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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清者自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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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子的求助像一盆滚滚烫的油,浇在烈火之上,舆论再次爆炸。
毛豆子坐在电脑前,被“自己”的言论惊呆了。
很快有人敲门。毛豆子急匆匆地跑到门口,从窥探孔往外张了张,看到是蒋婕翎,才打开门让她进来。
“你找到我的手机了?”
“找到了。快没电了,你拿去充一充。”
“你……是你发的那条微博?”
“是啊。”蒋婕翎直认不讳,还一脸得意,“你平时碰到这种事,那肯定有冤无处诉。这次算你走运,正好大家集火攻击司钦,你这时候发声,公司怕闹出大事,一定会尽可能给你补偿。”
毛豆子的眼睛越瞪越大。从昨天起,她就好像落到了一个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新世界:“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抢过自己手机,发现完全没电了,忙拿去充电。
她急出一头汗,喃喃自语:“不行,我要删掉那些话。那不是真的!”
蒋婕翎看她手忙脚乱登录电脑版微博,不由得很不高兴,嘟囔说:“你怎么那么天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明摆着的事。”
毛豆子忘记了登录密码,手机又还是黑屏,她急得直摇头:“你根本不了解钦哥,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唉,你害死我了。”
蒋婕翎说:“我看不过去你被人骗,我替你出头,我还错了?”
毛豆子没功夫和她辩论,努力回想她的登录密码。
蒋婕翎说:“已经这样了,你可别傻乎乎地删掉你那条,然后替别人辩护。没有用的。他们要么以为你迫于公司压力才这么做,要么干脆迁怒于你。”
毛豆子发疯一样双手重重敲打键盘:“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啦!你是要逼死我吗?!”
蒋婕翎没料到她突然歇斯底里,跟疯狗一样。她一言不发,抓起自己的小包走人了。
毛豆子大叫了一通,太阳穴像刀剜过一样疼。手机有了点电,重新启动,她忙抓过来扫描登录,第一时间删了那份求助。
她不知道发点什么好,直接发了四个字:“不是真的。”
发完她等了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刷新了下屏幕。这么一会儿功夫,下面已经有了一千多条留言。果然如蒋婕翎所说,绝大多数是以为她受了第三只眼胁迫。很多人嚷嚷着要报警为她主持公道。
毛豆子抓了几个回复:“不是这样的!”“司钦没害过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每一条发言,都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认定她受了胁迫;有人觉得她被第三只眼收买,已经和他们达成内部协议;还有人猜测,她是被派去司钦身边的“间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用心的谎言。
前葛丰的粉丝也不甘寂寞,跳出来认证毛豆子以前“勾引”过葛丰,还故意引来媒体抓拍。
司钦的粉丝焦头烂额,一肚子火气总算有了发泄的目标,抓着毛豆子疯狂辱骂。
毛豆子渐渐忘了自己到底要辩解什么、保护什么,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些骂她的话。不知是谁放了她的照片,又不知是谁将它P成了遗像。
毛豆子木然想:“我这么讨人厌吗?大家都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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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步芸在滕哲飞的搀扶下回到游艇上。这次剧本杀,他们两个联手,大获全胜。高步芸又疲倦又痛快。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滕哲飞:“我好久没放过这么开心的假啦。”
滕哲飞表示同意:“靠智商碾压别人是件很减压的事。我们下次玩什么剧情?”
高步芸笑了两声,却没有马上回答。好玩归好玩,她不能玩物丧志,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她几天没摸过自己的手机了,这时重新摸到,心里竟涌起股温暖。她急于了解司钦现在怎么样了。
滕哲飞忽然伸手抢过她的手机:“先答应我一件事,再给你看。”
高步芸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那我不要了,你替我好好保管着。”
滕哲飞有点错愕,忽然手中一空,高步芸声东击西,趁他走神,又把手机抢了回来。滕哲飞笑着追上去,高步芸拖着只还没好的伤脚,很快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高步芸感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子陷入了死胡同。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点。而另一个人的心跳……她简直怀疑滕哲飞是不是需要去急诊室看下心动过速。
两人僵持了会儿,滕哲飞忽然凑过来。高步芸本能地瑟缩了下,他顿了顿,在她一侧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便放开了她。
高步芸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假装没事人一样地问:“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滕哲飞摇摇头:“没什么。”他心想:“我就想亲你一下,我已经亲到了。”
这次约会是他们关系的美好转折点。一想到以后他们还会有无数次这样的约会,而他会随着这一个一个的约会,走进她的心里,他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你是有点毛病。”高步芸瞥了他一眼,打开了手机。
滕哲飞讨好地凑上去:“你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做老白茶炖梨好不好?你今天早上好像有点咳嗽。”高步芸一点头,他就哼着歌去了。
高步芸脱了鞋,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沙发,舒舒服服地躺着看。然而看了没多久,她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
滕哲飞端着炖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高步芸坐在沙发上,弓着背,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屏幕里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正试图从包围他的记者群中穿过去。他被纠缠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对记者们说:“对这些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清者自清!”
