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礼尚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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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雪离把此路见闻，还有一些他收集到的蛛丝马迹一一列举出来，但是空口白牙终究难以服众，好在他临走前顺走了范逾的一些犯罪工具，也一一摆在兰贵妃面前。
兰贵妃拿着蒋雪离呈上的雕母钱，又看了看真正的北梁铜板，她五指突然紧握，
“祸国殃民。”
蒋雪离又找来一把小刀，剖开了那个小玩偶，肚子里果然藏着一枚银锭子，只不过这东西和铜板不一样，肉眼很难一眼鉴别出真假。
他把银锭子一并放在桌上，
“娘娘，铜板是我亲眼所见，确实闵阳地界上就没有北梁正经的铜钱，这银子也是和这个雕母钱在一处找到的，我当时不确定是什么，情急之下，我就先带回来了，这个您可以找专业的银铺或者钱庄，一看便知，这银子成色到底如何，以及这种成色的银子，和官银之间的差距，也就一目了然。”
兰贵妃大概也是没想到闵阳那边已经快要独立成国了，要知道，私自制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你是说朝廷分下去的赈灾钱款被他们拿走之后，然后，填了杂质再在市面流通？”
蒋雪离道：“正是，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修葺堤坝，受损房屋这些百姓民生的事情上，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虚报价格，胡乱收钱，以第一批赈灾款为例，十万两的银子，他们就至少能揣走八万两，然后压着各地货商钱款不给，年复一年，也有万余两，真正用到百姓和建设上，也区区不过万余两。”
兰贵妃早就知道闵阳那边手脚不干净，但是没想到这些人胆大包天，这已经不能用贪墨形容，这是彻头彻尾的侵吞。
她拍桌而起，“好一个闵阳县，区区一个小县，竟然胆大至此，背后若是没有人包庇，我就不信这件事能藏这么久。”
蒋雪离当然知道兰贵妃嘴里说的这个“背后之人”是谁，兰贵妃也知道，可是，欧阳惠在朝中势力滔天，还有传说中的丹书铁券，想要让他认罪伏法简直是难上加难。
“娘娘，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兰贵妃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她想到了，朝廷每年要枉花许多钱，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的胃口这么大，恨不得把整个国库都装进自己的兜里，已经到了不整治不可的地步。
“娘娘，您在宫中多年，肯定知道的比我多，陛下也不可能对欧阳大人完全没有了解，可是，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兰贵妃对此也是心有顾忌，眼下皇帝病重，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心力处理这件事，就算赵衍身体康健的时候，对欧阳惠都颇为忌惮，眼下他已经缠绵病榻多日，又如何对欧阳惠开刀呢？
“欧阳惠在朝中势力犬牙交错，陛下也是投鼠忌器，但是，正因为这种顾虑，纵容了他，越来越放肆，朝廷每年分拨治水的钱款，甚至超过了军费，可是，每年汛期都是一场难关，每次都要烧香拜佛才能乞求上天少下点雨，一旦，洪水泛滥，放眼过去，几乎没有哪个地方能够全身而退，闵阳这些人如此猖獗，有恃无恐，惹得全国各地争先效仿，若是在不整治，北梁还需要匈奴人来攻？自己先从内部瓦解了。”
蒋雪离没想到兰贵妃有如此的见识，更没想到她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思虑再三还是张嘴问了出来，
“娘娘所言极是，我也正是因为娘娘有这样的正义感，才敢与娘娘交底，这些东西，还有第一批他们准备收买我的赃银都保存好，并且我也找人盯住了他们的窝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咱这边也可以随机应变。”
兰贵妃以前只知道这人医术了得，这么一看，难怪赵澈对他另眼相看，此事办的滴水不漏，而且，试探的话也都问的恰到好处，她不仅也有几分欣赏。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一会儿你把地点还有对接人写下来，我马上派人去接应。”
蒋雪离闻言，转身就拿起案子上的笔墨，书写起来。
“娘娘，在下在多一句嘴，我听说欧阳大人家里有丹书铁券，咱们这次虽然人证物证都有，不知道……”
这虽然是个药材房，但是，另一边还生着炉子，熬着药，兰贵妃起身亲自去看了一眼。
“本朝规定获得丹书铁券的臣子可以免死三次，其后代可以免死一次，可某些罪名可是免不了的，欧阳惠这些罪证已经是证据确凿，等我把翁家的人都带回来，他想翻案也不可能，到时候再做打算。”
