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女王》艾纱纱

28、活

　　“午问过我，这场仗的意义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他和告诉大家一样的答案，我只知道，这个冬天和以往冬天都不同了，这场仗和以往的每场仗也都不同了，它更残酷，更惨烈，要死更多的人，我们要拼尽所有力量抵抗，我们要想尽办法去抵抗，敌人的目的不再是抢走我们的人，抢走我们的粮食，他们的目的，我想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们想杀光我们所有人，占领我们的部落，吃我们的粮食，用我们辛苦制作的东西，我们能答应吗？”
　　“不！”
　　“对，我们怎么能答应。部落在这里扎根，我们在这里扎根，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我们的根，现在的我们是一株饱受欺凌的树苗，有的枝丫毁了，有的叶子凋了，甚至树皮破了，但我们不惧刮风下雨，不惧霜雪严寒，只要我们的根还在，只要太阳还在升起，总有一天，我们会长成参天大树。”
　　......
　　很多人一扫黯淡和阴霾，振作起来，争做部落的勇士，扬言拼尽一切守护部落。

　　“姜，你还是擅长鼓舞人。”
　　“可我鼓舞不了你。”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样。现在部落还有吃的，活着也算多一个人，以后没吃的，少一个口粮也很容易。”
　　“颜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我抹了很多药水。”
　　姜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叶旁边。
　　“你很难过吧姜。”
　　姜垂着头，“嗯。”接着说：“还有比难过更难的事情。”
　　“你想那么远干嘛，先活下来再说。我都不想明天了，要死随时都能奉陪，他们来的时候让人把我抬上去，老娘箭法还不错，死两个我都赚了。”
　　“你干嘛！”姜站起来，生气的推了下叶。“我还在就有你吃的，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说了，你给我好好活。”
　　“你以为很容易吗？”叶也毫不客气的推姜，大吼道：“有吃的就好了吗？拉屎拉尿我都没办法，我都觉得我身上是臭的，我巴不得给我来个痛快点的，你根本不知道，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
　　姜突然觉得这样的情形应该在部落上演过很多回，因为叶并不是唯一一个走不了路的，也还有失去手的，很多事情靠自己解决不了的。她的鼓舞对叶，对那些人，也是没用的。
　　“叶，你不要放弃，你的腿和别人不一样，你的腿没有断，也没受伤，我相信你有一天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姜定了定神，像是做一个重大决定，“如果有那一天，我把勇士的称号给你，我会全力支持你，让你做你想做的事。”
　　“你说的真的？”
　　“当然，我是首领。”
　　“长老们不会同意。”
　　“我会想办法，再说，你好了，一定有神灵的祝福，我许下的诺言是和神灵的契约，长老们也怕得罪神灵。”
　　“姜，如果我的腿真的能好一定有你的祝福。”
　　“我会为你祈祷。”姜上前搂着她。叶是部落里最特别的女人，也是最厉害的女人，姜不想失去她，也不想让她“死”去，就只有让她真正的“活”。

