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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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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小城进入安眠。
罗盘指针忽然短促地跳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常,程宥凛目:“人面鸷来了!”
少年三人迅速地按照计划行动,程宥独身一人走在小路中央,不着痕迹地外放灵力,而乐橙和柳恬两人隐藏住灵力,屏住呼吸,藏身在草丛之中。
果然,没等多久,天空中传来嘶哑难听的鸣啼声,程宥眉眼中喜色微露,但很快就有所收敛,他悄悄召出长剑,给乐橙和柳恬两人发送了准备动手的信号。
但是——
在第一只人面鸷像是盯准了猎物那样的俯冲之后,一声召唤似的鸣啼,霎时,整个天空,竟全是鸦色的长羽。
程宥暗中吃惊:“怎么会有这么多!”
若是对付两三只,这种方法会奏效,可是若是这么多……
近百只人面鸷在空中盘旋尖叫,满是兴奋与激动,乐橙脸色微变,立刻提剑现身:“二师兄,我们中计了!”
程宥咬着牙斩断了一只人面鸷的羽翼,任腥血溅在脸上:“乐橙,永乐城方圆百里之内有许多修真宗族,你带上柳恬,去叫人来!”
纵然程宥天赋异禀,但这些人面鸷狡猾又阴险,程宥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乐橙抬剑斩下一只人面鸷袭向程宥的利爪,为程宥赢得半分喘息之空,低声道:“二师兄,这里你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下来,我陪你在这,你让柳恬去叫人。”
程宥脸色难看:“柳恬实力低微,这里我撑得住,你们两个快去!”
骤然,一只人面鸷向乐橙亮出尖爪,程宥眼疾手快,迅速将乐橙推开,又割破手指,以鲜血为诱饵,吸引了人面鸷的注意:“乐橙,快,带柳恬去找人来,我不知这些畜生还会不会叫同伴来!”
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人面鸷全被血的腥甜味吸引了注意。
柳恬被这种情况吓得动弹不得,她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是好,乐橙咬紧牙关,拖着柳恬离开。
柳恬竟挣扎起来,崩溃大哭:“师姐,我们去哪,我们不管二师兄了吗?”
乐橙顿觉头痛:“你要是想让你的二师兄死得更快一点,就继续哭。”
柳恬一滞,呆呆地看着乐橙,说不出话。
乐橙此刻也怕得厉害,她的手颤来颤去,最后才摸准传讯玉简,给严无霜发送过去了一个求救讯号,才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我们中计了,这些人面鸷的目标根本不是永乐城,就是我们这些有修为的修士,这根本不是一个地阶委托,它真实的难度要超过天阶了,师妹,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柳恬看着乐橙认真的神色,终于迷茫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些人面鸷故意暴露只有两三只的样子,为的就是让我们轻敌,然后吸食我们的灵力?”
乐橙抿唇:“对,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肯伸出援手的人,去救二师兄……”
乐橙话音未落,忽地感觉身后一阵阴风,她猛然回头,提剑欲挡,却惊觉自己被一道大力推开——再下一刻,人面鸷尖锐的利爪刺穿了柳恬的肩。
人面鸷阴测测的獠牙横在柳恬颈旁,一刹那,大燚饮血,剑身亮起暗色红光,人面鸷霎时从中间一分为二。
柳恬虚弱地仰起脸:“师姐,看来我今天只能到这了,不能跟你一起去寻求支援了。”
乐橙拧眉:“你怎么……”
她忍住了。
她很想问柳恬为什么要替自己挡下这一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刚才自己明明能毫发无伤地挡下来。
柳恬似乎看穿乐橙心中疑惑:“就当我……还你簪子……的情了。”
说话间,柳恬肩膀处的血窟窿又被流动不止的鲜血冲出了几块血肉。
柳恬痛得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艰难地向乐橙比划,示意她别管自己,快去周围门派叫人来支援。
后方程宥也难以为继,眼见着就要落败。
乐橙拧眉,知道不宜再拖延,她深吸一口气,在柳恬身周落下了一个结界,给她留下一瓶止血药,便转身,飞身闪入夜色之中。
永乐城周围门派众多,甚至还有几个修真宗族坐阵,但这些门派和宗族,大多实力不强,而且胆小自私,不然永乐城城主也不会舍近求远,将委托送到了忘忧宗。
明知不会得到任何肯定的回答,乐橙还是敲响了一座一座的山门。
她抱着微弱的希望,哪怕,只要有一个人肯同她前往,她就能有个交代,她就能救下师兄和师妹。
但她辛苦维持的笑脸换不了任何同情和帮助,得到的全都是冰冷紧闭的门。
她嗓子快要喊哑,手掌快要拍烂,也仅有一个门派派了一名实力低微的小道童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后,小道童进去通报,通传之后却再也没等到消息。
至于其他,无一例外,乐橙全部吃到了闭门羹。
人面鸷,对于修士来讲,简直就是噩梦。
一只两只尚且好说,可成百只的人面鸷,根本不好对付,没有人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拿自己的修行前程做赌注。
乐橙也总算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又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冷冽寒锋。
她要回去,和程宥一起迎击人面鸷。
若是她止步于此,那证明,她也的确无缘天道。
只是遗憾无法为双亲送终,无法向师尊说通心意。
乐橙都打算死战到底,但她没有做好折返回去就会遇见严无霜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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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霜孤身站立在她折返的必经之路上。
冷面如霜。
乐橙忍不住,步伐快了一些,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的尾音都止不住上翘:“师尊,你来得这么快!”
