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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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拾花酿春，六月流萤染夏。
明明是两个季节的景色，却同时在一个刚及豆蔻的少女眼中浮现了出来。
“昕儿，爹爹要去觐见当今圣上，你乖乖的在这里看花，等着爹爹，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了吗？”一个身着朝服青年男子轻轻揉了揉身边已经被美景惊呆了的少女的脑袋，语气既轻柔也宠溺。
“知道了爹~”少女闻声冲着男子甜笑着点了点头“爹爹放心，蕊儿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爹爹回来。”
“嗯。”男子应着，眼中却还是含着不舍，一步三回头。
少女则是冲着男子笑着挥手，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兴奋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看似弱不禁风的纤细身体也犹如一只欢脱了的小兔子，肆意的在花园中小跑了起来。
花色似锦，翠柳含烟，隔着丛丛花树遥遥望去，少女的身影奔跑在草头花尖之间，像花间飞舞的蝶一般在日影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许是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花花草草吸引，奔跑中的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个不起眼的石子，身子一斜重心不稳直接重重的摔倒在地。
身体和地面接触的瞬间，少女也突然感觉到了手臂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她顺眼看去，只见手掌间划出了一道伤口鲜红的液体被伤口挤了出来，血越出越多，从掌心渐渐流到了指甲上。
不多会，静谧的花园中，传出了阵阵啜泣的声音，那声音中含带着恐惧和无助的让人心疼。
鹅卵石铺满的小路被晨露打的有些湿滑，少年从另一边的小路踱出，从身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了一个丝帕，神色温和的轻轻的帮地上的少女把伤口包扎好，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少女抬头起身的瞬间，微风吹过，花树随风摇曳，片片落花飘飞而下，落在面前少年和少女的发梢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只一眼，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便在少女的心中悄然开出了花。
“姑娘，可汗来看姑娘了。”
营帐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透过帐帘钻了进来，扰了榻上人的梦。
不知是怀念，还是不甘，田若昕轻叹了一声，在将眼角噙着的泪珠轻轻拭掉后，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请可汗进来吧。”
门外人并未应声，但帐帘却被人掀了起来，随后一名身着铠装的女子手里端着木盘缓步而进，望着床榻上的人眉眼带笑道“本汗军务忙完，不知不觉已然夜深，怕弟妹吃不惯这大漠的吃食，特地备了些城里的点心过来，不知可有打扰到弟妹休息？”
“可汗能来看妾身，已是莫大的恩泽，何来打扰一说？”田若昕见到来人亲自端着餐食过来，赶忙从榻上起身迎了上去想要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却被那人伸手拦了下来。
“弟妹现在不易多动，这点小事我这个当大姑的来便可。”杨沁蕊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轻放下手中的木盘，轻柔的拉起面前人坐到了桌旁，又有条不紊的从盘中拿了一个点心递到了田若昕的身前，神色认真道“这大漠条件简陋，弟妹且在等等，等本汗的军队重振旗鼓，攻下城池，定给弟妹和你腹中孩儿安排一所安逸的住处。”
田若昕闻言并未应声，而是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轻抚了起来，内心苦笑了起来。
短短一夜间，她失了夫君，失去了容身之所，唯独剩下的只有这腹中的孩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孩子，自己才会毅然决然的听从了侍从的话，连自己父母的情况都不清楚就连夜逃离了府邸。
田若昕心里想着，目光却落在了杨沁蕊的身上，发现这人竟然少见的身着铠装，腰别佩刀，莫名给了人一种随时都要上战场的感觉。
但在杨星野身边待久了，田若昕养成了一种不多问的习惯，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但她没有料到，自己的的眼光不过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几秒，却还是对方被机警的注意到了。
“弟妹既然不问，本汗亲口说你听倒也无妨。本汗的那个笨弟弟怕自己会失败，便提前半月派人让本汗做了准备，一旦失手就将你接回本汗身边，不忍你母子二人受到牵连，不管怎么说，还算他有点良心.....“
杨沁蕊粲然一笑，那独有的低沉嗓音却含了几分森森的寒意相比之下，狗皇帝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却还舔着脸给自己扣上了顶慈父的帽子，呵......本汗又岂能让他好过？”
“可汗说的是。”田若昕附和着点头，周身的感受到的寒意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话中深意，她不想深究，因为她本就知道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恐怕不久之后，这荒凉的大漠间就要上演一场新的腥风血雨了......
