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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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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草木葱郁,树叶染了秋色,树枝却结着累累果实,黄莺站在树梢婉转莺啼。
窗外生机盎然,屋内明肇皱眉踱步。
透过层层叠叠的罗帐,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他的宝贝闺女明冉冉。
碧云谷的无念神掌最是伤人肺腑,女儿结结实实挨这一掌,属实伤了元气。昨日黄神婆为她诊治,说她体内还有三根银针。他为女儿运功逼针,那三根银针从她的指尖被逼出,落在地上,“叮叮哐当”。
他知道这是暗阁的暴雨梨花针。想到“暗阁”两字,他怒从心中起,恨不得把暗阁中人撕烂嚼碎,吞入腹中。
“容英去江宁了吗?”明肇向站在门口的教众问道。
“少掌教昨夜连夜去的江宁,这会儿应该已经杀进暗阁据地。”
明肇冷哼一声,“暗阁那群偷偷摸摸的鼠辈,一把火烧光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怎能不恨?他活蹦乱跳的大闺女,只是随暗阁中人去了一趟江宁——还是被易辛那小子掳去的,回来时便面色惨白地歪在祁连怀里,了无生机。
他恨,他恨不能将易辛千刀万剐!
树梢上的黄莺仍在鸣叫,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随手从桌上拾起一只茶杯,手腕轻甩,向窗外掷去,莺啼戛然而止。
他吩咐道:“去将那鸟的尸身收拾了,省得过几日臭了,熏到冉冉。”
教众躬身应是。
他眉头仍未舒展,“叽叽喳喳的,打扰冉冉休息。”
想到冉冉,他朝床边走去,撩起罗帐细看,女儿仍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偶尔嘤咛,只是面无血色,不知几时能醒。
“传信给容英,抓到易辛那小子,带回来让我亲自手刃。”
他的宝贝闺女明冉冉在十天后醒来。只是她性情大变,常睁着一双大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这让明肇很是头疼。
女儿何时有过这样的神色?
他大手一挥,再多派些人去抓那该死的易辛。
秋季午后的风,带着燥意。
小柳关上门,手举着托盘与同伴走过长廊。
“圣女能醒来真是万幸,这几日教主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瞧着都心慌。”
“我也是,我都不敢上前,就怕说错话,触了教主霉头。”
“只是......”小柳压低声音,对同伴道:“你觉不觉得圣女有些怪?”
“怎么?”
“往常她最爱看我们比试,昨日竟叫我和思思不要打了,说她看着害怕。”
“你这么说起来,前日我为她梳洗,她竟然向我道谢。从前圣女哪有这般温和的时候?”
“你说,圣女莫不是......”
长廊转角,有一片青色衣袍随风飘起,话语声突然停止。两人立即跪下,对着转角之人叩拜。
“拜见少掌教。”
徐荣英立于长廊转角,一双狭长凤目,瞥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你叫小柳对不对?我记得你。你呢?你叫什么?”
小柳背后冷汗淋漓。少掌教从不在意教众姓甚名谁,他心中只有圣女。从前有人曾对圣女不敬,少掌教当夜便将此人去手断脚,做成人彘。如今这人还在密林养着,活得猪狗不如。
可她的同伴刚刚入教,并不了解少掌教其人,听见少掌教问,还仰着头,满面欣喜,“我叫春岚。”
“春岚,小柳,很好。”徐荣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二人身边穿过,向明冉冉的闺房走去。
春岚脸上还带着欢喜,转头却见小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几日的温养,观音奴已能下地。
她受那一掌,只觉五脏具碎,两眼一阖,便人事不知。再醒来时,她已回到明冉冉的床榻上。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易辛呢?他怎么样?他为什么没来救她?
可是床边都是陌生人。那些与祁连装束相似的女子应是七星教众,那这位眼含关怀的中年大叔是明冉冉的爹爹吗?
果然,中年大叔见她醒来,一边喊着“心肝宝贝儿乖女儿”,一边将她揽入怀中。
她向右一偏,缩在墙角,怯生生地望着他,就见这大叔一脸不解,“冉冉怎么了?我是爹爹啊。”
之后几天,这位“爹爹”寻了各种各样,从前明冉冉喜欢的事物,来逗她开心。
寒光凛凛的上好兵器、能起死回生的绝世好药、甚至还有教众比武夺魁。她瞧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笑得越发勉强。
她不喜欢这里。
虽然人人对她毕恭毕敬,“爹爹”也对她宠爱有加,但这里更像个小型暴、政国度。
她只是对着苦药皱皱眉头,“爹爹”就要将送药的少女杀掉。
父皇母妃,还有皇后娘娘,从小便教导她,宫女太监犯了错,若是小事,小惩即可,不能一上来便要人性命,这是暴君所为。
“人人皆有父母,不见得你我的命就比他们高贵。”四下无人时,母妃曾抱着她这么念叨。
而如今,这送药少女并未做错什么。良药本就苦口,是她自己娇气怕苦,怨不到她。
她为少女求情,“爹爹”脸色古怪,却还是下令杀了这少女。
“冉冉,你怎么变成这副柔弱,不能见血的可恶样子?”
她不是明冉冉。可她不能说。
自此她便怕见这位“爹爹”。
窗外只有风打树叶声,观音奴站在窗边出神。树木蓊蓊郁郁,但没有虫鸣鸟啼,生机也逐渐淡去。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收拾心情转身,努力装出一副淡定模样。
她不知道明冉冉什么性子,但从“爹爹”反应来看,绝不是她这个样子。
“冉冉,我回来了。”
来人笑得温润。但不知怎么的,观音奴原地打了个冷颤。
“冉冉,我是容英啊。你见到我,怎么并不欢喜?”
徐荣英上前两步,将观音奴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住,我回来晚了。我去了江宁,一把火,将尹宅夷为平地。”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环绕,观音奴不觉暧昧,只觉压迫。
听到“夷为平地”,她不再装样,猛得推开他,吃惊问道:“你把尹宅烧了?”
“是呀,这不是为你报仇吗?”徐荣英掸掸衣袍,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观音奴喜欢尹宅,她在那过了一段快乐日子。尹宅有和蔼的尹先生,一同玩耍的阿恒,院子里的金桂树,还有易辛......
“尹宅里的人呢?”她急忙问道。
“这我没看。一堆灰烬里寻人骨,这活计太恶心了。况且,我还要为你,去找易辛那小子呢。”
“这一路风霜,我还不曾停下来好好歇歇。回了教,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
徐荣英喝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来,把玩着观音奴垂在左肩的发丝,“冉冉,我很想你。”
“你找到易辛了吗?”
“呵,易辛那小子。”
徐荣英向前一步,观音奴后退一步。压迫感使得她本能地想抗拒。可她这次没有推开他。她想从他嘴里知道易辛的近况。
“这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易辛想要退出暗阁。白昊乾那老狐狸不同意,把他锁在地牢,好一顿拷打。我潜进去的时候,看到他遍体鳞伤地泡在水里,估计活不久了。我这才没将他抓回来。费这个力气做什么,看那小子被自家人折磨致死,不是更有趣?”
他将她逼到窗户旁,她的背抵着墙壁,凉意透过襦裙将她包裹。
观音奴的右手抵着他的肩,忽觉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她抿着嘴,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来。
徐荣英还在问她,“冉冉你怎么了?你不觉得这十分可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