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乔莫昔

1、郎骑竹马来

　　李昊一出生就过上了锦衣华服，奴婢成群的日子。

　　李昊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也不知道别家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李昊从四岁开始便随着哥哥姐姐静静地坐在夫子面前，习字学诗。

　　李昊的母亲对他并不温柔。李昊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跌倒在地上，膝盖磕出血。他觉得麻麻的疼痛，他流着泪，哭喊着他的母亲。

　　然而，母亲并没有心疼地抱起他，哄着他。

　　母亲很生气，李昊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彼时的样子。

　　母亲厉声说：“站起来，你怎么可以哭，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李昊的哭声顿时止住，从那时他便知道，他是不可以哭的，他注定是一个不能流眼泪的人。

　　李昊有父亲，可是父亲除了李昊还有很多的孩子，李昊不是父亲的唯一。

　　李昊的父亲从来没有抱过李昊，父亲对李昊甚至说不上是宠爱。

　　李昊很渴望父亲的笑容。因为母亲说，父亲对他的笑容将会是李昊最大的骄傲。

　　李昊明白了，他只要得到父亲的笑容就能够得到母亲的疼爱，就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李昊知道如果他写一手好字，父亲会笑。

　　他知道如果自己熟背四书五经，父亲会笑。他知道如果自己骠骑善射，父亲也会笑。

　　李昊为了得到父亲的笑容而活着。

　　李昊有兄弟，可是李昊的兄弟对他并不和善。他们经常斜着眼看着李昊，或是根本不把李昊放在眼里。

　　李昊的兄弟不会在他摔倒的时候扶他一把，他们会站在一旁捧腹大笑。

　　李昊被父亲责骂惩罚的时候，李昊的兄弟不但不会替李昊求情，反而会落井下石，在父亲面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让李昊承受更多的痛苦。

　　李昊不喜欢他的兄弟。

　　李昊的侍婢对他俯首贴耳，言听计从。可是李昊知道她们从来都未真正地关心过自己。

　　侍婢觉得李昊高高在上，她们不敢平视着李昊。李昊看惯了侍婢的头顶，也从未关心过她们的脸，她们如何，与他无关。

　　李昊活得很孤单。

　　这夜，李昊隐隐约约听见了女孩的笑声。李昊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他的卧房里笑。

　　窗户咿呀一声打开，霜白的月光倾泻而入，照亮满室。

　　小妖交叠着双手趴在窗台上，下巴靠在双手上，望着屋子里的李昊咯咯地笑着。

　　李昊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他知道别人不可能轻易进入他卧房的，李昊很惊诧地看着小妖。

　　李昊记得很小的时候，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男子握着一把剑，闯进他的卧房。

　　彼时，还不待李昊发出惊恐的声音，另一个白衣男子从窗台飞速跃入，一剑刺死了黑衣男子。

　　白衣男子拔出利剑的那一刹那，原本雪白的剑身染上了血腥的红。黑衣男子身上的伤口汩汩地淌着血，李昊呼吸一滞，暗暗心惊。

　　此时，小妖笑得很甜，很美。李昊的直觉让他相信小妖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

　　李昊下床走到窗台边，探着头向外面望了望。四周寂静无声，仿若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小妖和他两个人。

　　李昊轻声地问小妖：“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妖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玩的，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吗？”

　　小妖很灿烂地笑着，笑得无比明媚。李昊觉得小妖纯洁得像一朵小雏菊。

　　李昊点点头，很爽快地说：“好啊。”

　　李昊走出屋外，小妖执起李昊的手往外跑去。

　　李昊在自己家里住了十年，他的家虽然很宽敞，很华丽。可李昊却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因为他从未留心过。

　　李昊任由小妖拉着，小妖把李昊带到了一处花园。

　　李昊记得，方才小妖来找他的时候明明还是黑夜。

　　然而，李昊和小妖踏入花园之后，天地之间瞬时就明亮起来了。

　　阳光明媚，花开满地。

　　花儿很美，很香。小妖很喜欢。

　　小妖问李昊，可不可以摘一朵花送给她，李昊很开心地说，好。

　　小妖坐在秋千上荡啊荡，咯咯地笑着。李昊在小妖背后推着小妖。

　　小妖一直说，不够高，不够高。李昊很丧气，他使劲力气地推。

　　小妖停下来，她让李昊过来和她坐在一起。

　　小妖问李昊累不累，李昊很诚实地说，很累。

　　小妖很贴心地取出小手绢，为李昊拭去额间晶莹的汗水。李昊说，不累了。

　　小妖和李昊一起荡秋千，李昊很奇怪。身后没有人推着，为什么秋千自己会荡起来，李昊笑笑，他不管那么多了。

　　小妖和李昊在花间追逐嬉戏，他们玩累了，双双躺在草地上，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隙缝，斑驳地撒了他们一身。

　　李昊闭上眼睛，很舒服地躺了良久。

　　四周很静很静，李昊倏然睁开眼眸，偏过脸。

　　原来小妖还在！她依然闭着眼睛在小憩，李昊一下子就安心了。

　　方才，他觉得自己听不见小妖的呼吸，他以为她走了。

　　李昊起身，双手撑在小妖身侧，他定定地凝视着小妖。

　　他温暖的气息柔柔地扑在小妖脸上，小妖睁开眼，她看到李昊靠近的脸，甜甜地笑了。

　　李昊问小妖：“你是谁，你还没告诉我。以后我到哪里去找你？”

　　小妖认真地想了想，灵活地转动着眼珠子，柔柔地说：“我叫小妖，以后你想我的时候，我就会来。”

　　小妖？李昊怔了怔，然后释然地笑了。

　　他倏然间想明白了，小妖是谁并不重要，李昊知道小妖是不会伤害他的。

　　“我想你的时候，你就会来？”李昊执起小妖的手，望着小妖的眼睛，不相信地问。

　　“嗯。”小妖笑着说。

　　小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敛去了笑容，“除非哪天你又抛弃了我……”

　　李昊懵懂，抛弃？她？

　　李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床上的。

　　清晨，一道光束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李昊的卧房。

　　李昊睁开眼睛，四处望了望，没有花园，没有秋千，没有小妖，什么也没有。

　　李昊失望了，原来一切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这一天，李昊照往常一般梳洗着装，给父亲母亲请安，和众兄弟一起读书习字，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李昊心心念念梦里那个女孩，他想她了，她真的会来吗？