军帐外，凄冷的月光照在一条干涸的宽广河床，一艘腐朽破败的木船残留在上，幽篁的光芒正好落在川投，一只在空中盘旋的黑色乌鸦凄惨的叫了几声，忽然飘落在船头上，落寞又悲凉。
同是夜，城内的月华琼琼，倒影在将军府庭院的池水间，水波斜映出迷离的月光。
偶然一声鱼跃，冲破院落中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又悄悄的透过窗落进屋内，榻上的人酣睡着，却眉头紧皱。
半月来，杨瑾瑜几乎夜夜辗转，一闭眼，思绪便仿若一条条蛇般将她缠绕，最后还是靠着栾泽留的檀香给她带来的微弱的安全感，才得以入眠。
但即使她勉强睡着，每夜却也总是会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境中，天都是微亮，空气被晨露的气息润透，草丛中也已有虫声依稀可闻。杨瑾俞像是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于夜色中慢慢走着，走过了熟悉的长廊，待到尽头，一抹浅青色的曼妙背影便矗立在她眼前。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伴着不知哪里出现的曼妙琴声，，慢慢的抽出了剑鞘里的配剑，手腕轻轻的旋转，剑身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青色飒爽的身影相融合。
剑光在空中化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顺者剑光倒去，把地上的花瓣也卷了起来，空中似乎都飘出了淡淡的花香......
长廊内的杨瑾俞不由得看的出了神，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面前女子的身形带给了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着了魔般的向着那人影缓缓靠近，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跳的愈发的厉害，而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更是配合着转过了身....
杨瑾俞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抑制内心的激切，就当她马上要看到对方的脸时，门外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声惊呼，硬生生将她从梦境中彻底拽了出来。
自从红玉走后，清儿越想越气，便打算趁着自家主子熟睡之际，悄悄溜出去去替主子，看看自家驸马爷到底再忙些什么猫腻，没成想，她一边看门一边留意自家主子时，却猛地和人撞到了一起，她定睛看去：呦呵！不是自家驸马还能是谁！
“驸马爷！您终于回来了！！”也许是太过于高兴，她脸庞因激动而变得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府门前的人激动的跳了起来。
“嘘~”刚进门的栾泽怕吵醒在屋内睡觉的人，赶忙对着清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轻声道“清儿姑娘你小声些，殿下睡眠浅，莫要吵醒了她。”
“嗯嗯嗯嗯！”清儿闻言也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疯狂点着头。
但在府门前蹑手蹑脚的两人显然是低估了屋内人的睡眠“浅度”屋内的烛光在清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过程中骤然亮起。
“清儿，何事在院中喊叫？”
明明是一句嗔怪的话，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怪罪的味道。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打开，杨瑾俞定定地站在门前，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双颊泛红，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主子，驸马爷回来了~”听到声的清儿兴奋地回过了头，对着自家主子呲牙笑了起来。
“嗯，本宫看到了。”杨瑾俞淡淡的应着，嘴角却不自觉的高高上扬了起来。
其实在清儿的惊呼声响起后，她便听见了自己想念了很久，还刻意被压低了的声音，那声音像贴着耳朵灌入般，抚动着她的心弦，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立刻飞奔出去的心情。
相思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门前站着栾泽想见却又一直不敢见的人，看着她，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慢慢灼热起来，仿佛两颗跳动燃烧的心，在寂静的夜空熠熠生辉，她的脚步被心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她，如同走向寒冬中温暖的篝火。
夜半更深，星月皎洁，映的她的脸色惨淡如霜，随着栾泽愈走愈近，也看的愈来愈清晰，十数日不见，面前的人似乎消瘦得厉害，手无意识拂过发梢时，那手腕都纤细脆弱了许多。
栾泽走到杨瑾俞面前，解下了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后又将人轻揽入怀“夜里寒凉，殿下莫要着凉了。”
温热的怀抱，不禁让杨瑾俞脸颊上染上绯色的红晕，她就像只润顺的猫儿般，绵软地靠在栾泽的怀中，头埋在她的颈边。
“主子~今天晚上可真冷呢~您和驸马爷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啊？”柔情蜜意间，清儿魂儿一般的飘到两人身边，一边笑一边疯狂的对着自家主子使着眼色。
“不.....”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杨瑾俞却猛地品出了这个小丫头话中的另一层含义，霎时间，她脸上绯意更浓，甚至感觉到这热度已经扩散至整个脸颊。
抬眼望去，眼前那看似一本正经的人，耳尖不知何时也早已红透。
玉面郎君，耳尖羞红，少女娇柔，睫毛微颤。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有些暧昧的氛围，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待听清声音的出处，杨瑾俞看着尴尬到挠头的栾泽，掩嘴偷笑了一下道“咳咳...清儿，先去吩咐后厨，备些驸马爱吃饭菜吧。”
“好嘞~”虽然有些失望，但清儿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后，照着主子的吩咐，朝着后厨跑去。
待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天也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栾泽一边小口小口的咀嚼着餐盘里的吃食，一边用几察觉不到的余光偷瞄着面前正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杨瑾俞。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的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像是在自己身上找寻着什么一般，藏着一股强烈的探究意味。
而看人的一方心里也并不平静，自从面前人动筷起，一个大胆到不行的想法就在杨瑾俞的脑海中蠢蠢欲动......