师尊来了,那证明,程宥和柳恬都得救了。
心中那些对这个世道的不满与失望也在严无霜的到来之中被压下去了一些。
但是,随着她距离严无霜越来越近,她也能感受到周遭渐渐冷下来的空气。
她在严无霜半步之外停下,发热头脑彻底凉了下来。
“师尊?”
严无霜冷声问:“你去哪里了?”
乐橙将红肿的手掌背到身后:“二师兄苦战,师妹受伤,我前去寻求救援。”
“救援在何处?”
乐橙抬眸,轻咬下唇:“无人信我,也无人愿意冒险。”
严无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乐橙微蹙眉头,向着声源看去,原来是满身脏血的程宥,他虚弱地盘坐在灵阵之中,面色苦寒:“乐橙,没想到,我竟然把性命托付给了你这种人,若不是师尊及时赶到,恐怕我和柳师妹就全都要死在你的算计中了。”
乐橙惊讶:“二师兄,你在说什么,是周围的这些门派都不肯伸出援手,他们不相信我,也不敢冒险,没胆量拿自己的修行前途去下赌,我这趟折返,本意就是为了要和你一同击退人面鸷的……”
程宥冷笑:“周围这么多门派,也受人面鸷侵扰很久了,怎么可能一个肯站出来的都没有?果然,宗内都传你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我想我们两个怎么也都同修过一段时间,觉得你没有那么不堪,但今日,我算是看清了你。”
乐橙求救似的看向严无霜,可是严无霜面无表情,但乐橙知道,严无霜这是在生气。
这也是第一次,她见严无霜这么生气的样子。
“你最不该,把重伤的柳恬,抛弃在路边。”严无霜瞳孔之中淬满了冰雪,化作一道道利剑,直直刺向乐橙心口。
乐橙垂眸,看向安静昏迷在程宥身边的柳恬,渐渐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没有。她设下了最安全的保护阵法,还给柳恬留下了一瓶止血药。
阵法呢?止血药呢?
她百口莫辩。
“若是早知你对柳师妹心怀怨恨是真,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带她走。
“我就不信,你若是报了我们忘忧宗的名号,怎么会一个肯伸出援手的都没有?”
严无霜冷然看向乐橙:“乐橙,今日你抛弃同门,畏缩逃命,是同修之间的大忌……”
乐橙听不下去:“师尊,我没有抛弃同门,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你收到的求救信号,就是我发出去的,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我还在和那些小门派之人周旋……”
严无霜的声音非常严厉,不容置疑:“枉顾同修之情,罚你面壁思过三十日。”
乐橙垂下头,像是骄傲的小孔雀被折断了脖颈。
程宥和严无霜认定了她贪生怕死,认定了她是借着寻求支援的机会,让柳恬给自己挡下了危险,然后可耻地逃跑了,最后再算好时机回来,在严无霜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去寻求支援的样子。
天衣无缝。
可真实的结果就是,她喊破了嗓子,忘忧宗三个字快要被她念成咒,她的手拍肿了,用光了灵力,对方在听到人面鸷三个字之后,对她敬而远之。
乐橙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难道,在别人的眼中,她乐橙,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难道世间,就真有人会见死不救,就真的污浊至此?
乐橙摇摇晃晃地,恍惚间,她看到了严无霜仔细替柳恬疗伤的背影,一刹恍然。
宋黎是这样,程宥是这样,忘忧宗的弟子们是这样,严无霜只是也同他们一样,选择了柳恬而已。
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