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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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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闪烁的明星,除了低沉婉转的虫鸣以外,天地间再无半点声音,夜已深了。
一阵微风吹过草丛,半人高的野草随风轻轻摇晃,隐隐约约露出来——
……一顶青玉发冠?
下一秒,一人倏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他一袭青衣,身姿修长挺拔,长相俊美,眉眼间透着凛然正气,一看便是正道君子。
正道君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藏宝阁,熟练地往身上贴了一道隐匿符,而后从袖中取出黑色面纱蒙在脸上,再解下腰间佩剑,放在草丛里。
做完一套动作,闻道深吸一口气,不甚熟练地运起轻功,在顶楼的窗台前脚滑了几次才险而又险地抵达了目的地。
这位正道君子一个星期前就踩好了点,今夜准备偷走宗门至宝。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他还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纯男大学生呢?闻道苦涩地想。
就在半个月前,闻道看了一本全员火葬场的修仙文,剧情之酸爽狗血,令他久久无法忘怀,又因为主角受实在是过于凄惨。
于是闻道用一天时间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两万字小作文,文中一万五千字在怜爱主角受林寒灯,剩下的五千字雨露均沾地抨击了火葬场的各位狗男人。
然后他就穿书了,穿成主角受和他同名的师尊。文中的火葬场一号选手,文下评论区被拉出来鞭尸的常客。
读者亲切地称他为“狗男人中的狗男人”。
在师尊的衬托下,别的狗男人看起来都眉目清秀了许多。
闻道看书的时候,恨不得亲手送他进火葬场,就算两人同名,他也照骂不误。
现如今自己成了狗男人,闻道心情复杂,只想离火葬场和主角受越远越好。
至于救赎主角受,他想都不敢想,原文里重生后的主角受那叫一个凶残,十个元婴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虽然心疼主角受的悲惨遭遇,但是他的命也很宝贵啊!
穿书后的这半个月,他苦练跑路技能、清点原主的财产、摸排逃跑路线,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今夜,他就要投奔反派阵营,逃离火葬场了!
闻道握了握拳头,拉回思绪,环顾四周搜寻宗门至宝的身影。
一个玉盒静静躺在地板中间,闪闪发光,仿佛在说:看我!看我!
他嘴角一抽,宗门至宝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在地上?
钓鱼执法呢?
不会有什么阵法吧?
闻道试探着放出一点点灵力碰了碰玉盒。
……无事发生。
他谨慎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玉盒塞进储物戒,回到窗前,用气音呼唤:“惊蛰,我好啦!”
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响,一柄剑飞出来,稳稳停在窗外。
是的,闻道只会飞上来,但是不知道怎么下去。
他扒着窗台,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脚踏在剑身上,感觉踩实了,才伸出另一只脚。
“走、走吧。”闻道颤颤巍巍地说。
惊蛰咻地一声飞了。
因为速度过快,闻道看不清两旁急速后退的景物,面纱呼啦一下被刮走了,没了遮挡,罡风如刀般狠狠刮过他的脸,疼得他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啊啊啊惊蛰,停停停停——”
惊蛰乖乖停下,他顾不得擦脸上的眼泪,先往下看了一眼。
待看到一片深黑色的潭水后,闻道松口气,还好没出宗门。
他伸手解开了脖上戴着的红绳,绳间坠着一块温润细腻的白玉牌,他毫不留恋地连绳带玉一齐扔了下去。
若有识货的人在此,定要气得大骂他有眼无珠。
实际这块玉牌是掌门祁东几日前送给他的,说是上面刻有防御法阵。闻道对这段情节印象深刻,当即就看出来这不是就是玄天宗后来背刺他的重要道具么?
这玉牌相当于现代的定位器,主角受送师尊进火葬场时靠的就是这块玉牌。祁东这死舔狗为了哄主角受高兴,还下了悬赏令追杀师尊。
想师尊狗男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对宗门是真的好啊!玄天宗能有现在的地位,一半的功劳都是师尊用命换的,到最后竟然被掌门害死了。
闻道有些唏嘘,想到自己现在穿成了狗男人,这说不定也是他的结局了。
他更难受了,声音也蔫了,“唉,走吧走吧。”
惊蛰与他心意相通,安慰似的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闻道又高兴起来,“惊蛰,你真好。”
他披上一件从储物戒中取出来的大氅,蹲下来用大氅裹住自己,絮絮叨叨地和剑闲聊。
“反派不会不要我吧?我毕竟有个正道第一的称号……”
“是不是该练剑了?万一主角受要杀我,好歹能挡一下。”
“算了,练剑好累。”
“我今天穿的一身全是防御灵器,他们要是打我了,我都不用出手。”
闻道美滋滋地摸摸头顶的发冠,不仅能防御还能反弹伤害,长得又好看,多懂事的灵器啊。
“狗男人剑名起得好随便啊,因为是惊蛰那一天造好的就叫你惊蛰,那要是不在节气怎么叫?”