　　姜走出来，遇到了朋。“姜，你真是会说话，听得我心跳加速。”
　　“找我什么事？”
　　“虽然你刚死了男人就来找你很不好，但时间紧迫，不得不来啊。”
　　姜继续往前走，朋跟在旁边，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听说你们部落和丘部落联姻，今年你们这么困难，都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却不来，可见跟他们联姻也没用处，跟我们部落就不一样了。”
　　“你们部落是跟谁？”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啊，姜，你看看我，高大威猛一表人才，没有女人不喜欢。”
　　“你愿意留在我们部落？”
　　“嗷呦，我是为你考虑，我留在你们部落还要吃你们的，我回部落就用不着吃你们的了，帮你们省了粮食。”
　　“我只会选来我们部落的。”姜知道虽然朋看起来不正经，但野心不小，而且敲诈勒索坑人本事一流，只要被他闻道了气味，就没有到不了口的肉，这个人从小就跟大人一起打交道，前任首领也往往只能割肉给他。姜感叹，在里面，叶还说‘别想那么远’，但事情就在眼前了。
　　“姜，别说那么绝对呀，凭我们两个部落的深厚交情，就算是名义上的联姻也对你们有好处，你是首领，你明白。”
　　姜明白，就算接下来的仗他们都赢了，但他们也输了，因为部落已经比旁边两个部落弱太多，周遭如恶狼环伺，赶走了一条，会有更多的围上来，现在不需要月人来，另外两个部落就可以来，甚至吞并他们，为了避免吞并，姜只能选一方作为依附，那是部落悲惨命运的开始，这个冬天就是命运的起点，从此，再没有“公平”的交换了。
　　这场战争到现在，其实已经有结果了，那就是都输了。对姜来说，这是非常难过，也很难办的事情。作为首领的姜，属于她的艰难时刻才真正开始，部落没有勇士，午也死了，姜不介意联姻，只要来部落更多人，但是姜还在想像改变这些局面可能，她要的，一定不是任人摆布的部落，是强大的部落。她以前还可以依靠午，但午卸下的一切都给她了，她只能靠自己，靠活着的每个人。
　　“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多的是，你想想，那可是石头城的王，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你想怎么做？”
　　“他们能夜袭，我们也能夜袭，而且他们应该没有吃的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外面藏了十天，他们那么多人，每天煮饭的时间却不长，丢出来的骨头也不多，而且，他们撤退的时候还冒险把死马拖走，按照正常算，那两匹马他们也吃不了多久，他们不来，就该我们去了。哈哈哈，真是想想都高兴，我的人生还有这样的荣耀，擒下石头城的王。”
　　姜看着眼前的张狂的人，他和吕一样都是开心的人，但根本却完全不一样。
　　“我可不想去，只要他们不来就行。”
　　“你怎么不想长远点呢，这回把他们的王除了，以后冬天，你们凭着高墙也安全许多嘛，这次不除了，还和以前一样年年来，还会带更多人来，你是不知道石头城有多大，多辉煌。”
　　“我是不知道，我知道了他们没吃的了。”
　　“哎呀”他一脸嫌弃的看姜一眼，“怎么跟你讲不清楚呢，你要知道，要是我们擒下石头城的王，交给我们的王，我们两个部落的地位，要抬高多少。”
　　“嗯，我再考虑考虑。”姜点点头，不想跟他说话，他还跟着，“你回去吧”，都要走进姜的屋子了。
　　“唉，怎么没见到你男人？”
　　“今天刚埋，你不知道？”
　　“我说的是你喜欢的那个小白脸。”他往屋里看。
　　“滚。”姜真的烦了，跟他说话，要多打几个圈才说出来，烦人又累人。
　　“女人脾气不好就不招人喜欢了，看你才埋了自己男人，我就滚了。”
　　姜缓缓走进屋子，添几根细柴，把火吹燃，坐下，看见前面还有很多石头，她想把它们重新整理，排了一会儿，她轻轻摸过那些石头，开始把它们往旁边的暗屋里滚。姜留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有四个挪不动的。搬完石头的姜坐下来，看着厚厚一叠皮毛，她和午混合着放在一起，她又想去整理一遍皮毛，翻了一会儿皮毛，她重新把自己的和午的分开，把午的皮毛搭在搬不动的石头上，她拍了拍皮毛，靠着石头，缓缓坐下来，继续看这个屋子。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姜听得出是谁的。尹把端进来的盆子放一边，在姜旁边坐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姜弯腰去拿尹拿进来的盆，里面是今天的晚饭。看姜的样子是要抱盆独吞，尹赶紧说：“我也没吃。”
　　“哦。”姜把碗和勺拿出来，舀了一半，自己吃起来，这是她喜欢的，几样豆子和粟一起煮的。
　　姜吃完，尹把碗勺拿出去用雪搓了，拿进来烘干，姜一直坐着，没有说话。尹把烘干的东西放好，继续在姜旁边坐着，一起烤火。“今晚的月亮是圆的吧？”
　　“是圆的。”
　　“你进来时候看到的？”
　　“嗯。”
　　火光在两人脸上晃动，燃烧的声音像光一样占满这个空间。
　　过了很久，姜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以后再说。”
　　尹站起来，“那我在对面那间睡。”
　　“不用。”
　　姜没有看尹去哪里，她关了门，添了些柴火就躺下了。

　　“王，怎么办？”
　　“需，我失算了，他们很顽强，女人也一样，但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再没有粮食补充，就算杀完所有马他们也挨不过这个冬天，现在返回也只能冻死在路上。雍还是想跟姜谈谈，他有很大把握让这个小部落的年轻女人按他说的办，因为他的要求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