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思鹤鸣》火爆朝天椒

17、蓝花楹

　　“夫君！我做了桂花糕！”剑兰端着做好的点心来讨好，没见他，往内室走了走，又轻唤了声：“夫君！凉了就不好吃了！”

　　单薄的红里衣挂在他身上，柔顺的头发乖巧落在肩头，胸口露出大片的留白，紧实的腰身若隐若现，长睫毛被晨光拉的老长，没有平时冷漠的模样，似还未醒的彻底，柔和的样子像邻家哥哥，就那样站在光中，等着心爱的姑娘，看到此，剑兰面颊微红，软软唤了声“夫君！”

　　冥夜鹤微侧头，迎着光，他被晃的微眯着眼，似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也是这样端着点心对他笑意满满道：“冥夜鹤，快来吃！”他张了张口红了眼。

　　“夫君！”剑兰又一声唤！看他迷乱的眼神，自己都要化在原地了！

　　冥夜鹤皱起眉头，冲头的香气窜进他的鼻子，她不是他，他也看的清晰，正过头，冷声道：“出去！”

　　刚刚还在幻想的剑兰得了一盆冷水，让她委屈的红了眼，这人就是快石头也该热了啊，她小心巴巴的讨好他这么多年，却只换了他的驱赶，从前他会护着她的啊！：“那个傻子他已经死了，死了！！”

　　“滚！”冥夜鹤没有一丝犹豫驱赶，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甚至声音都没高处几分，却让她自尊碎了一地，“不准叫我夫君，出去”哭着跑出门！点心碎了一地！

　　石竹站在门外，小心进来收拾了一地残局，又退了出去！

　　他死了吗？怎样死的呢？白骨会在吗？痛不痛苦？会不会到死都在怪他？冥夜鹤半低着头！一根血红的发带随意绑了青丝，赤脚走出内室，鲜红的衣衫在他脚边舞动，一步一动，他立在玉兰花下，隔空取下一朵，淡紫色的花朵，永不凋零，这是他留给他为数不多的物件。

　　鼓捣鼓捣，敲敲打打，石竹担忧看着越来越反常的掌门，觉得他好像疯了，“石竹！去给我采一朵桃花，要开的最艳的那枝！”

　　“是！”石竹飞身离开！

　　“掌门，我寻了最艳的，您看！！”石竹未见那一抹红，赶紧向荼靡回禀！

　　“什么叫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菖蒲责问！

　　石竹低垂着头：“掌门要我折一朵桃花，要最艳的一枝，我找遍了桃林，回来人就不见了！”

　　“还是走了！”荼靡似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你知道他要走？你还放任！”菖蒲狠厉质问！

　　“他从醒来那刻，心就没了，走也好，要不我真怕他疯魔成妖！最后在落个众人围剿的下场！”荼靡回答！

　　夜鹤怎么可能成疯成魔！！笑话！”菖蒲自然不信，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怎么就疯了！

　　“你若见过他们彼此奋不顾身份模样，或许会明白！”荼靡回答！是啊，那人拖着身体动用阴司之力只为救了一个傻子，以为是利用的情分，竟连了灵气，那怕知道他会因此提前死去。而那个傻子呢？傻的暖了他的心，走进了他的心，奋不顾身，只为让他活着！如一只飞蛾扑了进来！

　　“你们不也是如此！”菖蒲问！

　　“是啊！所以他才没杀我！”荼靡回答！

　　菖蒲一愣，荼靡望向窗外，“在他醒来那一刻！若不是你我和他有着那样的情谊，若这里不是他用命换来的一草一木，或许早已经灰飞烟灭！！”

　　“怎，怎么可能！”菖蒲被他的言论呛到，“我们，我们才是亲人！我们是为他好！！而且，我们成亲了，生同衾，死同穴的，怎么会！”

　　荼靡没有回答，屋内一片安静，他醒来那一刻那一瞬的愤怒他看的明白，几度深夜站在房顶，焰火星点聚集又湮灭在他指尖，他应该是不止一次想要毁掉这里吧，他恨所有，却更恨自己，他不忍，或许是他窗前的玉兰树，山顶的奇桃花，他走过的橘林，他吃过的石榴……或者他的一茶一饭，又或者他指尖扒开却从未动过的橘子，甜可入心的滋味在无人能给……又或者他紧拉的红衣的初见……，他们是亲人，可彼此交付性命，可他和萧忆欢呢？不同！这不同似连进心结，扎进骨髓，混合着呼吸难以剖离！