“三月五?好怪哦。”
“要是去打架,别人喊武器,什么龙阙剑、斩魂刀,怎么炫酷怎么来,他上去大喊一声:三月五!”
“不会当场社死吗?”
说话间,惊蛰停了下来,缓缓降低高度,闻道这才发现已经到反派的地盘了。
气势恢宏的石雕山门上刻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歪门邪道。
嚣张跋扈到了极致。
闻道下地时刚好看见这四个大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他赶忙站稳身子,正了正发冠,对着惊蛰光滑如镜的剑身调整了下面部表情。
片刻后,闻道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今天依然是正道第一帅哥。”
惊蛰左右晃晃,他反应过来,“哦,马上就要变成邪道第一帅哥了。”
闻道踱步走到山门前,在伸手碰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后,他放出一丝灵力,虚空中荡起涟漪,结界被触发了。
不一会儿便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银发少年,他站得离闻道挺远,双手绞着,怯生生地问:“来、来、来者何人?”
哟,还是个小结巴,话说这真的是反派吗?
闻道心中吐槽,面上端着姿态,语气温和:“我来找你们掌门宋雀生。”
因为原主修为高深,闻道能清楚地看见银发少年脸上两条细细的眉毛纠结地皱起来,“你、你、怎么知道掌门的名字?”
闻道呵呵一笑,那当然是因为我熟知剧情且能全文背诵啊。
他故作高深地笑,并不说话,比谜语人还谜语人。
银发少年没见过多少世面,显然被唬住了,以为闻道和教主关系匪浅,语气都客气起来:“您、您先在此等候,我去找掌门。”
闻道颔首:“去吧。”
这次等的时间有点长。
闻道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神态有些得意:“明天收徒大会,祁东该气吐血了吧?”
闻道看书的时候就讨厌祁东,自私自利还虚伪,天赋贼差,修为纯靠磕药堆上去。又蠢又恶毒,为了延长寿命,做了不知多少恶事。
主角受搞死祁东那一章,评论区都在撒花庆祝。
突然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闻道抬起头,看向视线的主人。
黑发,红眸,眼下一点泪痣。
很好,特征全对上了,看来这就是文里的大反派宋雀生。
闻道一拱手,脸上带笑,“长离君近来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没学会用剑,反派千万别动手。
宋雀生不说话,眼神沉沉地盯着他,目光从发冠看到锦鞋,最后又定在他的脸上。
闻道的笑容要维持不住了,哑巴了吗?!倒是说句话啊反派!
终于,宋雀生开口了,“不劳仙尊费心。”
然后呢?
这就说完了?
闻道诧异地看着宋雀生,对方的眼神比他还要疑惑不解。
他只得重新挂上笑容,“长离君,闻某有一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非要他把话说得很直白吗?
仙尊我啊马上要被人弄死了,现在试图来找你救一下自己。
他奶奶滴。
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在修真界混啊?!
宋雀生挑眉,挥手打开了结界。
“请吧,仙尊。”
闻道淡定地踱步进去,他和宋雀生并排走,银发少年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都挂着灯笼,照得宗内亮如白昼,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数不胜数,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不计其数,就连湖心的一座小亭都格外清雅。
闻道心中暗暗称奇,文中对这方面没有过多描写,反派就跟工具人一样,有事了出来背个锅,没事了就是背景板。他还以为反派老巢是破破烂烂、下雨天漏水的那种。
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处隐蔽的小院,宋雀生停住脚,回头对银发少年说:“银粟,这儿没你的事了,去玩吧。”
银粟顺从地点头退下。
“仙尊,请坐。”
宋雀生引着他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一挥衣袖,桌上凭空出现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闻道没什么品鉴的天赋,但想也知道待客肯定要用好茶。
他端起瓷杯轻抿了一口,做作地静了片刻,像是在回味,半晌赞道:“好茶!”
这一举动使得他的赞美真实性大大增加,宋雀生脸上的笑容也真情实感了几分。
很好,谈话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仙尊深夜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何事?”宋雀生问。
闻道放下瓷杯,“闻某此次前来是为了加入贵宗。”
宋雀生蹙眉,怒道:“仙尊大半夜扰人清梦,难道只是为了与宋某开个玩笑吗?”
三界谁不知道闻道对玄天宗忠心耿耿,私下还有些人戏称他疯狗的,他叛出宗门的可能性还没有五灵根飞升大。
闻道叹了口气,眼神落寞:“我没有在开玩笑,玄天宗早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正道第一宗门了……”
宋雀生这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即将迎来的惨剧,单手支着头,饶有兴味地听闻道说话。
反正闻仙尊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就当是听人说书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闻道的嘴还没停下。
宋雀生欲言又止。
又一个时辰过去,黎明破晓,远处的云海金光粼粼,嘹亮的鸡鸣也没能盖住闻道柔和清澈的嗓音。
宋雀生的眼皮和心情同样沉重。
这一刻,闻道比他更像折磨人的反派。
他忍不住问闻道,“你不渴吗?”
闻道顿了顿,礼貌微笑。
“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