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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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树林茂盛程度比前面来的路要强一些，粗壮的树枝黑压压的遮住天空，一根一根笼罩下来，仿佛生长了千年的树妖。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只鸟横掠而过，翅膀扑腾在树枝间，几声响动。
路过一簇相对茂密的枝叶，闻到了淡淡的果实香气。纪含星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康墨！——”
声音回荡在山林间，缓缓消散在冬夜的风里。
其他人都还没找过来，纪含星只能独自一人往前走。然而前路实在太黑，一呼一吸之间，热气化作白雾氤氲在手电筒打出的光柱中。
出于安全考虑，纪含星决定暂停步伐。摸出手机想叫其他人一起来，却意外发现手机电量已经告罄。
烦躁之际，安静的夜里忽然传出一声呜咽。很轻的一声，像人受伤时会不自觉发出的那种痛苦呻-吟。
纪含星心头一喜，高声喊道：“康墨！康墨！——”
回声渐渐消散，黑暗深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哥哥……”
纪含星立马循着声音的来源往前跑，越靠近，脚下横七竖八的树枝越多。纪含星被康墨的痕迹冲昏了头脑，没有辨别出这浅浅的不对劲。
于是，只见一个黑影在密林里奔跑，没跑几步，噗通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消失在了地面。
“操……”掉进陷进的纪含星懵逼大于恐惧，他捂住自己的脚，应该是扭到了，生疼。抬头一望，月亮高高悬在天上。不过此刻，只能看见一个圆形的天空。
“哥哥……”
旁边传来微弱的一声，纪含星从地上捡起手电筒，四处找寻。光亮率先照亮了一双破旧的棉鞋。
康墨昏迷着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是潮湿的稀泥，连鼻尖都未能幸免。但比起脏，小孩显然更冷，衣服里的棉絮暴露出来，浑身都在打颤，“哥哥”两个字都是在嘴唇直哆嗦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陷进还算宽，大约能容纳三四个成年人坐在一起。纪含星心里凉了半截，生怕小朋友出事，拖着一条伤腿从这一头拐到另一头，脱下身上的厚衣服将康墨裹了个严严实实。
跑了一晚上，再加上冬天严寒的气候，纪含星体力不支，扶着泥壁瘫坐下来，顺手将小孩搂进自己怀里。康墨得了羽绒服，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纪含星探他额头，还好，没发烧。他长舒一口气，摸着冰凉的手机，一边庆幸自己找到人了，一遍又觉得倒霉，什么时候关机不好，偏偏在这时候。
纪含星找来两块石头夹住手电筒，让光柱朝上直冲黑天。闻洋他们肯定会找到东边这片来，所以他只能先等。
没了羽绒服的庇护，纪含星的体温也渐渐下降。他仰头望着陷阱里的月亮，有点想叶宵祈。
直到这时候，他敏-感多情的心思才有空重新吃醋，或者说……伤心。怎么会希望洛宜和叶宵祈呆在一起呢？这世上就没有把情敌往喜欢的人面前送的道理。
身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累，他抱着康墨紧了紧，沉重的眼皮就这样拉耸下来。
醒的时候，率先触碰到的是一片温热的胸膛，那温暖就贴在他脸颊上。他觉得大地在震动，脑袋很沉很沉，身体像灌了铅，意识清醒几分之后才意识到是有人抱着他在跑。耳边是那个人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叶宵祈……”纪含星呢喃了一声。
对方将他搂得更紧一些，“你在发烧。”
纪含星贪恋这样的温暖，黑夜和病痛加强了他的勇气，他在半昏半醒之际伸出双手搂住那个人的脖子，干燥的嘴唇蹭上去，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动作太轻，让人恍惚以为只是一个不小心的刮蹭。
叶宵祈脚步顿了一下。
“对不起。”纪含星很小声地说，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康墨失踪是因为曹胜学。
那天在医院看见康墨给纪含星他们带野果，饿肚子的曹胜学就已经心生嫉妒。于是他逼着康墨给自己也摘一份。康墨摘了一袋子，他不满意，两袋子，他说不够，三袋子，仍旧嫌弃。七八趟上山下山，夕阳西下，康墨已经完全失去了体力，豆大的汗水往下滚。
曹胜学踹他一脚，“快去，不去的话撤资，让你上不起学。”
小孩只能灰溜溜地再次爬上山，这一去，就差点没能下来。
纪含星得知这些消息时，正隔着一扇玻璃看躺在里面的康墨。小朋友伤得不轻，除了这一次的外伤，还有一些多年累积下来的毛病，零零总总汇在一起，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你也需要休息，看完就回去吧。叶宵祈还在处理曹胜学那边的事情，晚一点就来看你。你醒过来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他了。”闻洋站在旁边，拍了拍纪含星的肩膀。
“阿嬷呢？”纪含星声音很沙哑。
“村支书那边呢，康墨这情况最好是换个资助人，但送一个孩子上学那里是那么容易的。穷人多，善人可不好找。阿嬷也不愿意要叶宵祈的资助，现在正和村子里的人想办法呢。”
纪含星便不再说话了。
闻洋送他回到自己的病房，窗边多出来一支红玫瑰。灰白的病房里，这抹红色让人很那不注意到，就想是有人故意摆在那里，让病房里的人看个清楚。
纪含星：“医院送的？”
“哪能啊，你叶大学长送的。亲自挑亲自摆，你没醒的时候就拿来了。”
纪含星“哦”了一声。他走近那朵花，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花瓣便摇曳起来。摸上去，温润的触感一如既往。他就这样盯着那支花，闻洋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最后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了。
