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想家》追云去

23、活于我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明岄举着手机发呆，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水滴顺着发尾落到地板上，洇出一道道深浅的印记。

　　她无聊的翻阅着社交平台的信息，刚才饭桌上明威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怀疑自己的种子又一次被种下。

　　指尖恰好滑到钱茴茴的朋友圈上，是一条似是而非的文字。

　　[重新出发。]

　　明岄心下疑惑，于是点进她的头像，发过去一通视频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钱茴茴还没睡，似乎在整理什么，房间乱糟糟的。

　　“岄岄，怎么啦！”钱茴茴一边把T恤牛仔裤塞进行李箱，一边腾出手给明岄打招呼。

　　“你在忙吗？”明岄问。

　　“刚才挺忙的，不过现在收拾差不多啦。”钱茴茴把行李箱踢开，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撑在床边，歪着头说。

　　“你这是？要去哪儿出差？”明岄猜测。

　　钱茴茴神秘的笑了两声，道：“看我朋友圈了吗？”

　　明岄点头。

　　“那你再看我刚给你发的链接。“她补充说：”你知道我大学组过乐队吧，后来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乐队也就散了。结果前段时间我们主唱把我们拉了个小群然后发了这个hiband的报名公告，问我们参不参加。”

　　明岄曾经去现场看过钱茴茴的乐队表演，是大学毕业草坪晚会的livehouse，她站贝斯手的位置，一头张扬的红发，随着鼓点上下甩动。

　　现在的钱茴茴敛去锋芒，回玄洲做了一个小小房产中介，但明岄也忘不了她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她一直觉得明珠不会永远蒙尘，等这一天真的到来，她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茴茴，你真厉害！”明岄笑说：“对了，你报名这事儿你爸怎么说？”

　　钱茴茴当年回玄洲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帮钱父还债，这几年早起贪黑的工作，大头的债务已经还清了。

　　“老钱啊，他说让我拿冠军了再回来，不然别回来给他丢脸。”钱茴茴一想到他家老头那句阴阳怪气的鼓励就忍不住发笑。

　　“真羡慕你。”明岄感叹。

　　“怎么？”钱茴茴挑眉问。

　　明岄把自己要辞职的事情还有明威的态度简单讲了一遍。

　　“那你现在呢？准备怎么办？”

　　“辞职的事先不提了，我再找机会跟我爸说说。”明岄想起这事就有些沮丧。

　　“岄岄，你是不是准备放弃了。”钱茴茴突然正色道：“你还记得你高考那年本来打算准备复读结果你爸说高考成绩不稳定没必要再试一次你就直接上了大学，还有考研失败你说你打算二战，你爸也是给你找好工作你乖乖回玄洲了。现在也是，你爸跟你说了些话，你的想法又动摇了。”

　　“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明岄撇了撇嘴。

　　如果明威的话是无稽之谈，那明岄就不会一次又一次接纳他的安排。

　　“是，你爸所有的安排都是很合理的。但合理的安排不止一个呀。”钱茴茴语重心长。

　　合理的安排不止一个，但被父母允许的安排只有一个，想走其他的路就要面临没有托底的风险。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海选？”钱茴茴眨了眨眼睛，突然问。

　　“啊？”明岄没反应过来。

　　“明天海选玄洲场，就在郊区的荷兰花海，这个比赛还没什么知名度，非选手也都可以来看。”钱茴茴邀请道。

　　“好。”明岄想了想，回答说。

　　——

　　次日一早，明岄到虹悦商厦的咖啡店和众人集合。同行的除了钱茴茴，还有乐队的主唱、键盘、鼓手和吉他。大家年龄相仿，交谈起来比较愉快。

　　众人笑说明岄是他们这个不知名小乐队的第一个粉丝。

　　荷兰花海位于玄洲郊区，沿着海岸公路向西，两边是大片的郁金香田。

　　明岄闭着眼睛感受海风拂过眼角，睫毛细微的颤动。耳边是大家预演歌曲的清唱，除了主唱水平在线，其他人都有种歇斯底里的意味。

　　唱完大家都笑，互相吐槽水平不在线。

　　明岄听他们讲过去分离后的故事。

　　有人国企入职当了几年领导的龟孙，有人创业失败输的倾家荡产，有人按部就班已经读了博士。总归兜兜转转，这群人还能聚在一起，纵使前路迷茫，他们又再一次拾起了年轻时的梦想。

　　hiband的海选现场很热闹，偌大的广场乌泱泱围了三圈人，正中间是还在搭的舞台，旁边是节目组的登记处。明岄作为第一个粉丝主动担起了领队的职责，填写完基础信息，她领着号码牌带大家到了临时的安置处。

