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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为君倾尽平生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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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日故意来迟，见他在太阳底下晒得脸色泛红，波动清许，和花叶下的小鱼儿玩的欢，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城府。
我疑心自己选错了人，悄无声息的踏上红船，船夫一边摇船一边和我搭话，我只觉得他话太多，动作太慢，好一会才摇到他身边。
两条船撞在一起，他毫无防备，险些掉下湖去。
他没有半点愠怒之色，回身看见是我，微微笑起来，“李少卿。”
我挽起下裳，免得沾了水，踏上他的船去，船夫摇船离开后，似乎湖中心只剩我们两人。
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我向他行礼，恭敬道，“见过三皇子。”
他摆摆手，“我说过，只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他笑得烂漫，鱼儿的尾巴播起水，溅到了我的袖子上，我忍不去挡，他忽然唱了几句来，我倾耳听，原是刘邦的大风歌。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拿出帕子拭了手，鱼儿很快穿在荷叶下，随波而去，他抬眸望着我，目光落在我心底，一片柔和温凉，于是我开了口。
“皇子唱的是大风歌。”
“不错。”
“长源五音不全，不然一定也唱给您听。”
他嗤笑一下，“哦，不知少卿愿赠我哪两句。”
我浅笑起来，整了衣襟端坐好，念到，“铅华谁不慕，人意自难终。”
他神情肉眼可见的冷下来，眼底笑意不见，只是笑容噙在嘴角。
“我以为你要送我别的。”
他斟了茶水递给我，茶味粗陋，一看就是市井之物，却也别有风味，“皇子以为什么？”
他话锋一转，“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嬢嬢的死……”他眼神难以自持的凉薄起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既然你知道，那你可猜的出我为何寻你。”
“你是想为我报仇？”
他眼睛眯起来，大约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见我没有反应，摇头笑了笑，“不会的。”
他猜了几次不中，我也倦了，凑近他耳边，他却缩了缩，而后配合起来，于是我轻声说，“助您入主东宫。”
他愣在那，似乎受了好大的惊吓，一把推开我，“少卿你怎么饮茶也会醉。”
我笑了，“长源没醉，字字真心。”
“李泌，你是正派人，不要胡乱说这样的话。”
“我向来正派，不说疯话。”
他平复了心情，饮茶压惊，嘲弄似的望着我，“少卿还真是会挑人，偏偏挑了个最不得宠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皇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我没有理会他，缓缓开口，“李泌做事为的是天下，这样说来，您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是我……”他压低了声音，“你大可去寻我二哥，如今他胜券在握……”
“三皇子与他朝夕相伴，他什么品性您比我清楚。”
他眉头微微皱起，样子严肃起来，“我二哥不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我觉得好笑，他端着这层样子做给天地神明？
“是长源失礼，还请皇子责罚。”
他无奈似的摇摇头，“罢了。”
我与他的会面相当不快，我想不懂为什么他会拒绝我，几日之后下了早朝，到丞相府拜访老师，我与他对饮青梅酒，畅谈古今，老师微微有些醉了，面颊熏的微红，看着漫天风絮，我忽然心起故园之情。
我的家乡，初阳时漫天飞雪，比这长安城十路杨花壮阔不知多少，连绵起伏的山峦深墨染白头，好不恣意张扬。
我想起我阿娘来，自她辞世，已有五年，我竟未尽孝道，被困在这高堂之中，连她最后一面也未能得见。
想到这里，只觉得心痛难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师在一旁爽朗的笑起来，我闻声看向他，他一改往日端正，忽而唱起歌。
“北望单于日半斜，明君马上泣胡沙。
一双泪滴黄河水，应得东流入汉家。”
我心下了然，圣人大概是又令他失望了，做臣子的不过是君主的一颗棋，是棋子或是弃子，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长源，你可知道，圣人还是太子时，少年意气，戎马生涯，我又怎能料想到如今他偏信奸佞小人，糊涂到这样的地步……”
我望着院子里的樱树，一阵风过，花瓣如同绯色雾雨，缓缓下落，好像燃烧着熄灭的火焰，在见证过盛放后惨然落幕。
“老师，你看见这樱花了吗？”
我伸手接住破碎的花瓣，看着它娇嫩的脉络，忍不住轻笑起来，“若长源来生不幸为这千百芬芳中的一种，我便做牡丹。”
老师轻轻微笑着，“长源，人生富贵何所望。”
我摇摇头，“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灭亡，也要体面的死去，绝不做残花败柳。”
“那样我会瞧不起自己……”
老师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与我说，“长源，你与我是不一样的人。”
我望向远方风色，远远的看见花萼相辉楼，它立在长安城里，做这城中繁华的最好见证。
我和老师是不是不一样的人?我到底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我们两个的心是一样的。
为一个人，守一座城。
“名垂千古的贤相，择明君而侍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