高步芸关了视频,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迸出。
滕哲飞随便扫了眼,发现她还有三百多条短信未打开过。
他放下炖梨:“怎么了?”
高步芸扫了他一眼,目光异常冷酷,好像有条蛇伸舌头舔了他一下。好在她马上收敛起来。
滕哲飞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高步芸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滕哲飞觉得,高步芸这句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好像在为他开脱。他明明没干对不起她的事,不知为什么,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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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子蜷缩在墙与床的夹角处,她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变为墙上的一只壁虎标本。她的手机还有百分之十几的电,就扔在她右脚斜前方。
一直有人打电话进来。有她的父母、亲戚、朋友。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突然,一个熟悉的号码闪过。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铃响十一次,仍旧不挂。
到铃响了第十二次,毛豆子接了起来。她听自己说话感到很陌生。声音沙哑而遥远,像天外来客通过什么奇怪的变声器在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是芸豆子吗?”
高步芸听到她声音,暗暗松了口气:“怎么搞的?我就出去玩了两三天,这儿就闹得跟菜市场全体打一折似的。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沉着和自信,毛豆子好像从无边黑暗中又看到了一线光,萎顿的精神头往上抬了抬:“我在家。”
“真有出息!你这是把司钦扔下,自己逃回七宝了?”
毛豆子乐了:“没有,我在租的家里。”
“那也不应该。你等着,我还有一个小时回到上海。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公司附近那家新疆羊肉火锅店碰头。我有话问你。”
毛豆子看看窗外漆黑的天色:“芸豆子,你说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高步芸没好气地说:“恶人多呗。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尽琢磨怎么害人了。”
毛豆子又想笑:“你说这次,我们会没事吗?”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要联络其他人,没空再和你说了。你别胡思乱想。就你那脑子,只会越想越岔。你赶紧收拾干净出来。我会想办法,到时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毛豆子接了这个电话,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芸豆子担心我出事呢。不是所有人都恨我,也有对我好的。”
她想起初次见面时高步芸就为了她出头,让欺负她的葛丰粉丝向她道歉。她突然泪流满面。
她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看了看时间,勉强把自己从壁虎标本再变回人。她答应高步芸要去见她的。她把事情经过跟高步芸说了,她肯定能分擘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步芸真了解她,她不擅长思考,由高步芸下令,她来执行就好。
她振作精神,换了外出的衣服,还给自己化了妆。换衣服的时候,她一眼不敢看自己。
手机的电充到了百分之三十。忽然,蒋婕翎打电话进来。
毛豆子皱皱眉。她不记得自己加过蒋婕翎电话,大概是她自己加的。这个人真喜欢自作主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你看你看!”蒋婕翎的声音开炮一样冲她发射过来,“让你别轻举妄动,你不听,把人家惹火了吧!”
毛豆子听到她说话就神经抽痛,她把手机拿远了点:“他们爱骂,就让他们骂去。”
蒋婕翎惊讶非常:“你没看他们放出来的视频吗?”
毛豆子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别去看!别上网!马上就见到芸豆子了,先见到她再说!”但她的手控制不住自己,刷新了电脑上的网页。
在这之前,她一直没弄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中始终存了侥幸,觉得这只是别人给她设的一个套。但现在,昨晚在那私人公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以视频的形式,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视频中的人脸部全打了马赛克。除了她,像只被献祭的鸽子,纤毫毕现。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视频。她的父母、亲戚、朋友。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那些恨她入骨、给她P遗像的,他们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蒋婕翎还在说什么,毛豆子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剧痛的神经,“啪”的一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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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哲飞一边开车,一边打量旁边高步芸的脸色。自动导航仪上显示,还有十分钟就到定位的羊肉火锅店了。
红灯,他刹车刹得有点急了。高步芸往前冲了冲,脸上呈现了一瞬的呆滞。
滕哲飞忙道歉。高步芸转头看看他,似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滕哲飞说:“你同事到了吗?”
高步芸深深吸了口气,她说:“不用去了。”滕哲飞“啊”了一声。高步芸晃晃手机,“人没了。她室友回家时发现的,已经报了警。我一个人吃什么羊肉火锅?走吧。”
滕哲飞一时怔住了,直到身后喇叭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他才回过神,但他不知该去哪里,也不敢问,只好先跟着前面一辆车子走。身旁高步芸头靠在车座上,脸上神情一片空白,她似乎也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喃喃说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特别讨厌什么吗?我讨厌别人说——清者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