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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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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中国人,中文名陈一放,油画系10级高材生,说起来也算她的直系学长,红发教授的得意门生,学校的风云人物,画稿速度比身边的女友变得还要快,欧美亚中韩日泰,几乎快集齐所有地域风情的美女,不得不让人疑心他是否有“集邮”的癖好。
在英国的陈一放,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但从没听说过任何一届女友回头报复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堪称个中翘楚。
当夏日披着男生的风衣在宿舍门口撞见对门的Sarah后,她就被迫在5分钟内得知了关于这件外套主人的全部信息。如果不是她此刻的脸色冻的已经青白,她相信Sarah能在宿舍门口拉住她再聊上半刻钟。
不过单人宿舍的好处就是只要关上门,你不必再理会任何人。
打开暖气,脱下外套与黏湿的衣物,赤脚跨进浴室,体温过低,脚底卫生间的瓷砖竟然是温热的,拧开花洒,被热水浇到的皮肤有些瑟缩,随后慢慢舒展。冰凉的发丝汲取了温度,顺从的贴在脑后,心中的刺却越长越高,有破土而出的架势。
半刻钟前——
“Summer?”掐灭的香烟丢进垃圾桶,舌尖与齿缝轻撞,有些轻微的发苦,又有些沙哑的尾音,似叹息。
“你好像在寻找什么?”眼前的男生朝自己走来,闲散的步伐透露着漫不经心。不像他的坚定有力,不是他。
“没什么,这是你画的吗?很厉害”,女孩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干巴巴的夸奖,不是实话,但也并不虚伪。
“是吗,哪儿厉害了?”以往的他并不会如此追问,这样多少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不知进退。但看着女孩儿眼中比窗外更大的雨,他突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似乎没想到眼前的男生会如此追问,女孩儿有一瞬间的怔住,雨水顺着睫毛根部滑过,眼睛有些酸胀。
“配色,虽然笔触也很细腻,但,我觉得配色更棒”,这是真心话,改变原版画作的配色还能保持如此和谐的美感,是很难做到的。
这对于从前的夏日来说,可能不算太难,但对如今的夏日来说,不啻于是天方夜谭,她几乎忘了拿起画笔是什么感觉了。
画了也都是垃圾,不如不画,平白惹人心烦。
“披上吧”,对女孩的评价不可置否,男生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女孩肩上。
虽然眼前的胴体很美,但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癖好。
来自他人的体温借由外套笼罩了女孩,心理的安全感经由身体的遮蔽被拉回均值。出乎意料地,男生画过画,抽过烟,但外套却很干净,没有沾染多余的颜料,也没有难闻的烟味。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味道,大概是海水的气息。不同于熟悉的薄荷,这股味道平和而安定。不是他。
而她显然低估了眼前男生的烦人程度。
“失恋了?”男生猝不及防的开口,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
他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昏了头,什么绅士做派、以退为进,通通抛之脑后,只想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单刀直入。
她的眼神在透过自己看谁?
“这与你无关。”窗外的雨还在下,势头丝毫不减。女孩表情冷漠,瞬间高高竖起城墙。
“是你不爱了?还是,他变心了?”男生无视女孩竖起的横刺,决心拨开刺丛,露出底下柔软的皮肤。
面前的双眼终于不再呆滞暗沉,燃烧起愤怒的火苗。但这样也好,总比刚刚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得多。
“Mind your own business!”
无视窗外的瓢泼大雨,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雨中,那个方向是——东区女生宿舍楼。
“咔嚓——”又一根香烟被点燃,尼古丁的诱惑深入肺腑,男生站在原地望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
是,吸烟有害健康,可他本身就是个祸害,怕个屁。
七年未见,当年青涩甜美的水蜜桃还未成熟就要腐败,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嘶——”夏日近乎自虐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又放下,蓬蓬头的花洒冲净泡沫,裹上浴巾,暖气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房间温度回升。
“咚——咚——”,纯粹出于泄愤目的,夏日没忍住将男生的外套扔在地上,赤脚踩了几下。
胸口的刺随着地上衣物泛起的褶皱悄悄退了回去,理智回归,看着半干不湿、皱皱巴巴的外套,夏日发现自己居然毫无愧疚感,只有余怒后的空虚。
在过往十七年的人生中,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的挑起她的怒火,她也从不曾如此直白的对一个人表达过自己的负面情绪。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至多,是一个长得像青时的陌生人。
大雨骤停,乌云未散,八月的北京小巷满是积水,不小心踩空的地砖溅起一滩水,打湿了鞋袜裤管,湿腻粘滑。
距离姜楠“消失”已经过去一周了。
江北刚开始醒来时还以为姜楠是出门买早餐去了,等躺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所有关于她的气味都消失的那样彻底,当摸到枕头下空落落,却出现在身旁床单上的手机就知道坏了,心里“咯噔”一下,所有的消息都标了已读,翻出姜楠的联系方式,拨回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人生头一次,江北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当天他就买了“北京-J市”的机票,才知道原来她早已不住在那里,去年十月,她的姥姥,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走了。
可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是了,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
在忙着哄陈冰心,在忙着和陈冰心约会,在忙着准备出国...
总之没有一件事情,是与她相关,没有一丝心神,是分给她的。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如今只能在街头巷尾寻找他们曾经共同的回忆。
真是蠢得出奇。愚不可及。
“江北,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你那天短信里说要分手,不是认真的吧?”陈冰心红着双眼,头一次冒着雨,在大街小巷找一个男生的身影。
“呵,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对于这个女人,江北此刻只有耐心告罄的厌烦与凉薄。
“可是,江北,为什么呀?你还在生气吗,我都跟你说了那天晚上我跟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喝多了,可我没醉,我就是想气气你。”耳边的声音带了哭腔,不出意外,再过一会儿,就能水漫金山。
“不为什么,我厌了腻了,嫌你脏,行吗?我他妈管你有没有跟别人睡,无所谓,与我无关了。”江北咬着嘴里的烟蒂,心里一片死寂,说出话却含针带刺。
“哒——哒——哒——”
脚边溅起水花,女生跑出巷口,站在主干道街边。
“江北,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分手?”女生声音沉寂,似酝酿一场暴风雨。
江北坐在巷口,不紧不慢的吐出一个烟圈,几乎要哑然失笑。
“哟,今儿改出车祸了,楼不跳了?湖也不想跳了?要么说北京城就是好呢,有一千种活法就有一万种死法,你说是不是。”
摁灭烟蒂,没找到垃圾桶,只好先揣进口袋,是楠楠教他的,不能乱扔烟头。
“江北!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女生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的胁迫。
北京老巷胡同口,人不多,见识多,任凭女生吼破嗓子,也没见哪家哪户开了窗,探出头来,看一看这场闹剧。
“陈冰心,你他妈要死就赶紧去死,别带老子名字,明年清明给你送俩花圈我都嫌晦气。”
江北目不斜视,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那边有家包子铺,楠楠上次说了她很喜欢。
“江北,江北——江北!江北!!”
身后的车马人流如常,老城区的狭窄过道甚至连鸣笛声都不曾响起。
陈冰心这种女人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可自己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花了两年时间才看透她,如今才想要回头,简直是罪不可恕。
但人总要有点奢望,才好度过这一生贫瘠的大多数时光。
楠楠,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