　　“他会去哪里呢？”菖蒲冷静下来问道！

　　“散散心吧！”荼靡回答！

　　“没了忆欢这里冷清，少了掌门，这里更冷清了！”石竹抱怨！

　　“少给门主添堵！”黑羽回答！

　　两人无言，却明白门主也是难过的，他没有亲手杀死萧忆欢，却好像杀了他无数次！明明救了掌门，却又好像没救回来！

　　热闹的街头，从未改变，三年了，还是一样热闹，可他在这热闹里在没了心思，他在酒楼点了荷叶鸡，却只吃了一口，他在最有名的点心铺买了数一数二的点心，却只是闻了闻，便没了食欲，他走遍大街小巷，逢人就问人是否知道开蓝色树木的地方！兜兜转转！寻寻觅觅！

　　世人都传那个短命鬼北冥派的掌门不知因为什么从阴司处赎回了命格，活是活了，却疯魔的了，再找一个世间没有的地方，可笑的在找一颗树，怕是在阴司处梦魇了！

　　世人又传，天听门的沐木不知什么原因和他大战了三天，两人又宿醉了一夜，哭哭笑笑，疯癫痴狂！沐木回去后自请罚在后山面壁十年年不得出！

　　可只有几人知道其中原由！大江南北，有无人烟，冥夜鹤寻寻觅觅浑浑噩噩走了十年又添七！！！又一次徘徊在碧水湖边！那个公子容颜未变，除了退了色的衣衫见证了他的痴情，悔恨，他的火灵染红了他的双眼，每每灼心之痛，让他都来这里思念，把自己沉在这碧湖里，仿佛就能等到那人归来！

　　“噗通！”只是这一次我要熬不下去了！冥夜鹤想！那人好像在他心里下了毒，日日噬心之痛，他回忆着从前，在荼靡口中听着他们的算计，而那个傻子又是怎样心甘情愿自己钻进的陷阱，他若早放他离开，是不是活着的就是他了！很想告诉他，他后悔了，很想告诉他足够他是改变主意的，可什么都不能了，不能了，而这些都不及最后他看的那一眼，守在自己婚房外该是怎样的心情，他永远记得他悲中带笑的难过，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痛”除了痛，还是痛，冥夜鹤放弃挣扎，怎么找都找不见，那我来以另一种方式找你吧！

　　冰凉的湖水让他清醒无比，可也让他无比绝望，这一次就这样吧！！他闭上眼！这世间还有什么牵挂吗？在没了，在没了！这许多年，他们都应该习惯了没有他，而他却无法习惯没有他！若能重来，不遇见他吗？不！不！若重来，他定要早早遇见他，把他托付给最好的人，让他一生无忧，把亏欠的千百倍补给他！

　　“唳！”一声比一声嘹亮！！“唳！”

　　一根拂尘绕入他腰间，“哗啦啦！”带他出了水面！

　　冥夜鹤坐在碧湖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老者，未开口感谢！只是看了他良久，毫无生气的又看着面前的这片碧湖！

　　老者鹤发童颜也不责怪开口道：“来之不易的生命，怎么忍心放弃呢？”

　　冥夜鹤微抬头，心头的痛一层一层揭开，眼泪终于在十七年后落了下来，差点被灭门，他没哭，在风雨中飘摇，他没有哭，要死之时没有哭，可此刻他哭的像个孩子，随之阴鬼嘶叫，鬼影重重，阴司之厉比从前更甚。

　　老者指尖化出一片蓝色的花朵，飞扬入了他的掌心，在抬头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冥夜鹤如被点了穴道，眼泪都来不及落，忙转头，阴风停止，似等着他下一秒发作，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木纳坐在原地，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唳！！！”林中鹤鸣响起，冥夜鹤这次听的真切，“唳！！”又一声！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他起身向竹林深处走去，走的腿脚都麻木了，依旧执着向声音走去！他辨不清方向，甚至没有路，他不知道竹林究竟有多长，就那样走了不知几个日夜，在听不见鹤鸣声，透过林中的光，停了下来，一朵蓝色的小花落在他脚边，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呼吸都要停止，心头消失多年的一丝微弱的纽带微微动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拨开最后一颗竹，蓝色的世界，这是他的第一感觉，蓝花楹粗壮如熊，枝叶满天，朵朵蓝色柔软的铺满地面，冥夜鹤轻抚摸脖颈间的玉石，“忆欢！！”