蒋雪离听到这儿，心里已经放下大半，当年欧阳惠对蒋勋虽然不是直接的伤害，但是，要不是他把此事压下去，蒋勋也不会苦守大漠多年，甚至连要为他翻案的人都被欧阳惠一并压了下去。
时至今日，蒋雪离对欧阳惠的感觉很复杂，他依旧憎恨每一个曾经对蒋勋落井下石的人，可是，不得不承认，欧阳惠在朝中拉帮结派也不全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包括闵阳翁家贪墨的那些钱财，也不是尽数都进了欧阳惠的腰包。
他要“招兵买马”，甚至还要维系这个队伍，北梁在朝为官的俸禄实在是微薄，他想要收买人心，自然需要些手段，最简单最见效的当然是急别人之所需，给别人之想要---钱。
蒋雪离曾经私下调查欧阳惠许久，客观的来说，这人虽然迷恋权利，结党营私，但是，他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北梁走到现在还没有分崩离析，欧阳惠功不可没。
他是帝师，时刻提醒皇帝要勤勉，爱民，即便是言不由衷，但是皇帝为了做样子也会每年免税，分拨钱款。
早年，皇帝亲信宦官，也是他出面，及时遏制住了宦官把持幼年天子的局面，几乎靠着一己之力，让北梁才没有走入歧途。
当然，欧阳惠也是人，人有七情六欲，就会犯错，比如他贪婪权利，比如他沽名钓誉，再比如他为了国家不在动荡，宁可选择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郎官，甚至在史书上都没有为这个郎官正名。
一切的一切，蒋雪离没办法割裂自己的感情、身份去评价欧阳惠，也许欧阳惠不是一个十足的清官，但是，他做的事，蒋雪离知道，也不能单纯的定义为好或者坏。
也许，一个不涉及自身利益的人，去操控别人的命运，就是这么无私，就是这么的冷酷，可以为了顾全大局，舍小为大。
也许这件事，在当年，所有人都觉得真相是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蒋勋是叛变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理由不出兵，不营救。让软弱可欺变的顺理成章的，牺牲了一个人的一生，哪怕死后都身背骂名，可是谁人知晓、关心事情的真相呢？
他们都只会事不关己的告诉你，这么做是无奈之举，是当时最明智的抉择，他们不在乎你区区一条性命，他们只会觉得他们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更多人的幸福、安定。
在其他所有人眼里，蒋勋的牺牲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可是轮到蒋雪离身上，这就是灭顶之灾。那么年轻、一腔热血的有志青年，就这么消磨、蹉跎在大漠，到死都想回到故土。一辈子把名誉看的比生命都重要的一个人，到死，还是投敌叛国的罪人。
蒋勋没有说，但是，蒋雪离都看在眼里，这些痛苦，甚至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人难以接受。
蒋雪离明白，皇帝迟迟不动欧阳惠，是因为欧阳惠有他的贡献，于公，这是北梁当下为数不多有头脑、有魄力的官员，许多事他还要仰仗欧阳惠。于私，这是他的老师，北梁一向尊师重道，天子怎么能对自己的老师发难呢？
对于赵衍那种外强中干、又喜欢以德贤标榜自己的人，他是不能、也不敢对欧阳惠出手的。既然如此，皇帝现在病的正是时候，不如就借此机会，借兰贵妃的手就此拔出这个毒瘤。
蒋雪离从没忘记，他要报仇，这是支撑他活下来的理由。既然当年满朝文武都只顾自己，没有考虑蒋勋的生死，时至今日，蒋雪离觉得，他的复仇，也只能说是礼尚往来。
蒋雪离把当时和高占山商量好的计划，一一写在纸上，他们早就商量好，让高占山沿路留下记号，等待军中的人寻来。
他们有两手打算，第一种很简单，若是翁文胥是真心收买蒋雪离，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带着银子，回京就交公举证。当然，他们对这个方案几乎没用多少时间讨论，没人会觉得翁文胥会这么老实，就算他老实，谁知道这一路会不会有什么差池。
随即他们计划了第二种，也就是他们那天几人商量好，只要有人偷袭，除了蒋雪离和高占山的其他人赶紧跑回去报信，不用管东西。
果不其然，那些人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为了蒋雪离而来。
蒋雪离和高占山逃走，那些人在暗中跟着贼人，若是能与援军回合，那么他们可以逮住贼人，夺回银子。若是援军未到，他们就需要保存实力，跟着他们，确定赃银转移地点。
但是不管是哪种，最终一定会被马骞找到，并且控制，蒋雪离也只是把马骞的位置写了下来，还有那日跟在身边几人的姓名，赃银的数量都记录下来。
他这边写完，兰贵妃的药也煎好了，她端着药碗，还冒着热气，
“写好了？”
“回娘娘的话，写好了。”
“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继续插手了，交给我，这药得趁热喝，我得回去服侍陛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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