　　“紧张吗？”明岄给钱茴茴递了一瓶水问。

　　钱茴茴接过，仰头灌了一口，点点头说：“是有一点，我很长时间没有在舞台上表演过了。虽然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练习，歌曲也不是什么陌生曲目，但还是有点担心呐。”

　　海选不需要自带乐器，用的都是节目组准备的统一设备。钱茴茴碰不到贝斯，手痒痒的。

　　即使到场的都是竞争对手，但玩音乐的好像没什么胜负心，无论在台上表演的是哪支乐队，大家都热情的充当气氛组。

　　人群随着鼓点的节奏开始躁动，键盘和吉他弹出旋律，主唱把音乐推向高潮。

　　是什么感觉呢？就像被音浪裹挟，全身的细胞都被点燃，眼前是迷途的花海，身后是万丈深渊。

　　明岄不是一个有音乐细胞的人，平常连歌都很少听，手机里唯一的听歌软件还是系统自带的音乐。

　　但那一刻，她觉得她和他们是一类人，他们都是音乐虔诚的信徒。

　　“感觉怎么样！”现场的音乐声很大，钱茴茴要凑到明岄耳边大声讲话才能听见。

　　“好开心！”明岄舞着荧光棒的手不停，脸上是没有保留的欢喜的情绪。

　　残阳渐退，广场四周的射灯亮起，夜空被蒙上神秘的色彩，明岄终于等到了钱茴茴的登场。

　　他们表演的是一首原创，歌曲写在几人分离之际，原调是低沉忧伤的底色，这次被重新加工改编后，多了一份不羁和张扬。

　　“
　　不需要被世界摇摆 自己涂抹自己的色彩
　　我想要纯白的天空 解开束缚 让我能够大步跑
　　有失败对我来说 没有什么大不了
　　坚定没办不到的事情 不是看不到
　　那彩虹就在下一个路口 当你准备好
　　”

　　这是明岄第一次听这首歌的完全体，刚才车上的合唱仿佛嬉笑，他们一改散漫，把自己全情投入。

　　歌词是心声，旋律是力量。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明岄热泪盈眶。

　　上场之前明岄问钱茴茴演唱的曲目叫什么名字，她说叫活于我。

　　活于我，its my life。

　　也许这一刻，明岄才明白那个拗口歌名的含义。

　　“感谢大家！这首歌送给所有人！”钱茴茴刚表演完，还喘着粗气，她走到舞台中央向台下鞠躬，然后看向明岄的方向说：“另外，这首歌我想单独送给我的朋友！希望我们的歌能带给她力量！”

　　明岄跟随人群欢呼，她想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留在这片草地，那个闪闪发光的钱茴茴在用全身心告诉她——活于我。

　　表演很成功，他们当场就获得了海选通关票。之后，钱茴茴和队友吃夜宵庆祝，明岄则被江沨接回家。

　　一路上，明岄兴奋的转述表演的场景，语言是贫乏的，她恨不得时光倒流场景重现。

　　江沨一路都很安静，只是笑着听她说。

　　“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差一点就要被我爸的话打击到了。”明岄双臂高举，然后转过身，眼神亮晶晶的盯着江沨道：“但今天来听了现场，那些打击我的话全都滚一边去吧！”

　　晚风很急，吹的头发向后飞舞，她拥抱风像拥抱自由：“茴茴说的对，活于我！its my life！”

　　他们走的是彩虹海岸线，旁边就是浪花前赴后继的拍打石岸。路灯沿线每隔十米设置一座，从远处看，仿佛镶嵌着的璀璨明珠。

　　江沨看着眼前的女孩，身影逐渐和十七岁的她重合。她会退缩，会胆怯，但她永远有光，有不竭的生命力。

　　“明岄！”他朝走在前面的人高喊。

　　明岄听声转头，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立于灯下，嘴角含笑，背后是广阔的海平面，远处是明月星辰。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明岄往回跑，双臂伸出环上他的腰，他的背脊挺拔精瘦，她能触到分明的肋骨。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贴着温热的心跳，喃喃：“我爸昨天说那么多人考研凭什么是我考上。”

　　她的手收紧了几分，继续说：“但我今天要说，凭什么不是我，就是我！”

　　“就是我！”明岄重复。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她仰起头望向江沨，他的下颌线清晰，下巴没有多余的赘肉，因为勤于锻炼的缘故，皮肤很干净。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明岄不自觉跟着咽了咽口水。

　　然后她看见他俯下头，慢慢凑近。

　　扑通扑通。

　　“对，凭什么不是你，就是你。”她听见他说。

　　*歌曲引用气运联盟-活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