或许事情处理起来真的很麻烦，叶宵祈到了晚上八点也还没来。
纪含星所在的病房里就他一个人，他关了大灯，打开床边的一盏小台灯，这样的环境给他安全感。在散下来的昏黄灯光中，打开了《无疾而终的夏天》，看到了小说的第一句——
【纪含星是在幼儿园的一棵叶榕树下认识叶宵祈的。】
时针缓慢移动，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开始酸涩。他关上手机，眨了眨眼，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窗边黑夜下，红玫瑰微微晃动，现实与幻想不停的交织。
“听说叶宵祈最讨厌同性恋了。”
-那怎么办，可我还是喜欢他。
“你高三喜欢的那个女孩追到手了吗？”
-没有那样一个人，一直都是你，只有你。
“你就那么希望我和洛宜在一起？”
-不，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
……
……
黑夜悄然寂静，涌动着纷乱不清的情绪，丝丝抽离，化作心底的暗流。
半晌，纪含星重新拿起手机，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陈希蓝的电话，“你好，我想重新谈谈版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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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胜学这几天过得相当不好，听到康墨失踪的时候，他心里也惶恐了一下，毕竟自己再怎么为非作歹，真弄出人命来了可是大事。好在后半夜人很快找到了，虽然连累了一个纪含星受伤发烧，叶宵祈也有轻微的伤，但是没酿成大错，完全在他老爹的摆平范围之内。他之后还要评先进文明奖呢，这种事情闹大了属实不利。
不过让人烦躁的是，自那天之后，他的运气也倒霉起来。
摘云镇仅有的小破旅馆不知道怎么回事，隔三差五总是停电。停电就算了，他跟中了邪一样，换进哪间房，哪件房子里就停电，导致他半夜经常冻醒，一来二去，终于感冒。
这天，他从医院拿药回来，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叶宵祈与闻洋两人。叶宵祈右脸颧骨处的创可贴十分显眼，曹胜学想起这是他那天上山时伤的，顿时心虚起来，连忙找一堵墙遮住自己。听他老爹说，叶家特别宝贝叶宵祈，听说这次的意外以后差点亲自过来看望。为了不惹怒叶家，这几天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
奈何那头红毛太显眼，被眼尖的闻洋一眼发现。
叶宵祈正在打电话，转头丢来一个冷漠的目光，抽空跟他说：“你的支教证明不会有，如果闲得慌，建议早点回去。”
曹胜学眼一瞪，心说老子人都来了你凭什么不给我证明？！回去？谁他妈要你管。奈何得罪不起，只能哼了一声作罢，想着让他爹之后帮忙。小声占着嘴上便宜，“你不也是靠背景才拥有这么多吗，得意什么。”
叶宵祈没听见，也压根没想听他说，早已推开医院门离开。
反而是闻洋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还真不是哦曹学弟。”闻洋说，“不管是学生会主席还是现有的专业成绩，可都是叶宵祈一轮轮面试和泡图书馆来的。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认为什么都可以靠背景搞到吧？你去看看网上对叶宵祈的讨论，那些细数他优点的帖子里，他的家庭背景反而是大家关注得最少的。”
曹胜学不屑。扭头插了个队，取号去了。
叶宵祈这一趟是来看康墨的，事发之后有许多问题需要处理。明面上的那些，该处理的都差不多了，但一些私人问题却没那么简单。
“停电已经安排好了。”电话那头的人说，“小叶先生，剩下的还进行吗？”
“当然。”叶宵祈停在一个花摊前拨弄玫瑰。他这两天每天都会送一支出去。
“好的，我确认一下：我们这边只负责将曹胜学以前所做的行为传播出去，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斗殴、私自占用他人名额评奖评优等，其他的事情不做。”
“嗯。”叶宵祈应了一声，将一支带着水珠的玫瑰挑出来，问摊前的老大爷，“这是新鲜的么？”
老大爷笑容满面连连说是。
“但是先生，这样会影响曹胜学后期的一切声誉，包括他父亲也会被牵扯进来，因为他实在利用了太多特权。叶家和曹家似乎有合作，当然，这对叶家没什么影响，但对曹家不太好。确定要对合作伙伴……”
“要死要活是他们的事。”叶宵祈对着电话道：“和曹家的合作我爸妈会管，你只做这些，之后发生了什么都属于意外，也不是我的本意。”
就像曹胜学，他只是想为难小男孩，想让所有人在他的戏耍之下提心吊胆。纪含星掉入陷阱是意外，叶宵祈跟着跳进去受了轻伤，导致惹怒叶家更是意料之外的意外，这些事件的发生并不是曹胜学的本意。
叶宵祈也一样，他不过想将一些已经发生的事实传播出去，给曹胜学一个教训。之后会发发生什么他不清楚，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也并非他的本意。
那人还是有些犹豫，“小叶先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对合作伙伴出手，这不利用我们之后的合作信誉。”
“什么是‘万不得已’？我的人因为他崴了脚，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发烧，你觉得什么是万不得已，你来教我？”
那头立马道：“不敢。”
“按我说的做，多余的事情不要管。”
叶宵祈说完挂断电话，挑了那支红玫瑰出来，结账走人。
人走后，另一个摊子的老板凑了上来，笑骂：“老李头，你又骗人。你那花上的水明明是自己喷的！”
老李头笑呵呵，“我可没有，那小子自己买的，又不是我故意的。”
世界之大，纷纷扰扰，真真假假，是不是本意，谁又说得清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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