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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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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狗的尸体和一摊血迹深深刺痛谢悠南的眼睛,他无法移动脚步,原本苍白的小脸蛋被冻得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小狗尸体覆上一层白雪,暗红的血迹被覆盖。邻居在大门口喊,让谢悠南赶紧回家。
谢悠南好像阻隔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弯翘的眼睫挂着雪花,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雪中,仿佛冻住一般,邻居只好跑过来抱他进屋。
莫晓下班到家,邻居过来告诉她,谢悠南在发烧,要赶紧送医院。
谢悠南躺在病床上,小脸红彤彤的,整个人在哆嗦。医生边给他检查量体温边问:“什么时候烧的?”
昨天还好好的,莫晓猜测,“应该是今天。”
几分钟后,医生看着水银体温计,“高烧,”给谢悠南打退烧针,让莫晓晚上要留意孩子的状态。
莫晓给谢悠南擦去脸上的细汗,望着面色痛苦的儿子,心里一阵内疚,可她没办法,如果不上班赚钱,两人都会饿死。
凌晨,谢悠南全身抽搐,莫晓吓得急忙叫来医生。
医生紧急处理后告诉她持续高烧不退,小孩出现惊厥,小卫生院条件有限让莫晓转大医院。
清晨,宁城某大医院儿童病房。
此时莫晓头昏脑涨,头发乱糟糟,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疲惫,静静地守在床边,握着谢悠南滚烫的小手。
谢悠南打降温针后不久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医生觉得很奇怪,询问莫晓谢悠南发烧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莫晓不知道,邻居只告诉她,看到他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平时谢悠南很听话,放了学就回家,她天天早出晚归,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儿子。
医生:“以前有过这样的发烧吗?”
“他小时候很少发烧,就算发烧吃点药也能好,”她顿了一会,蓦然想起上次谢悠南发烧的情况,“只有一次比较严重。”是谢望飞拿刀威胁她那次,谢悠南后来发了高烧。
“那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莫晓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听后眉心紧蹙,“小孩年纪太小,这样的刺激超出他承受范围,如此反复高烧不退,可能是他的应激反应,”叮嘱莫晓平时要多陪孩子。
小谢悠南烧得迷糊,陷入了昏睡,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
“终于醒了,”莫晓悬着的心总算稍微稳下来,今天医生告诉她,如果再不醒,持续烧下去小孩就危险了。
谢悠南浑身无力,嘴巴微微动了一下,不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儿子退烧后,莫晓回家拿换洗衣物。
谢悠南躺了三天,噩梦惊醒后睡不着,他翻开被子下床走出病房,没有目的地随意走动,想把脑海里小狗去世的画面去掉。
或是大病未愈,他有些累了,坐在走廊尽头角落的长椅上,眼神无焦距盯着空气某处。
“啄啄……”
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孩儿拉着谢悠南的病服。
谢悠南回过神,低头看见穿着考究小衣服的小男孩,粉嫩粉嫩的,呀呀呓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悠南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小男孩眨巴眼睛,兴奋地抱着他的腿,软糯的小奶音,“抱,抱抱。”
小男孩就着谢悠南的小腿使劲地爬,像极了当初的小狗扒拉着他,他想伸手帮他一把,可又不敢,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小孩儿。
小男孩使了吃奶的劲终于爬到长椅上,挨着谢悠南坐,仰着小脸蛋看谢悠南,“啄啄,啄啄”地叫着。
谢悠南依旧不语,安静地坐着,任由小孩儿咿咿呀呀。
莫晓从电梯出来,谢悠南瞥见她的身影,拿开小孩儿的小手,起来后往病房走。身后的小孩儿伸着双手,呀呀地叫,想下来,可长椅有点高,小脸上写满焦急,一副欲哭的表情。
小谢悠南停下脚步,转身跑回来抱着小孩儿下来,马上又走开了。小男孩在后面追了几步,走路还不利索的他摔倒了,哭喊着:“啄啄——”
恍惚间,江暮青好像听到儿子的声音,左右一看,小儿子不见了,出了医生办公室看到儿子趴在地上哇哇叫,抱起他拍拍身上的灰尘,“你哥哥在里面检查呢,跑这儿干嘛。”
谢悠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小男孩伸着小手一直叫,江暮青抱着他进了医生办公室。
住院五天,谢悠南终于出院了,莫晓请假多天,让谢悠南在家好好休息,然后火急火燎回去上班。
晚上,莫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进门看到谢悠南在写作业,白皙的小脸没什么精神气,她煮了两碗清水面,“吃完早点睡,别写了,再发烧就好不了了。”
谢悠南面条只吃一半就回房了,莫晓吃完他剩下的,收拾后回房拿出一瓶药酒,咬着牙揉擦白天摔伤的脚踝。
放回药酒时,顺手从铁盒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如今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单纯烂漫,而旁边一脸爱意望着女孩的男人已经离开,留下她饱受生活的摧残。
每每午夜,她总会梦到谢望飞,梦里他一直咳,咳出大片的血,止都止不住。
