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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地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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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干净。”
“舔……?舔什么啊?”
妈妈总说她不爱干净,被人踩过的东西也想捡起来吃。
但连她都觉得,舔鞋子上的东西吃有点太脏了。
“蠢猪,当然是叫你舔干净老子的鞋了!”
长靴猛然踢到脸上,风声直往耳朵里灌。
砰——
额头狠狠砸地,她一阵晕眩,隐隐约约看见白色的衣角,神思渐渐回到牢笼。
“我知道了,师尊……”
萧漠深吸一口气,颤声笑道。
手抖得厉害,几乎撑不起上半身了……
该死的家伙……
她缓缓伸出舌尖,一点点摁下自己的头。
总比鞋子好一点……对吧……
舌尖碰到了那湿冷的地面,土腥味弥漫开来。药液的酸涩依旧准确无误地钻进牙根。
霜樱轻轻摸着她的头顶,每碰一下,萧漠就颤一下。
铁链叮叮当当吵着,她不知为何,浑浑噩噩间想起木门上的蝴蝶风铃。
“真乖。”
终于……
霜樱提着她的头发,拽着她抬起头来。
“好喝吗?”
她一面轻声细语地问道,一面擦去萧漠唇角残留的药水。
“……好喝。”萧漠沉默半晌,挤出笑容:“下次给师尊也留一点。”
霜樱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上扬:“漠儿,想快快长大吗?”
又想干什么啊……
萧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琢磨着挂起笑容:“师尊想让我长大吗?再过几年就……”
她呼吸一滞,嘴角抽搐起来,盯着对方手上的针管,笑容估计也变得不伦不类了:“师尊,这是要干什么?”
“为师想让你现在就长大。”
霜樱柔声说道,捏起萧漠的手腕,笑容抑制不住地往外扑。
萧漠快在这粘稠的笑意里窒息了。
明明是熟悉的脸,笑容却让她无比陌生。
只能先顺从了……
萧漠别开目光,将手腕翻转过来,内侧朝上,另一只手捂住眼睛。
虽说不怕疼,但有点怕针头……
霜樱一遍遍轻抚手臂,指尖顺着隐约的青筋滑行。
偏偏那一针,迟迟不落下。
萧漠咬牙忍耐。
忽然,针尖落到了皮肤上。
却并不扎进去,只是顺着刚刚指尖的路径从肘窝滑到手腕。
萧漠猛地一颤,放下了手,盯着对方正要开口,霜樱先一步笑出声来:
“我说过要打在这里吗?”
“???”萧漠利索地抽出手,换了一只放到对方掌上:“那右手。”
霜樱笑而不语。
笑得萧漠全身发冷,面上是笑背后全是冷汗:“怎么?你想打屁股针啊?”
霜樱又没搭理她,只将针管含在嘴里,朝她伸出双手。
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解链子?
趁她不注意一拳挥出打翻在地马上逃走!
念头刚一成形,铁链落下了。
这个念头也作废了。
霜樱要是个抢劫犯头子,她就这么做了。但人家是神啊。就算她一口气跑出了这地牢,跑下了桃云山,霜樱一拨琴弦她就得乖乖回来。
在雷神岛就是这样……话说回来,神乐师的能力不是感化吗?为什么能让我自己跑回去……
“躺下。”
思索不过刹那,便被对方打断了。
萧漠任人鱼肉,听话照做,趴在了地上。
“……反了。”
仰躺?
这样,萧漠就有点不情愿了。
总觉得好危险……
但不听话会更危险吧……
萧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药液的酸涩余威尚存。
她心一横,躺在地上,背后一片湿冷,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
霜樱抬脚,一只腿跨过她的身体,竟直直在她身上坐下。
“你干什么?”萧漠顿时惶恐,挣扎着想起身:“下来!”
“打针。”挣扎间,霜樱已经俯身,发丝挡住了刺眼的光,落在萧漠脸侧,耳边:“别乱动。”
浓郁的桃花香味完全罩住了她,她却颤抖起来。
指尖轻轻点在脖子上,冰冷如蛇鳞。
萧漠浑身一激灵,激烈挣扎起来。
“我不要!你有病啊?!打什么针在脖子那里打啊?你下来!你想杀了我吗?!”
“乖徒儿,别乱动。”
霜樱拍了拍她的脸,劝道:“扎错地方了可全怪你。”
“为什么要打这里啊?就是你故意的吧!你个神经病?扎错了我就死透了!”
