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共同利益为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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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纳男爵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
他处理好银行当天的事务，独自用过了晚餐，就把所有的晚间娱乐抛诸脑后，上了自家的马车。
「去布朗热议员府上。」他气喘吁吁地吩附车夫，尝试了三次才得以进到车厢。
他拉好了帘子，窗外是一片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各种口音的法语交织成一片，廉价的和昂贵的笑容彼此竞争，繁华和荒淫相拥起舞，但男爵丝毫没有被其吸引，他更关心肚子上那颗快被崩下去的扣子。
他知道，巴黎的灵魂正在一片浮华的泡沫下危险地骚动着。
布朗热议员的宅邸在远离塞纳河畔、远离喧闹的街区，独自坚守着真正的黑夜和黑夜中的秘密。
他抚着自己的额头下了马车，马车像习惯于执行这样的任务了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了夜幕中，而男爵拖着他沉重的身子走上了灰色的石头台阶，有节奏地叩了五下大门。
好像为了确认他没有其他同伴似的，他在夏夜的虫鸣中滑稽地站了三分钟，眼前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仿弗是被某种魔法或隐秘的装置操纵着，门后并没有人，男爵信步走了进去。
穿过寂静又曲折的走廊，贝尔纳男爵停留在了一扇高耸的木制对开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双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大门缓缓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或者召唤，后面果然别有洞天--一条黑色的长长绒毯从他脚下铺展开来伸向房间尽头的高高座椅，两侧整齐均匀地散开几把座椅，整个房间极为高而宽阔，令人望而生畏，昏黄的烛光如同垂死的星在细高的铜架上摇曳，更为这密室添了几分神秘可怖。
男爵回手关上了门，一声女人的抽泣滑进他的耳朵。
「我恳求您……请还给我……我日夜……」
「指控和怀疑，」一个水银一样冷酷又圆滑的声音回答她，「你用什么证明是我命人窃走了那套珠宝呢，夫人－－你来了，男爵，请容许我处理些事情。」
「您请便，莫里亚蒂教授。」
男爵略鞠一躬，快步走到自己的那把椅子前坐下来，他的斜对角坐着那个抽泣的女人，整个人都好像被笼在一层黑纱之中。莫里亚蒂教授坐在正中央那把古老而华贵的座椅上，看上去更像一位异端裁判所的高级神职人员而不是统筹全局的领袖。莫兰上校伫立在他身后，却十足神似一名老练而沉稳的皇家卫队长。
「我恳求您……」那个女人仍在抽泣。
「我从你眼中读到了更多的东西，夫人，」教授把双手交织在一起，「看来它们并不仅仅是个让你害怕的证据和有用的诱饵，你向我隐瞒了什么－－那就是你私自去找了亚森．罗平和巴黎警察厅的探长的原因吗？」
那女人抽泣的更厉害，开始颤抖了。
「您……您总是能知道的……」
旁边的一个男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但于事无补。
「而且你是否知道，由于你的私自行动，情况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他已窃走了那套珠宝，却没有试图还给你，夫人？」
一阵令人陷入沉思的静默，那个女人剧烈地抖动起来。
「很好，你不打算说出隐瞒的事，我就有耐心等，」教授似乎觉得这对话或这精神上的惩戒已经足够了，他从怀里掏出两张小卡片，漫不经心地把它们对在一起，「插曲已经足够，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讨论一下关乎大多数人利益的事务了？」
他下首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而教授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他酝酿出的话语。
「那些温和派把持大权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们的法兰西共和国——呸！」他直抒胸臆，像急不可耐要吐出毒液似的吐出这句话。
「做个绅士，布朗热议员，」教授竖起搭在卡片上的食指，「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我把各位都召集在一起，是想藉此机会确认所有的步骤万无一失，我们能够得到最高的、共同的利益——」
「比如你兜里大把大把的英镑、法郎还有马克，」右边一个圆滑的男声插进来，「从那个克伦威尔开始，你们英国人就都是狡猾又铁腕的商人。」
「我是个教授，厅长①，」莫里亚蒂教授满带威严又温文尔雅地纠正他，「我不是商人，我不买进卖出，我只是解决问题，提供方法，就是这样。」
那个人很快偃旗息鼓，教授环视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人会打断他了，才继续叙述。
「请容许我陈述这一过程，很快——下个月，在我发出最初行动指令的第二天，这场政变——」
「是伟大革命！」布朗热议员咆哮着更正。
「这场革命，或者战争，或者神圣的审判，」莫里亚蒂教授重重地说，「无论它叫什么，如果你觉得比我更清楚请你替我说——会在第二天上午爆发，那些被煽动的德国学生、工人和其他任何身份的人会群起暴动，反抗法国人的不公待遇。而群情激奋的法国公民也不可会善罢甘休，像提前策划好的那样——而您，厅长——」他向刚刚那个讽刺他为商人的人点点头，「将不会阻止我的人自发封锁了警察局所在的街区，确保暴动能够进行下去。」
那个人抖了一下脑袋。