“驸马......本宫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驸马你....”
待到面前人吃饱喝足后，杨瑾俞终是开了口。
“公主但说无妨。”栾泽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盈盈的回应道。
“其实...本宫很早就就觉得驸马生的似女儿家般星眸皓齿，不知驸马能否换上女装，为本宫舞一次剑呢？”
闻言，栾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胸口深处涌起了一阵尖锐的慌乱，让她忍不住用手轻轻按住了胸口，试图平复自己不安的心情。
犹豫了半晌，她嘴唇微微张合了两下，终是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好字。
看着起身去里屋换衣服的栾泽，杨瑾俞的心里却并没有目的达成的喜悦，反倒是涌动着一股莫名恐惧感，就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晚了。
再次抬首间，去时的少年郎早已换上了一件最朴素的白色云丝长裙，头发也被解开来随意的在肩膀处挽成了一个结，光看背影，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娇娘。
一旁的杨瑾俞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背影，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思绪，仿佛是在审视一个陌生的灵魂。
而背对的她的栾泽虽然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却依旧按照她所答应的，轻轻甩动起了手中的长剑。
那剑仿佛活了一般，在空气中舞动，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破空声，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充满了力量与优雅。
看着看着，杨瑾俞发现，自己面前的挥剑的人影竟渐渐与梦中的身影逐渐重合，她内心的不安逐渐加重，就连声音颤抖的都似是在哀求一般“驸马，停下吧，不要再舞了...”
可栾泽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直至一曲舞毕，才缓缓的转过身，步伐沉重的走到杨瑾俞的身前，轻跪在了她的脚边，牵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在对方茫然的眼神中红着眼眶，又缓缓的将手移到了自己的胸前。
杨瑾俞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触感，眼中的茫然也缓缓褪去，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却又条件反射般不的将自己的手从那温热的掌心中抽离了出来，眼神也开始四处躲闪，躲避着面前人的目光。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在感受到胸口处的手抽离的那一瞬，栾泽心里的复杂还是瞬间迸发，有委屈，有伤心，但更多的却是遗憾。
此时杨瑾俞的眉心快要拧成了一股绳，原本随意搭在身体两旁的手，瞬间就握成了拳头，但她却不看她，说出的话也失了温度，一字一句都显得那么平淡“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能原谅臣么...”栾泽表情呆呆的，全身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你想让本宫原谅你什么...”杨瑾俞勉强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着“不会的，怎么可能呢...这算是什么啊....”
看着眼前的人，栾泽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双唇颤抖却无法诉说她此时内心的心疼，只能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声的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抱歉。
最后，她还是鬼使神差般的将手移到了自己的腰间，可就在自己手即将拉开腰带的瞬间，却猛地被一只手猛地按了下来。
“不要这样....不要做到这种度...”杨瑾俞扬唇苦涩的一笑，一行清泪终是缓缓流下。
“明明和殿下同为女儿身，却擅自将殿下放在了心里，还瞒了殿下这么久，甚至...连累殿下都动了心，殿下....您..能原谅臣么....”栾泽皱着眉，缓缓垂下了眼睫的同时用力勾着嘴角，妄图去掩盖眼底涌现出的丝丝忧伤。
“现在....你让本宫要怎么办才好？”杨瑾俞哽咽着，似是在自问自答，“现在本宫..要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栾泽看着眼前的种种，神色沉默又悲哀，像是求救，又像彻底坠落，缓了许久，才听到它破碎的声音…
而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似乎都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离开屋子时，天已将亮。
看着眼前已经一片漆黑的屋子和紧闭的房门，她慢慢背过了身，依靠在门上任由身体慢慢滑落。
与此同时，杨谨俞抱膝蜷缩依靠在门的另一边泪水像断了弦的琵琶一般滴落在衣襟上，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有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却不能爱你。
要我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却不能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还是亲手对爱你的人，挖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