　　风轻柔，无比温柔，冥夜鹤艰难向前，“唳！！”“哈哈哈”鹤鸣声掺杂着孩童的笑声！腿软，冥夜鹤只觉此刻头晕眼花，腿有些发软，害怕，不只一次落空的害怕，艰难站定，小小身影在追逐一只白鹤，六七岁的模样，让他恍惚是不是时光倒流，真的让他在小小的样子中遇见了他“忆，欢！！”颤抖的声音，听的让人心酸！！

　　“嗯！！”男孩回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见了陌生的男人，“啊！”

　　冥夜鹤还未上前，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影子，他恍惚揉了揉眼，白鹤悠然站在原地，嘴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萧，萧忆，欢！！”哪里有半个人影！

　　精神分裂了吗？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吗？这是扯断他最后一根弦，冥夜鹤弓着背，落寞无助，眼泪滴落在足下，无声无息！

　　“你在难过吗？”稚嫩的声音让冥夜鹤猛然抬头，可什么都没有！苦笑坐在了地上“连幻听都有了了吗？”

　　“哎呦！好痛！”声音在次响起，冥夜鹤有些懵！幻听的如此真切吗？

　　“坏人，你踩到我了！！”冥夜鹤闻声低下头，脚边一颗小小的草发着微光，一抖一抖的拽着自己被压住的叶片！

　　冥夜鹤急忙收回脚，起身一个不稳，狠狠地摔在地上，“哈哈哈！真是个笨蛋！！”

　　冥夜鹤狼狈的看着那一株小草抖着叶子探出头，七八岁少年好奇打量着他，笑还挂在脸上，见他不做声的模样，担心问道：“疼不疼？”

　　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额头前一片半圆的叶子忽明忽暗，圆睁睁的眼，比泉水清亮，就连微蹙起的眉头都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冥夜鹤嘶哑着声音，即使尽量平复心情，声音任抖的厉害“痛！”

　　红灼的眼眶的可怜模样，瞬间让面前的小人卸去了防备，蹲下身子揉着他微红的手背，温暖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呼呼，揉揉就不痛了！”

　　冥夜鹤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人，猛然把人抱在怀中，吓的小人不断挣扎，他也未松手，“回来了，回来了，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身上是他在熟悉不过的青草芬香，他趴在他肩头苦涩的眼泪滴在孩童的皮肤上，仿佛吓傻了般，不在挣扎，冥夜鹤感觉一双小手顺着他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你要是疼，我在给你呼呼！！”

　　“好！”冥夜鹤哑着嗓子回答！大口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仿佛如此才能抚平他十七年的相思之痛！

　　“你叫什么名字？”冥夜鹤问！

　　“名字？什么是名字？”几日相处，小家伙已经不在怕他，平日和白鹤为伴的自己也转了性子，很喜欢围着冥夜鹤转！

　　“我叫冥夜鹤！这是我的名字！”冥夜鹤回答！

　　小家伙想了半响，垂头道“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冥夜鹤询问！面容平静，心里却激动的不行！恍如隔世，再度相遇，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这足以让他兴奋到了癫狂，天知道他压抑的多么辛苦，要不是怕吓跑了他，他定大声咆哮，带他充上云端，告诉他的思念！

　　“好！”小人期待等着！

　　“萧忆欢”本应该脱口而出的名字，却犹豫了！他受了那样的非议，如今一切能重新开始，是不是可以一切重来，他的人生，他的一切！！

　　“哇！！白鹤爷爷！！”还在思考的冥夜鹤眼看着身边的小人飞奔出门！！

　　“又长高了！！”老翁揉着他的脑袋说！

　　冥夜鹤转头，正是那日救自己的老者！！起身而立，规矩正要施礼！老者却托住了下沉的胳膊：“停！不需要！”随后撇了眼道：“要不是为了小徒儿，我才懒着救你！”

　　冥夜鹤不解看着他，老翁放下小娃儿，揉着他的头道：“去和白鹤玩会！”

　　小家伙随之跑走了，一拂尘抽在冥夜鹤胸口，万箭穿心密密麻麻，痛的他一个趔趄！“噗通！！”冥夜鹤正对这门口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