「很好，」教授把那两张小卡片叠在一起，「而他们的队伍——德国人的队伍行进到我告诉过各位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会下令引爆地下埋藏的炸药，当然，一切就都灰飞烟灭了。」
那个颤抖着的女人这时发出一声高声的啜泣。
「连赫尔穆特也将会被——他们都——」
「有很多人，你本可避免把他们牵扯进来，夫人，」教授的嗓音在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情，「是的，他们都将变为你我都难以辨认的碎屑和渣滓——当然，这也许是一次意外，也许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阴谋，但总之，将陷入一片混乱，这是那些掌权的温和派的过失，不是吗？我发出最后指令的时候，约米尼将军②的军队将会果断进入巴黎市区镇压这场混乱，并包围市政厅，声讨那些腐败又昏庸无能的温和派，然后一切便可见分晓。」
「我希望贝尔纳银行作出的那些支持，」男爵终于呼哧带喘地开了口，「不会被忽视和遗忘。」
「我们不是那些忘恩负义的懦弱的——温和的——共和派！」
「当然，我亲爱的男爵，」教授的语调变得圆滑而恭敬，「等到激进派当权以后，您觉得他们会忘记曾经支持过他们的人吗？政策是可以被修正的，我们彼此都明白这一点，另外我的那一点事务难道不是让您参与了吗——」
「银行家，投机家，永远不忘记争取自己的利益，金鼻子的狗们，」那位被称为厅长的人不忘讽刺几句，「您的事务？说的太好听了，教授，除了把两国的军事情报通过你的中转站相互倒卖从中获利，还有别的吗？我记得前些日子——」
「德雷福斯事件③，只是个不会第二次发生的意外，」莫里亚蒂教授第一次打断了他，「你被许诺的报酬也相当可观呢，还是免开尊口吧——而且我猜不久我的财路，」他瞟了一眼布朗热议员，「也许就断了也未可知。」
布朗热议员不置可否地扬起头，而那个抽泣的女人旁边刚刚安慰过她的那个男人用指头撑住脸颊思考了几秒种，第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棱角分明，句子也没有教授那么纯熟流畅，显然不是法国本土的人。
「我只希望一切顺利，还有我们预计到和策划好的连锁后果，一切都顺利，教授。」
「我明白，一场策划好的战争，有些事情总是无法避免，我们为何不来操控——我更希望得到的是您对后续行动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相信您的——和您身后那些人的影响力，将军，」教授突然用德语补充了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做任何事都确保万无一失，教授。」
「任何事。」厅长没头没脑地讽刺了一句。
「希望到时候去签字的已经是我了。」布朗热议员补充。
「好了，先生们，我想我只剩下一点私人的事情。」教授看向手里的那两张卡片。
一张写着：
致善心大发想起几个饥饿的灵魂的雅克老爹：
人生就是一场旅程，我们走了，不必挂念。
随信附上您应得的报酬，不用找零了。
向您致以像放足了黄油的黄油白汁一样浓厚的祝福
而另一张是：
警方正在以绑架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罪名追捕亚森.罗平。
H
「厅长，」他问道，「您手下的人是否正在以绑架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罪名追捕亚森.罗平？」
「有这事，不过一无所获。」厅长郑重地点点头，瞥了一眼那个女人。
「得想点办法。」教授简洁地回答，「把他引出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我想要他的命，还有他手上的珠宝和人。」
「什么？」
「我想要他的命，那套珠宝和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想要个理由，教授。」厅长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
「一贯的不合作，还有，干扰我的计划。」
「教授——」
「你的人不这么做，我的人也会照样执行我的意志，厅长。」
厅长沉默了，而教授开始反复翻看那张署名H的卡片，再度发问。
「在双面间谍即将失去价值的时候您会怎么做，将军？」
「在适当的时候处决他，教授？」
「我满意这个答复。」教授干脆地表示赞赏，接着低声向及时俯下身来的莫兰上校说了些什么，莫兰上校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那个女人终于经受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号。
有些令人意想不到和难以接受、并且要花些工夫的事情完成的效率却是出奇的高，第三天，《法兰西回声报》的头条上便有了亚森.罗平的名字。
标题有些血腥，同时耸人听闻。
「残忍，还是张狂——亚森.罗平昔日手下被其亲手所杀！」
占据了大部分版块的是两张大大的照片，一张是个曾经普普通通的大衣柜，现在上面却被用鲜血写下了一行文字：
你被解雇了。
——A.罗平
是亚森的笔迹。
另一张是表情疲倦的法医和死者的合影，死者是个年轻男子，一个弹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左侧太阳穴，而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古怪而僵硬的微笑。
「据悉：死者彼埃尔.亨瑞，是那个久负盛名的大盗亚森.罗平团伙中的一份子……」
亚森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千里之外的格拉斯，沉醉在一大片茉莉的天然清香中。
①：在本文发生的年代亚森.罗平还没有坐上警察厅厅长的位子。
②：不是和拿破仑一世同时代的那位。
③：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事关法国的军事情报泄露和对犹太人的歧视，不加赘述，有兴趣请百科。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共同利益为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