“不会的,针孔这么小。”
“我不要!你下去!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呃啊……呃……”
激烈言辞被陡然扼住。
她两手都被霜樱坐在腿下,只有腰部不断徒劳挣扎,仿佛岸上打挺的鱼。
霜樱面无表情,平静得像天上的云。
而她也不过挣扎了几秒,就完全没力气了。
霜樱的脸模糊起来,变成一团虚影。
热泪流出眼眶就变冷了,这鬼地方真冷啊……
她迷迷糊糊地想,大张的嘴里却终于涌进了一丝空气,腥冷而潮湿。
“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照做就行了。”
霜樱轻声说道,俯身贴近她的耳朵,鼻尖几乎相触的刹那,对方又直起身来。
她仍旧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反射着寒光的针尖。
她能感到未知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推进了血管,感到关乎性命的地方一片冰冷,感到思绪渐渐硬化。
但是她已经没力气做出任何反应了。
世界朦胧起来,化为一滩虚影,渐渐远离了她。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远方传来哭声。
“怎么了,萧萧?”师尊轻轻握起她的手,下一秒便蹙起了眉:“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又去哪里偷玩了?”
“没,没有……呜呜……师尊……疼啊……好疼……”
哭声由远及近,她才发觉,是自己在哭啊。
她低头,手腕果然伤得厉害。
怎么磨破了这么多地方?这是在哪弄的来着……
她想了想,没想起来,扑过去抢师尊的棉花糖了。
“要少吃点糖啊……这次是看你受伤了才给你的,下不为例哦。”
“知道啦~谢谢师尊!”
师尊边说边蹲下给她擦药,绿色药膏抹在伤口处,一片舒服的清凉感蔓延开来……
“到底去哪里玩了呀?我找了萧萧好半天呢。”
“没有去哪里啊,只是……”
对了,她去了哪里来着?
沉重的眼皮猛然掀起。
对着一片漆黑的地牢,萧漠迟缓了近十秒才渐渐意识到,刚刚只是个梦。
她去了哪里?
雷神岛啊……
萧漠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再次被铁链禁锢。
不过现在她发现,只要脊背紧贴墙壁,还是能勉强坐起来的。
“嘶——”
脖子好疼……
她本能伸手,摸了摸酸痛麻木的脖子。指尖刚一碰到,刺痛感让她牙龈发酸。
好像肿了?
而且针尖像断在了里面一样,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这里冷冰冰的……
萧漠几度抬手欲止,终究不敢摸,目光落向自己的手。
腕上的伤痕已经结痂,没有昨夜那么触目惊心了……小伤而已,也不算什么。
关键是进了身体的那两种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她慢慢死掉吗?
只要在那之前弄清是什么东西就好了,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对了,霜樱不会天天过来跟她打针吧?
念及此处,只觉脖子凉飕飕的。
萧漠本能地摩挲起手腕,即便指腹摩擦的不是皮肤而是结痂,她也无所谓。
倒是想起了很小的时候。
几乎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
或许比这更遭吧……很多事情萧漠都想不起来了。提起童年的话,她只记得在童年的尾巴上,自己天天躺在桃花树下晒太阳,晚上还要师尊讲故事哄着睡。
霜樱的确对她挺好的,对每个生灵都那么好,世上怕是再没有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了……
所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毕竟我的确是个人渣啊……唉。
萧漠想着想着,在铁链的引力下,又滑到了地上躺着。
上方黑漆漆的,一点星光都没有,更没法看见月亮。
她屏息凝神竭力捕捉,还是没听到虫吟声。
这里漆黑,安静,冰冷。
与地面上方的盛夏迥异。
肚子好饿,饿得头晕眼花。
脖子那里又沉又痛,昨天被踢了几脚的腰也是。
师尊怎么不关心下这些地方呢?虽然是梦里,说两句也能让她开心点嘛……
好冷啊……
这鬼地方真的糟糕透了……
还要待多久啊……
萧漠想着,愈发烦躁不安,扯着腕上的红绳。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回想那次黄昏时分,师尊祝福自己“一世平安”时,心里大概充满了嘲讽之意吧?
但上一世呢……
上一世,师尊说,遇到危险就解开红绳,我一定会立即赶来救你。
那时候拉钩上吊了,应该是真心的吧?
既然师尊并没有失忆,那还作数吗?
解开红绳,师尊能立即把她从这鬼地方带走就……
哈……
怎么可能呢。
真是的,蠢货,上一世的什么东西都不作数了啊。
现在,师尊想给她戴上的可不是红绳。
萧漠抬手欲扯下绳子,不知为何,怎么扯也扯不掉。
她逐渐暴躁起来,然而本就饿得头晕眼花,手上更是没有力气。泄愤似的硬扯几下,只是让自己更累了。
好累啊……好冷啊……
现在睡过去了会不会就醒不过来了啊?下次醒来霜樱又到这来折磨她了吧……
萧漠想着,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霜樱的脸晃了几下,远去了。灵魂慢慢飘落到落雪的老街上。她缩在墙角,对面的小孩放着鞭炮,寻找着新的小狗。
被炸死,又或者被吓死的小狗躲在萧漠怀里,很暖和。
一直以来都讨厌那样的人。
明明幸运地生在了环境优越的地方,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要去欺负废土上那些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的人。
生在松雪街,是她的错吗?
为什么不能把那大块肥沃的土地让出来一点点呢?即便是荒废也不肯让给她们……
真讨厌……
无论是那些自私自利的星湖居民,还是只守护星湖居民的傲慢神明,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