下脚步,眼下一片迷茫。

      流云蔽月,怪鸟啼鸣,空谷传响,哀转久绝。等到花酿意识过来,转身望向来时路,无一家灯火 ,目光所及,幽黑昏暗。

      一直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伤痛如洪水于各处泛滥,有夜风轻拂而过,湿发濡衣的花酿止不住发抖。

      花酿虽服下紫金丹解药,暂无性命之忧,但岳凉差人灌过药,她体内功力流失,四肢沉重,且胸口伤势拖延至今,再不妥善处理止血,如此发作下去,与死无异。

      花酿颓力不支,眼前一黑,侧边是一处斜坡,生有茂密竹林,她来不及反应便栽下了山坡。随着膝间传来一阵剧痛,花酿疾速滚落之势暂缓,最后不知停于何处,残存的意识彻底消失。

      漫天竹叶纷飞,旋舞着划破黑夜,一道萤火由远及近,些许月光穿透云层,洒落林间,浅浅勾勒出男子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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