“晓晓,我对不起你,”谢望飞抹了嘴角的鲜血,眼里含着泪,“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舍不得你,真的很舍不得,”他不停地跟莫晓忏悔道歉。
夜深人静,新年鞭炮声已止,谢望飞的咳嗽渐渐减弱,嘴里喃喃自语:“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对不起,晓晓……”胸口微弱的起伏慢慢沉下去。
莫晓面如死灰望着床上的男人,眼睛酸涩却没掉一滴眼泪,麻木地坐着。直到拂晓时分,她才起来打了盆水,擦拭谢望飞身上的血迹,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一切犹如昨天,她不敢再多想,当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悠南,有过那么一刻,她觉得真的很累,绷紧的神经线就像拉满的琴弦,轻轻一碰,立即断裂崩溃。她想念谢望飞,非常的思念他,怀念她曾经倚靠过的肩膀,温暖的怀抱。如今现实只有她自己,无能为力又那么痛苦地陪着生病的儿子。
也许上天怜悯她这个可怜的女人,谢悠南的身体在康复,只是日子艰辛地过着,谢望飞所欠债她还要还。
这些年,令莫晓唯一欣慰的是谢悠南的学习成绩,非常拔尖,升入初中谢悠南开始住校,莫晓也搬离小平房,在市里找份工作,租着便宜的房子。
常年工作时间长与劳动强度大,加上心理压力导致莫晓身体出现问题,有天昏倒在家里,幸好房东发现及时送往医院,检查后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
谢悠南此时已经找到工作,他知道莫晓不喜欢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与吵闹,联系市区的最好的疗养院住院。
莫晓住进疗养院近半年时间,她始终无法完全适应疗养院的生活,偶尔会回出租房,有次她没有告诉谢悠南,直接回了家。
谢悠南看到开门进来的莫晓,顿时愣住了,急忙捂住手腕,可还是被莫晓看到了。
莫晓发出咆哮般的怒吼,“你疯了吗?我养大你,是让你这么干的吗?”
谢悠南已经后悔了,他刚才在找包扎的东西:“妈,对不起,我错了。”
胸腔的怒火在燃烧,莫晓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就这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跟你爸有什么区别,他折磨我,你也来折磨我。”
谢悠南手腕缠着布条,瘦削的脸显得异常的白,跪在莫晓面前,“对不起,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干涩喉咙发出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
从他被韩露家人赶走后,他一直无法忘记韩露躺在血水里的场景,仿佛刻印在他脑子里一样,只要一闭上眼,即刻浮现。
失眠,噩梦,血水,时时刻刻缠着他,浑噩的梦里,还夹带谢望飞,大年初一那盆血水,统统都摧残他的神经。
“你是要扔下我一个人吗?”莫晓盯着谢悠南,她何尝不是身心疲惫,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副躯壳,“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你爸?”声音显得那么无力又绝望。
“妈,别这样,我错了,”谢悠南内心充满歉疚,他太自私了,忽略了莫晓这些年来的苦楚,抓着莫晓乞求原谅。
望着谢悠南,让莫晓想起那一晚乞求的谢望飞,狠狠拂去谢悠南的手,“我以后再也不回这里了,”说完决然离开。
谢悠南一路跟到疗养院。
下车后,莫晓阻止上前的谢悠南,“别再跟着,我不想看到你,我没你这个儿子。”死去的让她痛苦,活着的也不放过她,她不想再面对他们。
谢悠南在原地站了很久,莫晓在楼上窗户一直看着。
次日,谢悠南直接到公司找总经理提出离职,很快办理了离职手续,别人眼里,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就这么狼狈地离开,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谢悠南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懦弱,他逃避,只想逃离这里。
离开先创,他并未过得如意,挥之不去的血红场面依然在,工作要找,由于他精神状态不好,并且上一份工作离职原因解释得过于含糊,资深的面试官会发现他人际交往能力存在问题,因此很多公司不愿录用。
好不容易找到的几份工作,进去后发现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无法应付,尤其是小公司,加上皇亲国戚等关系,他更不擅长,没多久又离职了。经此折腾,他发现自己在人际方面几乎接近无能。
“我的过去有很多不堪。”
温泉里,谢悠南舒适地窝在寇淮峄怀里,低喃道,“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寇淮峄轻抚着他的脸颊,心疼又温柔,“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很强大,也不是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坚不可摧,接纳不完美的自己。”
谢悠南浅浅地应了一声,曾经他对未来没有任何希冀,即便是后来在寇淮安公司,唯一的动力是挣钱,只为莫晓能舒适的生活,他没想过自己会怎样,或是说他也不在意,直到寇淮峄闯入他的生活,慢慢地才有了些想法。
寇淮峄问,“后来呢?你是不是到了我哥的公司?”
谢悠南枕着寇淮峄的手臂,“嗯,当时公司刚成立不久,我想刚成立的公司也许不会有复杂的关系网。面试时,跟你哥竟意外地聊得很来,他能看出我的不足,入职后给我介绍了人际的课程,后来训练一段时间好了很多,日积月累也能应付得来了。”
“也就在你哥公司,有次外出接客户,意外看到韩露,才知道她没事,几年的社会经验也让我想通了当初是钱叶奇和她一手策划的。”
寇淮峄低头吻了谢悠南的额头,“那已经过去了。”
“嗯,”或许这是他的成长挫折吧。
寇淮峄回想刚认识的谢悠南,如今看来,全是他表面的伪装,几年间变化如此之大,不禁好奇,“你喜欢过我哥吗?”
谢悠南轻轻摇头,“我对他是感激,不是感情。”遇见寇淮峄之前,很多事他都没去认真想过,更没想过感情。
幸好,我遇见你了,遇见你才找到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